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只怕说得是川河这一带吧,这一带因为有雪山之水溶化,河水来源充足,两岸因有这河水灌溉,所以所见尽是稻米丰收,若是再往两岸远处行去百余里,便可看到土地干枯,颗粒无收。这可是江南百年不遇的大旱,现在有去年的余粮垫底,大多数地方还看不出闹饥荒,只怕这夏日一过,灾情就要大了。”艄公心有感叹道。
“怪事怪事,药王谷中不就风调雨顺,怎么一出了谷竟然会遇上江南大旱呢?师兄,你说奇怪不奇怪?”眉儿坐起身,拿起师兄调好的解暑茶喝了一口,果然淡淡的苦味后是绕齿清香,咽下去,立时神清气爽,暑气大解。
不由抖擞了精神自舱中爬了出来,手搭凉棚往迎面而来的大船望去。
就见第一艘大船上,舱帘儿一掀,一个身着一袭紫色长袍,头戴紫玉冠的翩翩佳公子走了出来。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腰间玉带上丝绦悬系着一枚如意玉佩,随着他的步子微微地晃动着,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船头两侧十多个皂帽青衣、腰悬朴刀的大内侍卫,见了他出来,立即单膝跪地道:“参见钦差大人!”
竟然不是雷奔。
眉儿疑惑下正垫了脚往那边船上看,忽见那船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那个年轻人对着她抱了抱拳道:“敢问小哥,前面的水路可还行得?”
“行得是行得,只是大人这船吃水太深,怕有些地方船要搁浅。”眉儿眼目明锐,两船相隔虽然有些距离,却还是清楚地觉得这个年轻的官员自己似乎在那里见过。
脑中急速搜索,猛然记起一双如此明亮的眼目。
难道竟是雷破那小子?
这位大人正是如今灸手可热的新科状元郎,大理寺正卿雷奔之子雷破。
一听眉儿说前面有可能让大船搁浅,雷破猛然挥了下手,三艘大船几乎同时停在江心当中。
眉儿瞧见那个傻冒信了自己的话,不由咬着花瓣儿般娇嫩的粉唇嗤嗤轻笑,心想这一路自己只享受着师兄的侍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有知道这水路如何。
“师弟不可造次。这要真是朝廷赈灾的粮船,你这样胡闹只怕要误大事。若追究下来只怕连师傅也保不住你。”上官兆华见眉儿又在胡闹,不由自船舱中走了出来,小声责备。
“我哪里有胡闹。”眉儿不服气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想着这一路也没什么乐子,见着当年那个小混蛋自然要捉弄一下,没想到上官兆华竟然会帮着混蛋说话。小嘴一嘟,扭身进了船舱。
“公子倒是错怪小公子了,小公子所言并非胡闹,这川河上游狭窄,暗滩又多,这官船吃水深,若强行驶上去,只怕真会搁浅。”艄公呵呵一笑。
上官兆华被那艄公说得谔了一谔,转头再瞧眉儿,早躲到船舱中生闷气去了。
听前面水路行不得,急于完成使命的雷破不由懊恼万分。
迎面吹来一阵清凉新鲜的风,雷破不由神色一振。
摆手叫熟悉这一带的大内侍卫上前,问道:“到了哪里了?”
一个大内侍卫上前叉手道:“回钦差大人,前方二十里便到杭州清风渡,杭州知府穆大人方才已着军驿通知,布政使张大人,按察使谢大人,都指挥使庞大人已到码头恭迎钦差大人。”
说着话,舱门帘儿一掀,出来两个丫环,丫环各侍一边打开帘子,一个身着杏黄色衣衫的高挑儿少女从舱中走了出来,清风一拂,吹得她衣袂飘扬,肩后披风更使她如欲凌风一般。
这少女梳着代表云英未嫁身的双丫髻,满头金钗珠花,腰间扎得玉带,小蛮腰儿迎风欲折。胸前轻衫被风吹得紧贴身上,现出优美饱满的酥胸轮廊。虽然一身少女装扮,可这女子步履轻盈地走来,那举止步态、气质风情,俨然风华绝代的成熟女子。
眉儿虽然与上官兆华赌气卧回舱中,可到底好奇那雷破何以敢在船上悬挂龙旗,不由自舱中小窗往对面偷看。
趁着上官兆华不注意,悄悄的打量着长大成人的雷破,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挺拔俊秀的眉毛,比例匀称的身躯,沉思时他的眸中有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深沉,叫人看了怦然心动。
眉儿正暗中赞叹这厮如今长得出息了,却看到后面走来的黄衣少女臂弯中挎了一件黑色红边的大氅,走到雷破身边给他披在肩上,柔声说道:“师兄,快到迟暮时分了,风急且凉,不要站在船头,免得生了风寒。”
雷破扭头瞧见她出来,且给自己亲手系披风,心中自是一惊。
急忙闪在旁,躬身一礼道:“臣不敢有劳殿下。”
“说了出了京城,我们便是师兄师妹,怎么又客气起来。”少女娇啧。
出了京,一路行来自然风光不断,瞧得这从未出过京师的女孩儿喜悦不禁,此时善睐的明眸里还流转着一抹欣然的眼波。
雷破笑道:“师妹说的是,那么师兄就逾越了。舱中气闷,下棋又总输给你,出来瞧瞧这优美风光也心旷神怡,只是师妹穿得单薄了些,这水上晚来风凉,还是进舱去吧。”
少女听了嫣然一笑,只把一双纤手紧了紧披风,却仍跟在他的后面。
雷破望着远处已变成金黄的暮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江南富甲天下,天下税赋十居六七,却不想这鱼米之乡如今竟然也落得得靠朝廷赈灾的下场,真是世事变幻无常。”
“师兄不必叹气,如今圣上英明,知人善用,让师兄亲自前来,且筹集了这三大船的粮食,江南旱灾不过是一时之困,大可不必太过忧虑。”
少女娇娇柔柔的声音,顺着河风送进眉儿耳内,怎么听怎么别扭闹心。
那雷破开口就称她为殿下,难道这就是那个一直在皇宫中扮着自己的假太女殿下?
本想眼不见为净,自己的船却被那三艘大船阻了航路,挤到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