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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姑娘,这里就跟一副画一样。”紫鹃自小生活在京城,自是没有见过江南的风景,“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就像姑娘常念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啊。不过,他把船停在那里,看起来可真是好看。”

黛玉定睛一看,果然有个人,如果不仔细看,一身蓑笠,与这茫茫湖色融为一体,还真看不出来。那人一只孤舟停在湖边,湖岸上就是百花园的梅园,映着湖面上的梅花,真是比顾恺之的山水画还要有意境。

“紫鹃,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黛玉看着那人心中一动,这般情形,仿佛埋在记忆的深处,记得那时年幼,爹爹也常常会在冬日的清晨,披着蓑笠,钓一两条雪花鲈鱼,一家人围着火炉,上面炖着鲜美的鱼汤,赏外面的雪景,有时候娘亲还会扶一段《清平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人听到湖面上传来歌声,歌声清脆婉转,抬起头,看雾霭淡淡,一叶小舟从雾气中飘了过来,一位姑娘立船头,手摇兰浆。那男子听的痴了,不禁和道: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船慢慢移近,黛玉一看,这人虽是男儿,长得纤细修长,一张面具遮住了脸,看不清脸色。船里炉子上的水开着,就等着鲈鱼上钩了。

“这……”黛玉刚要开口,那人嘘的一声,手一扬,一条又大又肥的鲈鱼已经上钩。

“姑娘真是好口福,我早晨钓了一早上,没有钓到一条,姑娘一来,这鱼就上钩了。”那公子说着将鱼递给书童,自己围着火炉坐下来。

黛玉也不客气,不知怎的,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亲近感,这种感觉又与与水溶的感觉大不同。

“这雪花鲈鱼纵然好,如果能配上竹叶青的酒就再好不过了。”黛玉看着热腾腾的鱼汤说道。

“姑娘真是我的知己,砚台,酒温好了吗。”

“温好了。”说着,砚台拿出竹筒装的竹叶青,还未打开酒瓶,早已闻到清香扑鼻。

“我在塞外这么多年来,最想念的就是我们江南的雪花鲈鱼和竹叶青了。”那人不客气,边吃边说。黛玉体弱,不敢多吃,只喝了一点鱼汤,吃了一点酒。

“公子是江南人氏。”黛玉问道。

“生在江南,不过是少小离家,多年没有回来。姑娘呢,怎么大清早来这映荷湖。”

“我也是从京城刚刚回来,好久没看到这映荷湖的清晨了。”黛玉说道。

那公子一听,笑着说道,说,“原来姑娘是林家的大小姐,真是得罪了。”

“被你猜出来了。”黛玉笑道。

“早就听说林家姑娘,倾城倾国,才动江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公子赞叹的说。

“那不过是幼时一时争强好胜,干的荒唐事罢了。不提也罢。”黛玉笑道,“不过公子这般面具遮脸,我就猜不出公子是谁了。”

“我不过是因为面目丑陋,怕吓着世人。”那公子说道,“在下与姑娘也算有缘,也姓林,单名一个月字。”

“原来是林公子,公子真是好雅兴,对着这梅园,喝酒吃鱼,不过如果是能再吟一首诗,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林姑娘面前,我岂能班门弄斧,姑娘不妨吟一首。”

黛玉想了想,饮了一口竹叶青,说道。

“那我就念一首前人的诗句,权当助兴。”

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

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吟毕,那人抚掌而笑,说:好一句“何用慰远客。”我果然是迂腐了,世人怎么看我,与我何干,我又何必逢迎世人。说着,把面具摘下来,黛玉看他那张脸,那张脸上布满了虫蛇咬噬的累累疤痕,浅紫浅绿,凸凹不平,触目惊心。那人从摘下面具,似乎就在看黛玉的反应,看黛玉神色无异,依然在喝雪花鲈鱼汤,边喝边说:“林公子,赶快喝吧,这汤再不喝就煮过了。”

林月也盛了一碗汤,说:“姑娘真是大胆,你知道吗,曾经有多少人,看了我这张脸,吓的晕倒,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不过一张皮囊而已,丑也好,美也好,百年以后,谁不是一堆白骨,何来大胆之说。”黛玉说道,心中却在想,这人虽然如此容貌,却没见半分自卑之心,如非是真的看开,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水溶起来看不到黛玉,闲来无事,竟然转到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一看是《史记》,本为打发时间,不想竟看起来津津有味,听到外面有响声,水溶抬头看去,却见黛玉和一位公子走过了,那位公子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是一举一动看了,竟是说不出的……相似,是的,是相似,虽然无论是外形还是容颜仔细看来,都无半分相似之处,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散发着说不出的优雅,似是百年的书香沉浸出的那股风姿。想到这里,水溶的心里好似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哥哥,今天早上我去映荷湖,想不到竟然碰到了这位公子在映荷湖上钓鱼,吃了他的鱼,我就带他来我们家喝杯茶。”黛玉介绍道,“哥哥陪他坐一会,我这就去泡茶。”

水溶本欲和他说话,看林月并不理水溶,只是盯着墙上的那幅《春日游乐图》看,听黛玉说,那图是林如海所画,画的是幼时黛玉同他父亲,母亲一同嬉戏玩乐的景色。水溶看这人如此,更加猜测这人的身份,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会,看黛玉过来,端着刚泡好的碧螺春,笑道:“刚才吃了一些鱼,这茶刚好去了鱼的油腻,林公子尝尝看。”

那人轻轻尝了一口,赞道:“茶是好茶,泡的也刚到火候。”说完,又尝了一口,说,“只是这水,如果是玉清泉的泉水,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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