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北已经走了好久了,叶绍谦仍然站在那看着空荡荡的楼梯。赵秋水看了他好几眼,却一直不敢出声,最后里面的小护士喊:“23号——”
她看看手里的牌子,说:“到我们了。”
叶绍谦这才转脸看他,脸色却是阴霾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发抖。
“你自己进去吧,我到外面抽根烟,好了让司机叫我。”
如此平静的声音,让她不寒而栗:“这里面的是你的孩子,他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你都不送送他吗?”她努力微笑着去拿他的手,想让他摸一摸她还平坦的肚子。
他一把挥开她,眼神是明显的厌憎:“少跟我玩这一套,孩子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她笑得越发凄凉:“你真是狠。”
他不想再听,只觉得烦躁,转身走到楼梯间去。他靠着扶手坐下,天花板上开着一扇类似天窗的通风口,从他这个角度,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一片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空。他想起那时候他们吃散伙饭的时候,在一家日本餐厅里,他也是这样抬头望天,也许是喝多了眼睛有点蒙,也许是天花板的玻璃反光,在他的记忆里,那一晚的夜空星子璀璨,格外漂亮。可是夏小北说:你喝高了吧,这满天的污染哪看得到星星啊。如今看着这灰蒙蒙的一片天,果真污染得厉害。
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很细很长的那种特质烟,红褐色的外表,点燃了猛吸一口,只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那一场大病之后,夏小北整个人都像脱胎换骨,又重新精神了起来。
蓝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抱着薯片津津有味的看韩剧《雪之女王》,帅得一塌糊涂的韩得九爱上了有钱又漂亮的千金小姐金宝拉,可是公主却得了绝症,于是灰王子(参照灰姑娘)在公主死后,来到他们约定的拉普兰德欲了结此生。
“别整天闷在家里了,出来溜达溜达。”
“我病刚好,不能吹风。”夏小北嚼着薯片,看灰王子站在白茫茫的雪山顶上,就要纵身一跳。
“来帮姐姐我搬家。”
“又找我做苦力啊?”
“你躺着的时候是谁天天伺候你来着?”
“行,小的我这就过去。”
“不用了,我过去接你,快到你家楼下了。”
这速度,夏小北也顾不得抹眼泪了,把薯片一扔赶紧去换衣服。
到了蓝珈的新家,夏小北一下车,就忍不住恶狠狠的数落了一顿资本主义剥削者。
蓝珈不无得意:“人家说金屋藏娇,我还没管他要套真的金屋呢。”
姐姐,你这指不定比金屋还值钱呢。都说上海地价是寸土寸金,人家养小三的,最多在地铁口买个百来平的公寓了不得了,这梁凯利财大气粗的,直接在碧云边上弄了套排屋。
夏小北见钱眼开,使劲捣鼓着蓝珈:“瞧这地上地下的,要是卖了折现,得有八九百万吧。”
蓝珈白她一眼:“都想什么呢,去搬东西。”
夏小北被她指使着当起了搬运工,想想心里还是不平衡:“为啥我跟绍谦在一块四年了,他也没说要送我套房子啊?”
“你扪心自问,你想要的是房子么?他要是真给你弄套来,你还未必高兴。你想要的,他又愿意给,这么幸福了还不知足,哭什么穷?”
“抗议,我现在是失业人群好不?不是我哭穷,再这么下去我真要没地方去了。”
“等你流落街头了我再考虑收留你吧。”
晚上,蓝珈留她在新家住一晚,她说:“别,我的韩得九还生死未卜呢,我得回去看看他。”
“夏小北,你不思进取啊,整天沉沦韩剧。”
“你不也是沦落小言,咱们彼此彼此。”
回去后却开始认真的准备简历。毕竟她不是蓝珈,没有有钱的老爸老妈,也没有男人养着,还得靠自己一双手吃饭。不过有寰宇这样知名的大公司四年的工作经验,要找一份好工作并不难。
简历扔到网上第二天,就有猎头联系她,对方也是地产界的知名公司,曾经跟寰宇有过合作关系。
面试那天,夏小北翻出她很久不穿的职业套装,依然是保守中正的打扮,到了对方公司,向前台询问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办公室的位置,就自己上去了。
这家公司规模不如寰宇,但这些年发展的势头不错,在江南一带也小有名气。她对薪资并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毕竟不是每家公司都有寰宇这样财大气粗。
然而谈下来的结果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她本来以为对方邀约的话,应该是非常有诚意的,可是谈到一半,对方就以学历、资历等多方面问题开始刁难她,在这一行做的,很多人并非高学历,全靠多年的经验和人脉在摸爬滚打,很显然对方只是在敷衍她。
她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说了声抱歉,就起身准备走了。
经过他们的员工休息室,听人谈论说今天有位重量级的大老板过来谈生意,全公司的人都在为这件案子准备,难怪HR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写字楼下面有家星巴克,夏小北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于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继续看她的《雪之女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抬起头喝咖啡的时候,好像看到雷允泽的玛莎拉蒂停在门口。她探头望去,车牌尾号三个6,真的是他!
不是听说他去蜜月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这么巧叫她遇上!她托着腮看着窗外,恰好雷允泽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铁灰色西装,衬得身材修长笔挺,步履轻快,看来短暂的蜜月旅游给他带来不错的精神。
屏幕上金宝拉又哭了,美人梨花带雨的,夏小北正要收回眼神,突然,雷允泽像感应到什么,朝她看了过来。
雷允泽站在市中心熙熙攘攘、来去匆匆的人流和车流中,远远地凝视着落地窗后的夏小北,下午的光线很足,从他背后打来,有种熠熠生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