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因为这阵法是老头自创的。现在……当然只剩我一个人知道了。”宫洺汐点了点头，转过脸来，笑道，“怎么？你想去看看么？”
宫琊抿了抿唇，道，“你说那是……娘曾经住的地方。”
宫洺汐眼神微微一闪，撇了开去，声音笑然，却看不见她的情绪，“对，因为娘身体不好，只能住在里面。而这个阵法，就是为了保护娘的。”
“这里……”突然，宫琊站住了脚步，蹙起了眉，望着一座亭子，突兀地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这里吗？”宫洺汐转眼看过去，似乎想起了什么，半眯起了眼睛，慢慢道，“我以前最喜欢躺在这上面午憩，却每次都被你叫醒说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然后把我拖去那里，”宫洺汐指向离这里最近的一间屋子，道，“琊，那是你曾经住的地方。”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宫琊就是因为怕她睡在那里着凉，才会永远都那么及时地出现——他之所以选择那间屋子，只是为了方便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而已。
宫琊抬了抬眼，问道，“你呢？你住在哪里？”
“我？我住在那里。”宫洺汐手指一转，指向一个角落，笑眯眯道，“因为我最喜欢那间房，于是便要了那里。”
宫琊顺着她修长的手指看了过去，那屋子甫一入眼，他的眉就皱了起来，“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偏僻的地方？”
“大概……喜欢不用防备的感觉吧。它两面靠墙。”宫洺汐把玩着手指，幽幽笑了起来，颇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只是……感觉不错而已。”说着，宫洺汐的脚步在一片小竹林前顿了下来，几不可见地笑道，“到了，就是这里。”
宫琊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竹林，“这里面还有院落？看不出来。”他甚至能透过稀疏的竹子看见后面的远山，可就是看不见里面有院落。
“那是自然，如果谁都能看得出来，那这阵法还有什么用？”宫洺汐忍不住笑了。
宫琊正盯着宫洺汐，见她突然笑了起来，不禁愣住了——应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宫洺汐笑得这么发自内心，这么单纯的只是笑而已——而这真正意义上的宫洺汐的笑，却让他在一瞬间觉得春暖花开。
很难想象，一个杀人的时候眼都不会眨的人，笑起来居然会有春暖花开的感觉。
这时，宫洺汐已经迈开步子，轻声道，“看着我的步子，可别跟丢了。”
宫琊试图看清宫洺汐的脚步，但是明明宫洺汐走得那么慢，每一步他居然都看不清。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记住进入此阵的路线，道，“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当然，那时候能让我上心的事情不多，而我第一件认真地记住的东西，就是这个阵法。”宫洺汐仰面轻笑，答道。的确，这件事情是她此生上心的第一件事情，因为宫愈告诉她，如果想要见到娘，就必须记住进入阵法的路线。
宫琊抽空打量了一眼宫洺汐的脸色，直觉地觉得她在不悦。他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只是单纯地有这么一种感觉而已。稍作思忖，他开口问道，“来到这里，会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么？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你很敏感，琊。”宫洺汐怔了一怔，轻笑，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而已。”说完，宫洺汐没有再给他问话的机会，轻吐出两个字，“到了。”
随着宫洺汐的这两个字，眼前豁然开朗，宫琊跟着宫洺汐跨出最后一步，打量面前这个并不大却异常干净的小院，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这里吗？感觉……和别的房子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当是到我家来做客好了。”宫洺汐摊了摊手笑了起来，转身朝里面走去，一边道，“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娘怎么了，为什么从来都不出去。”
宫琊的步子不快也不慢，正好跟在宫洺汐旁边，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看到宫洺汐眼前的神色微微波动了一下，他心中一动，问道，“那现在你知道了吗？”
“事实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因为在我和娘见面的时候，她一直都很正常。”宫洺汐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这一转，便挡住了宫琊的视线，“我不知道差错出在哪里。”
宫琊轻叹了一口气，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你很爱她。”
“是的，我很爱她。”宫洺汐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比爱任何人都要爱。”
“那么……她的墓呢？”宫琊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宫洺汐刚才那句话，让他心里莫名地起了个疙瘩。
“我已经派人把那里所有的尸骨都带回来火化了，因为我实在认不出哪一个才是她或者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宫洺汐的笑容闪烁了一下，几乎耀了人的心神。
“在哪里？”没有多问，他撇开了头，直接切入主题。他的悲伤，似乎不是因为宫愈或者谁，而是因为宫洺汐的一举一动，完全牵扯着他的感情。
“没有墓碑，老头在很多年前就说过，如果他死了，不要墓碑，但是一定要葬在这院落里陪着娘。”宫洺汐想了一想，指了指身旁不远处一棵紫竹，“就在那里。”
宫琊走到竹前，叹息地以手指轻抚修长的竹身，突然觉得它的触感如宫洺汐的手指一般，冰凉，却很舒服，沁人心脾。
宫洺汐叹息了一声，走到宫琊身旁，凝视着竹身，眼神似乎又透过了眼前，在看着什么永远也触及不了的东西，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以前娘很喜欢坐在这里吹风，但是每次都会着凉。”
“这个爱好倒是跟你很像，你似乎也喜欢偏凉的地方。”定了定心神，宫琊轻声答道。
闻言，宫洺汐笑出了声，偏开了头去，柔声道，“琊，人心是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