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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莫浅浅在嘈杂的兰桂坊给倪小筑打来电话,“来接我。”

没有等到回答就先扣了电话,眨眨眼冲一帮人说:“你们就等着吧。”

是其中一个叫小特的刚在莫浅浅的手机屏上看到倪小筑的照片,惊为天人。央着莫浅浅让他见见本人,大伙也跟着起哄,说要见识美女。莫浅浅一口豪气地应承了下来,不过等到把人请了来,小特得一人干掉一整瓶芝华士。

彼时,倪小筑正在画设计图。H大建筑学院要新修图书馆,决定从本院学生的设计图中评选出。她知道图书馆的承建方就是凌丰集团,而倪宏志也是这次设计大赛的评委之一。

倪宏志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凌丰集团的董事助理,也是集团的总工程师,这个城市很多的楼盘、桥梁、公共设施都是由倪宏志亲自设计建造的。倪小筑打小就崇拜倪宏志,跟着他跑建筑工地,参与设计图纸的研讨会,倪宏志也有意地培养女儿朝这方面发展,常常是两父女一见面就讨论“建施”、“结施”、“电施”或者“使用功能”、“结构体系安全保障”……苏黎更喜欢女儿能学钢琴或者绘画。虽然在教育的理念上他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但好在都是民主的父母,由着倪小筑的兴趣了。

接到莫浅浅的电话,倪小筑只得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

到的时候就看见莫浅浅被簇拥在中间,穿着水红挂颈衫热裤嘻嘻哈哈地划拳。见到倪小筑,大家纷纷起身让座,虽然她穿白衫牛仔裤,但表情恬淡,眸如点漆,一派温婉的大家风范,人人心里都在惊叹真是一个出色的女孩,在他们看来,莫浅浅已经是个尤物,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但两人站在一起,却发现白衫的女孩更有气质。

倪小筑淡然打过招呼,对莫浅浅说:“我去那边等你。”莫浅浅也不阻拦,知道倪小筑一向喜清净,让她坐在这群目光霍霍的男人中也不自在,只说马上过来。

倪小筑坐到吧台,点了杯玛格丽特。刚抿了一口,手机响了,倪小筑低头一看,是家里电话,拿着电话走到走廊僻静处接通。苏黎说派人送了汤去公寓,但她不在。她说放管理员那里,待会儿去取。

挂了电话回到座位,倪小筑却发现自己的玛格丽特不见了。再看看,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她的酒。她平日里最见不得一个男人贪这点小便宜,不就是一杯酒吗?男人穿着藏青色西装,回转身看见有人盯住他,当她是搭讪的女子,有些不耐烦地扬手:“走开!”

倪小筑的心里微微一怒,一把从他手里夺走酒杯,再瞪他一眼一仰头大口喝掉,因为有些急,她被呛得咳嗽起来,用手揩揩嘴,把杯子往他面前重重一放,倨傲地说:“先生,我没打算请你喝酒!”

男人盯着她,整张脸的线条都紧绷起来,目光带着愤怒。倪小筑渐渐不敌这样的注视,只是拼命仰着脸努力回瞪。

直到Waiter说:“小姐,你的酒,刚才见你走开就先帮你放一边了。”

倪小筑错愕地启开嘴唇,脸开始发热。她刚才竟然像个土匪一样抢了他的酒喝,她慌忙把面前的酒杯推到男人面前,亟亟地说:“这个赔给你。”想想这杯酒她已经喝过了,忙对Waiter说:“给这位先生来一杯。”然后掏出一把钱放到桌上。

“楚先生……”Waiter是认识楚成浩的,见他铁青脸色知道他已发怒,更不敢自作主张地为他倒酒。

“我不习惯让女人请酒喝。”楚成浩冷冷地说,整个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下不了台的时候,莫浅浅软软过来说:“走啦。”见到了身边的楚成浩,莫浅浅微微一怔,“我好像认识你……”

楚成浩别过脸不再理睬。倪小筑拽着她的手,只当是莫浅浅想要借机搭讪,但这样的台词已经很过时。

“我真认识他。”已经坐到倪小筑的尼桑车里,莫浅浅还在絮叨,确实有点眼熟,难道是个演员?

回到公寓,莫浅浅一进门就踢了鞋子扔了包包往沙发上一躺,直嚷嚷,真是喝高了,皱着眉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倪小筑帮她把鞋子摆正,手包放好,幽幽地说:“他出唱片了。”

倪小筑的手就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他”是她们之间对于顾青林隐匿的称呼,她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提“他”,现在被莫浅浅轻飘飘扔出来,就成了一枚暗器,扎在她的身上,流出很多无形的血。

为了掩饰自己,她进到厨房去煮咖啡,恍惚间,洒了一地的咖啡豆,零零落落的,像她的心,也许她的心自他离开后就已经摔碎了,怎么也拼凑不齐。很多的夜里,她都在睡梦中喊着他的名字哭醒过来,那一种疼,好像被无数的水蛭吸附,无能为力。

那一阵子,她觉得整个人都昏沉空洞,好像没有灵魂,没有呼吸。只是行走,只是吃饭,只是上课,只是画图,有时候莫浅浅呼唤好几声她才能回过神来,瘦、憔悴,然后是哭泣。

莫浅浅一直陪着她,好在有莫浅浅,若不然会辛苦更多。她蹲下去拾捡地上的咖啡豆,是从巴西带回来的上等山多斯咖啡豆,可以直接煮,然后用纱过滤掉,这种咖啡味道温和,酸苦适中,曾是顾青林最喜欢喝的,但现在他们却再也没有办法坐到一起细细地品咖啡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手,把整罐子的咖啡豆统统扔掉。

是决定再也不去喝它了。

正出神间,抬头看到莫浅浅探究的目光,她竭力地微笑了一下,却又觉得索然无味。半晌后莫浅浅问了一句:“还没忘呢?”

怎么忘呢?倪小筑惆怅地想,有些人就像是心里的一根刺,只是浅浅地扎着,也会感觉到许多的疼,不管怎样地装作若无其事,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心底的秘密。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她已经找到了她的爱情,但原来,他只是一个过客。相识于江湖,又要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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