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
维弟:
来信辨不出是铛铛唤醒阴魂登场的警钟,还是有人在叫我的优美的回音?醒来把珍珠似的文句再看再三看,却像我自己遗在花间草间的血痕。
维弟呀是你!我和你有一层世界的隔离,何以同是撒出珍珠粒粒?
你不过是有时候象从荒冢里爬出的幽灵,荒冢乃是我永远安息的土地。我不知到了这里有多久,也懒问现今是何年何日。把轰轰烈烈的美丑竞争的人世间,忘却不剩一滴。统计我过去的生涯,没有一文价值。你为谁记起我来?我那点值得你来欢喜?你怕是弄错了吧?你不是做梦吧?我和你有生死的区别。
只是啊维弟!我还不曾见过你,心里便喜欢笑默默地,常常想,想你好像能和我做朋友,而且会是一副天使心肠的交际。
初春,我还没有被大病危害之前,我以你底材料,拟了一幕“雪夜里的哀声”的剧本想作成寄你,虽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怕你笑死。
今早我正要坐在翠绿的群峰下做画家荒川女士的Model的时光,忽然接你那么一封信,唤醒了我的迷灵。真呢梦呢?心脏跳跃跃地总在怀疑。我喜欢你,我真是喜欢你,敬爱的维弟。我孤哀哀的凝结在冰冢中,有时候也还将万恶的人世记起。因为那装满浊物的人世间还有个拳拳系念的维弟。维弟,你记起我么?我也碰着了人间的呼吸!你想把我拉到人间来大家欢喜做朋友么?感谢你!只是我全身的机关,都被病魂毁坏了;我玫瑰般红艳艳的热血,全被凶涛冲毁了;我没有立得起的力量了。你眼前摆个残疾的朋友,不疑是坟墓里的红发鬼么。
维弟,你就总不给我一个字,我心里也深深地刻着你是我“很要好的一个朋友”那一件事。
薇灯下
亲爱的,让我们似风和云的结合吧。我们永远互相感应,互相融洽,那末,就让世人把我们摒弃,我们也绝对的充实,绝对的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