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苍啸一身冷冽,不动不言,仅是睨着陈公公手上的圣旨,微眯的黑眸,闪着点点亮光,扰人心,不知何意。
陈公公不敢出声提醒,只得静静立着,等候啸王接旨。
清瞳微微眨眼,看着陈公公,再看着独孤苍啸,皇上可算是退下一步,啸王如若再不接旨,那可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这种大不敬的罪,可大可小。
不过——
她真的不以为,他会依从皇上之意。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圣旨之上,尽还提到了她。啸王的事,让她这个无用的王妃一起入宫面圣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为难她罢了。
半晌——
仍未有人出来接旨。
陈公公的额上开始冒汗,拿着圣旨的手,也泌出了汗。
这一趟,可真是惊魂之行。
奈何,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更不敢来传这个旨,皇上尽然下了这个令,如若今儿个啸王没有接这道旨,他回去,难以复命。
“啸王妃,请接旨。”陈公公企盼的望着清瞳。“皇上还等着老奴回去复旨。”
是哦!
传了旨之后,是需要复旨的,清瞳看了一眼仍坐着未动的独孤苍啸,无奈一声叹,之于他,有没有接旨,大概是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对她就不一样了。
陈公公满头大汗,眼中的惊凝,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忍。
明明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却总是牵扯上许多无辜之人。
清瞳步下道儿,恭身接过圣旨。
陈公公松了口气,捻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老奴告退。”行色匆匆离开。
想来,这啸王府,陈公公往后是能不来,便不会来了。
清瞳打开手上的圣旨,一字一句,再看个透,字里行间,可见皇上的退让和大度,其实,并没有几分强迫,圣旨上亦言明不逼不迫。
啸王可是皇上的兄长,皇上是个敬长尊贤之人,就算兄长对他的态度再差,他亦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啸王为人,性情如何,那可是天下皆知。
“王爷,圣旨——”清瞳面无表情的将圣旨放在独孤苍啸的面前。
“……”
“如果王爷要怪要罚,清瞳无话可说,谁让圣旨上,有啸王妃这个名儿呢,如果皇上不指着你的王妃,而你身边又没有别的女人,我才不接这个旨。”她靠着书案,站了个把时辰,她的腿,已经开始酸了。
不止是她,冷日和孤月今儿个也陪着一块站。
不过,很显然,他们和她是不一样的。
瞧瞧他们,仍是面不改变,而她,直想弯腰轻垂自己酸痛的腿。
“……”他,仍是不动如山。
“不过,王爷,清瞳有话想说,皇上的礼遇,王爷可以不受理。但是,受下,总比不受的好,清瞳未有助夫之运,王爷却是皇室中人,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儿。娘甘愿入宫,甘愿压抑想飞的心,为先皇留在宫中,为先皇生下王爷,所做的一切,如果王爷就这样继续恨之入骨,娘所做的一切,便不会再有任何的意义。”
她有时候,真的很心疼燕妃。
一个女人,能如此压抑自己,能如此甘心情愿的守在后宫之中,不过是为了一个心爱的男人。
女人,有时候就是傻不是吗?
“现在,王爷痛恨的父亲,先皇已经过世,死者已矣,生者可寻,王爷如果还看不破,何不上娘的佛堂里去坐坐,心平气和的想一想,如果是娘,会怎么做。”她早就想押着他上燕妃的佛堂里去坐上一坐。
那佛堂,一直不曾有人进去过。
从建成开始,连独孤苍啸都不曾进过。那儿,是啸王府的禁地。
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去清理过了,她也是偶然,从李总管的口中得知的,李总管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能让她说也来的,通常,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一提到婆婆,李总管总是格外的落寞和思怀,而一提到独孤苍啸,李总管便是满满的懊恼与心疼。
“人的执念,不就是在一念之间吗?如果当初,娘一念之差,离开先皇,离开宫里,说不定,今天娘仍在人世,只是,这一念,不曾让娘念及,或许,娘曾经想过,只是,不曾让它成为事实,这说明,先皇和自由,在娘的心里,前者更重。王爷身为人子,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娘所做的一切都不具任何的意义吗?”
“清瞳初为人母,却已能深切的体会,感受娘当初的心情,不管娘生前如何,不管娘因何而死,她唯一不变的,便是王爷可以过得无忧快乐。李总管常伴王爷左右,将王爷视若亲儿,王爷不会不知,难道,王爷就打算这样眼睁睁的错过,然后,再抱执着满腔的忿恨去做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错事吗?”
她不懂,不明白——
他的冰冷一再的伤害了他身边的人,恨他的人,和爱他的人——
“接不接下皇上的圣意,只在王爷一念之间,放不放下已逝的仇恨,更在王爷的一念之间。”一行清泪落下。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念之间。
早在当初,早在小野还在她的腹中之时,她不止一次的有过一念之间。
纤细白嫩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小野还小,却也会长大,当小野长大成人时,如果得知,从他存在的那一刻起,就不被他的父亲期待,甚至时时刻刻都想让他消失,你认为,孩子的心是不是会如同你一样的偏执,想得开便是,如若想不开,苦的,便不是小野的一生,还有你的一生,我的一生——”微微一顿,她扬着,试图止住一个劲儿,越落越凶的泪珠。
“你可以冰冷淡漠过一事,我却不可以——但是,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啊,可以不让小野的心沉溺在恨意当中,他可以知道实情,却出可以释怀,人活在世,总是有许多的不如意不是吗?”
冷漠的俊颜,僵硬成冰,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犹如子夜的黑眸,静静的睨着她的泪脸,宽大的手背,任由她轻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