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雷允泽又来了一个电话,大致问了她开会的情况,她把整理好的会议记录用电脑发给他。他在那边和英国公司的谈判也很成功,电话里他的声音磁冽醇厚,好像是喝了酒,嗡嗡的带着点鼻音。
他说:“早点睡,记着把阳台的窗户关好,海边晚上风大。”
她“哦”了一声,隐约听见电话边有人跟他碰杯的声音,这样的好事,是该庆祝一下。那人温软的声音听不清晰,可是是个女人。
雷允泽的女朋友这样多,就像他的房产一样,遍布各地。原来他急着回别墅,是有佳人等候。还有哪个她不知道的女人吗?夏小北搜刮尽了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雷总有哪个女朋友是在海南的,或者有可能来海南的。
夏小北一直随身带个小本子,把总裁每个女朋友的中文名字、英文名字、兴趣爱好、职业地址、生日周年日……全都记上去。渐渐的积了一小本,有些女人的名字,雷允泽已经想不起了,夏小北却还记得。
这一晚,她睡得很差,第二天起来去项目现场的时候,眼底挂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小刘见她脸色苍白,悄悄塞给她两片藿香正气丸,嘟囔着:“水土不服闹这么厉害,要不晚上开车带你到镇上去?”
她摇摇头:“我晚上认床,没睡好,待会车上眯一会就好。”
一上车她果然就倒在一边闭上了眼。车上颠簸,她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被人摇起来,她眯着眼往窗外张望,漫漫的黄沙接着碧蓝的大海,被挖了一个又一个沙坑,工地上有戴着安全帽的人走来走去,耳边是小刘聒噪的声音:“快起来,别睡了,你看看谁来了……”
她揉揉眼睛倒头又要睡,被小刘拎着领子整个拖下车来,她挣扎了一下,听到小刘接近谄媚的声音:“总裁好。”
她迷迷糊糊的想,总裁……总裁?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就差没立正站好行礼了。
她抬起头怯怯的看他,一双大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睛下面是淡淡的暗青。海风吹得她乌黑的头发乱舞,衬得一张小脸越发苍白,下巴尖尖的一点肉也没有。他心里忽然一动,不自觉的开口问道:“昨晚没睡好吧?我的车子就在那边,你过去休息一会,下午的视察不用参加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工地外停着辆黑色大奔,车牌号挂的还是博鳌的。做领导就是好,到哪都有名车接送。
她实在倦得慌,也不再推辞,点点头就自个往车上走。一路上只觉得头重脚轻,脚底的沙子软绵绵的仿佛使不上力,深一脚浅一脚,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心。
雷允泽不放心的朝她背影又看了一眼,见她慢吞吞的打开车门坐进去,才转过头听小刘汇报。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夏小北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
那时候不用起早贪黑的加班赶地铁,每天窝在被窝里舒服的睡到自然醒,室友于晴有时会从食堂捎回热腾腾的肉包,用那香气诱惑她起床。要说食堂阿姨的肉包,那做的可是一绝,比外面个头大,卖相好,关键馅料足,汤汁多。刚出炉滚烫的肉包,一口咬下去,里面半沓鲜美的肉汤,夏小北好几次心急了被烫着嘴,那肉馅里裹了咸蛋黄,没外面的油腻,啃起来倍儿香。
她从床上蹦起来就要去抓那肉包,可是于晴的脸却变成了叶绍谦,他细长的眼睛一弯,脸上带着十足的鄙视:夏小北瞧你那吃样,壳都挂到头发上了!
她纳闷:叶绍谦你怎么也来海南了?还没等他回答,那张脸就变成了电视里的雷少功,他穿着沉稳的西装,拿着话筒慷慨激言,他说着说着,忽然眉峰一挑,凌厉的目光瞥向自己……
“啊——”夏小北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醒了?”耳畔传来男人磁厚的声音,她镇了镇心神,向那声源望去。
雷允泽脱了西装外套,领口的领带也扯松了一些,整个人放松的躺在座椅上,只是……原本蜷在座椅上的她,不知何时枕在了总裁大人的腿上,而他的手,正随意的搭在她的额上……
夏小北顿觉尴尬,整个人贴着另一侧车窗坐得笔直。
雷允泽见她醒了,便自然的放开手,看着她说:“你发烧了,刚才一直在做梦说胡话。”
“啊?”她愣了愣,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说过什么。她该不会把肉包子、雷少功都说出来了吧?那他该怎么看她了?
夏小北讪讪的瞄了总裁大人一眼,只见他黑眸带笑,眼底似有一抹狡黠,心中顿时更加不安。
雷允泽看了她一眼,问她:“听小刘说你胃口不好,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吗?”
“可能吧……闻着海鲜的味儿就反胃。”她摸摸鼻子,以前没这个讲究,大闸蟹盐水虾一向吃得欢畅,不知怎么到了海南反而犯冲了。
“晚上带你到镇上去吃吧。那边有家‘苏浙汇’,老板是上海人,厨子也是地道的江苏大厨。还有,”他的脸色一绷,“你不是自己带了药吗?怎么连发烧了都不知道?待会到镇上给你打上一针。”
“不用吧,我吃点药很快就退烧了……”她一听打针就头皮发麻。
“都烧到39度了还不用!你想死在这儿吗?”
不得不说,总裁大人发起怒来的确很有用。像她这种长期生活在总裁淫威下的小虾米,只要一听这口气,立马缴械投降了。
车子行驶在沿海公路上,夏小北精神不济,没一会又睡着了。
海南除了海口和三亚两个市,其他都是镇啊乡啊什么的,他们的别墅当然是有多偏远盖多偏远,范围上划属三亚市,实际上荒凉得除了酒店和几个小民宅就看不见人了。到了镇上才能看见像样的马路和商业街,而所谓的镇医院实际也就一栋两层小楼,一个门诊几个护士走来走去,比诊所大不了多少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