她是疯了,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巨大力量,扬手掴在他另一侧脸上。
又是一个掌印。雷允泽猝不及防,竟生生的吃了她两个巴掌。打完后,连她自己都讶异,没想到他会一动不动的任自己打。
冷风呼啦啦地从两人之间穿过,吹散了披在肩上的发丝,乌黑柔软的头发被倒吹回来贴在颈边,卷上脸颊,甚至有几丝抚在他的脸上。
她丝毫没有愧疚,只退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冷冷的看着伫立在黑暗中的男人:“雷允泽,谁都有权利对我说这三个字,唯独你不行。因为,你没有资格。”
说完,她再不回头,晚风扑面而来,带着寒凉,穿透她单薄的身躯,甚至要穿过心口那陈年的伤口。她以为那里早就被填满了,直到今日被他残酷的挖出来,才发现那洞已深不见底,潜藏着她所有肮脏的丑恶的罪孽。
医院的走廊上,白炽灯依然白得刺眼,她缓慢的挪着步子,方才在外面雷允泽扣住她手腕的凌厉气势仿佛还历历在目。那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狂妄笃定,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夏小北,你要和绍谦结婚,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是啊,只要他把他们那些丑事一说出去,别说雷老爷子对她的印象了,就是那些亲朋好友的眼光,也不能忽视,难道她就这样带着一身非议嫁给绍谦?
原来善恶终有报。自己种下的因,便要自食苦果。
脚步越发沉重,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五楼。她抬起脸,就看见走廊白得发亮的灯光下,绍谦一身白白的病号服。
他远远的向她伸出手来,像是一早就等在那迎接她。她赶忙摒干净眼里的泪水,疾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怎么出来了?”
他的手凉得厉害,她有点心疼的放在手心捂着,然他却有种淡淡的欣喜洋溢在眉间,像是明知故问一样:“你回来了……”
“嗯。”也不知道是在外面站了多久,手会冰成这样。
其实夏小北刚抬起头时,叶绍谦并没有看到她回来,只是茫然而又焦急的望着走廊尽头的天窗。其实,他也是紧张的吧。那样故作轻松的叫她去“送送二哥”,其实心里最拿不准的是他自己,所以在她离开后不久,也跟了出来,生怕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可是,她回来了,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有块大石终于落下,于是喜不自禁问出口:“你回来了……”仿佛是不敢相信。
夏小北被他逗笑了:“你还要问几遍啊?我去送人,送走了当然就回来啦。”说完又兀自发着牢骚:“刚才一整晚还闷闷不乐,这回又偷笑个不停。真是怪人。”
叶绍谦哈哈笑,说:“不问了不问了。今晚是有点怪,我还是去睡觉吧。”
夏小北服侍他躺下,熄了灯,转身拿了抱枕窝进沙发里。叶绍谦在黑暗里咦了一声,她说:“我今晚不回去了,留在这陪你吧。”
暗夜里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撒进少许,看不清她的脸,但轮廓和声音是清晰的。叶绍谦按了按身边的位置,说:“你睡那会着凉的,过来这睡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抱着抱枕把脸换了个方向背对他,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听见背后悉索的碎响,她正想要怎么说服他,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他横抱起来。她轻轻“啊”了一声,被叶绍谦按住,说:“你小声点,想叫护士们都来看笑话吗?”
她赶紧噤了声,任由他将她抱到床上。她忐忑不安的躺着,身侧的位置陷了陷,他已从另一边上来,侧过身,胳膊习以为常的搂住她,在她额上一吻,轻声说:“睡吧。”
她没有说话,也不敢动,只静静的凝视着他的脸,凭着那早已印刻在脑海中的容颜,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眉,他的眼,鼻子,还有嘴巴,最后,那容颜一分分生动起来,化作他动人心魄的一笑。
真好,即使以后他真的不在了,她也能永远的记住他了。
她又朝他怀里靠了靠,他并没有被惊醒,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熟。他病容清减,连手臂都已经瘦得硌人,她有些心酸,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在心中一遍遍描绘着他的笑颜,一直到天亮。
黑色的玛莎拉蒂一直没有熄火,从男人上车的那一刻起,车灯暖黄的光芒就一直照耀着前方那一小片圆心。微弱的灯光能照进的范围实在太小,至少车里的男人,从手指到心里,都是冰冷的。他一颗一颗抽着烟,尽管早已预料到他们甜蜜如胶漆,但夜晚那样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着他,她没有从病房出来,他们在一起过夜……几乎要疯掉。
早上叶绍谦起得很早,夏小北在床上伸懒腰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仍躺在床上,单手支额,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她。
夏小北一睁开眼就是这么一副养眼的画面,自然不愿醒来,抹了抹口水还欲再睡,男性的气息逡然逼近,在她耳畔低低唤她:“小北。”
“嗯?”她含含糊糊,本能的应了一下。
“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她倏地坐起来,惺忪睡眼里犹带了一丝埋怨:“我昨晚那么累,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嘛。”
这话里意思暧昧,叶绍谦自己倒先红了红脸,理了理她蓬乱的发,说:“我是不介意你多睡一会,就是待会小护士来检查,看到你这样……”他意有所指,又看了看手表,“啊,七点了。”
七点……七点!
在她印象里,好象是有七点钟检查身体这么一说!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慌忙穿衣起身,可是为时已晚,便听见门外甜美的女声悠悠传来:“叶先生,今天也是先量体温哦。”
鉴于美色的缘故,这一楼的小护士在与叶绍谦说话时,都会自动转变萌音,夏小北初听时,曾经雷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此刻已经没有功夫去抖那些落下来的鸡皮疙瘩,也不知哪来的馊主意,扬起被子就把自己蒙里面,身体在被子里还蜷了蜷,缩成小小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