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二十多年以前,我决定弃乐从文,改写史传文学。同时还口吐狂言:共产党元帅以下不写(含元帅),国民党上将以下不写(国民党最高军阶是上将)。一时在文坛传为笑谈。这些年来,自《李大钊》等长篇史传文学问世始,到日前出版、正在筹拍的大型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解放》止,共收获了几十部不同题材的作品。细心检点,我没有食言,大都是围绕着毛泽东、周恩来、蒋介石等国共两党领袖人物进行写作的,且得到了大多数读者、观众的认可。遂又被文坛同仁戏称是写领袖人物的专业户。
时下,我为什么突然笔锋一转,要为“世纪金源集团”董事局主席、菲律宾爱国华侨黄如论先生写本书呢?这还要从我是如何认识黄如论先生讲起。
世纪之交的那个春天,我们家准备买房。我记得十分清楚,我和夫人就像是所有买房的知识分子那样,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上市楼盘,盖因为一个贵字未果。一天下午,我们夫妻二人搭乘一位朋友的车去昆玉河西岸看房,发现世纪城周围的楼盘,大都在每平方米均价6000元至8000元,远远超出我们的期望,只好望楼兴叹。正当我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路旁墙上霍然写着世纪城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同行的友人停下车,建议我们去看看。我抬头一看墙内那拔地而起的一幢接着一幢的高楼,下意识地说道:
“不看了,楼盘均价一平方米至少在6000元以”
“看看嘛,反正也不要钱。”同行的朋友说道。
就这样,我们夫妻二人跟着同行的朋友勉强走进世纪城售楼处。一看售楼处中央的楼盘布局为之一亮,再一问价钱,起价只有4700多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当即决定买一套住房,并选定了户型。由于随身没有带钱,和售楼小姐约定:第二天晚上8点钟以前来售楼处交2万元预付款。
翌日晚上,我与妻子、女儿高高兴兴地携款来到世纪城售楼处二层收银处。令我惊诧的是,售楼小姐说会计下班回家了,请第二天再来交预付款。我当即无名怒火打心底生起,大声指责不讲信义,并作出决定:选定的房子不要了,一边指责售楼小姐一边带着家人就要下楼归去。
恰在这时,一位身材瘦高、至少在一米八o的半百男子快步走上二楼,拦住我的去路,操着一口听不大懂的福建方言向我问清了缘由,十分客气地说:“对不起,请您稍等片刻。”转身带着那位售楼小姐走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屋门。
顷许,售楼小姐走出,有些胆怯地说道:“我们老板说了,实在对不起,有三种解决办法供你们选择:第一,立即打电话,命令会计坐出租车回来,给你们补办交款手续;第二,你们有事可先回家,请留下住址,让会计赶到你们家补办交款手续,第三,如果原谅我们的失误,请明天这个时候再来,保证会计在此等候。”
我听后满腹怒气消了大半,说了一句:“杀人不过头点地,知错改了就好,我们明天晚上再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黄如论先生,留给我的印象是:身材瘦高,面色有点黑,没有归侨大老板那种傲气和派头,说一口听不大懂的福建官话,但办事认真,讲诚信。
不久,我们交了房钱,拿到钥匙,全家兴高采烈地走进楼房大门,乘电梯步出二层,打开最东边那户属于自己的房门,查看每一个房间。当全家人又说又笑地来到主卧査看大凉台的时候全都怔住了,发现在两幢高楼之间建了一排两层高的商用房,不仅挡住了我们家的凉台清晨采光,而且商用房二层平台离我们家凉台的间距不远,很不安全。为此,我们全家来到售楼处,找到主管售楼的张女士说明原委,提出退房。
对此,张女士认为我们讲得有道理,同时也说明自己没有因建筑设计不合理给客户退房的权利,客气地说道:“请等一下!”转身走进黄如论先生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张女士走出,如实地讲了下边这段话:“我们老板讲了三条处理办法:第一,你们提的意见很对,我们一定尽快改建两幢楼间的商用房,加大与住户家凉台的距离,第二,如果你们还要这套住房,每平方米再减300元,第三,如果你们不喜欢这套住房,可以随意挑选其他户型。如果都不喜欢,我们立即退给你们房钱。但是,我们老板希望你们全家能高兴地住进我们建的楼房。”
我们听后感到很是温暖。经商量,全家一致决定每平方米少交300元,以4400多元一平方米的价钱买下了这套住房。
这是我第二次间接地和黄如论先生打交道,虽未见到他本人,但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那时起我就认为:替买方着想的黄如论先生一定会在京城获得成功。
事后想来,黄如论先生早已忘却——或根本就不记得这两件事情了。但在一个作家看来,这两件既偁然又巧合的事情却是一种缘由,以此为契机,再加上后来近似于鬼使神差,使我们两个人开始了近八年的交往。
那时,我写的大型电视连续剧《开国领袖毛泽东》正在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段播出,我也因此经常出镜。很快,生活在世纪城中的一些人就知道了我是《开国领袖毛泽东》的编剧。一天,时任黄如论先生秘书的林褚对我说:
“王编剧,我很喜欢看您写的《开国领袖毛泽东》,可否送给我一套光盘?”
“可以。”我说。
不久,我把刚刚出版的《开国领袖毛泽东》文学剧本和光盘送给了林褚。出我意料的是,林褚又对我说:
“王编剧,我们老板很敬仰毛主席,你可否也送给我们老板一册剧本和一套光盘?”
这时,国内外掀起的“非毛”思潮正在社会上兴风作浪,我作为《开国领袖毛泽东》的编剧,蓦地听说这位菲律宾华侨地产商黄如论先生敬仰毛主席大感意外。我凭借作家的敏感,猜想到这位黄如论先生敬仰毛主席一定有其原因,然而出于知识分子的所谓面子沉吟片时,我欣然答应。我清楚记得,当天就送给了黄如论先生一册《开国领袖毛泽东》文学剧本和一套光盘。
接着,我写的大型电视连续剧《长征》《延安颂》等在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段连续播出,我写的史传文学《周恩来在上海》《毛泽东与周恩来的长征》以及三卷六册《蒋介石和他的密友与政敌》等相继出版发行,我都把书和光盘送给了黄如论先生。在这期间,我们之间有过不多的单独交谈,因为我听不大懂他讲的福建官话,他也听不大懂我讲的河北省吴桥县家乡话,所以相互交谈起来十分困难,有时为了搞清楚对方讲话的内容,一句话要重复讲两遍甚至三遍。回想起来,由于我经常说自己是“耍猴的”,是“农民”,他也眯着那双智慧的眼睛笑着说:“我也曾是农民!”他这句极其普通的笑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不久,我因住在城里一家宾馆写作《延安颂》文学剧本病倒了,大夫说这家宾馆四周的环境脏乱,空气质量不好,不适宜在此长期写作。我病好之后,黄如论先生建的“香山金源商旅中心酒店”开业。
我应邀出席酒店的开业典礼,并见到了黄如论先生。接着,为写电视剧《邓小平》,我悄然住进了“香山金源商旅中心酒店”,一住就是近五个年头。
这年春天,北京爆发了“非典”,黄如论先生为抗击“非典”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从这时起,黄如论先生经常来“香山金源商旅中心酒店”休息。晚上,他有时邀请我来到他住的那座三层别墅的北面,坐在木雕桌、凳旁边,凭借柔和的灯光,看着木制的拱形小桥,听着小溪的流水潺潺,品着上等的佳茗,两个不同类型的“农民”经常是畅谈不厌’几乎忘眠,不到子夜时分不收兵。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地听懂了他讲的福建官话,他也听懂了我说的河北吴桥家乡话,每次见面,我们二人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真可谓是无所不谈。然而仔细回想这长达近五年的交谈内容,我们二人似乎都有着很强的功利一或许是一种本能的各取所需:他作为地产界的老板,最感兴趣的是听我讲毛泽东的历史功绩和邓小平的改革开放,还有所谓天下大势的走向。我作为一个职业作家,最想知道的是黄如论这个“农民”真正的身世和成功之路,以及他的文化积淀和非同常人的心路历程。有意思的是,我们这两个不同类型的“农民”虽然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但却有着一种默契:君子之交,相互无所求。
或许正是这种无所求的君子之交,越发促使我这个作家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想通过文学破解黄如论先生的一个又一个人生密码。为此,我曾随黄如论先生来到生养他的福建省连江县马鼻乡辰山村,当我看见他青少年时代住过的两间又矮又黑的木板房的时候,我禁不住地想起了俺们家那两间风雨飘摇的土房,当我看到辰山村前面那罗源湾中一望无际的海水,我又想到这就是黄如论先生成功之路的起点,当我参观了黄如论先生捐资创办的学校、医院之后,我懂得了他为什么会被评为全国十大慈善事业家;当我考察了黄如论先生在福州、北京、重庆、昆明、合肥、贵阳、长沙等地的房地产业之后,我真的明白了他提出的“我们造城”的真正内涵更为有意思的是,我心中的所谓黄如论先生的人生密码也相继不破而解了。与此同时,当我看清了黄如论先生走过的这条坎坷之路所留下的血汗之后,一个有着鲜活的灵魂和实在的血肉的形象渐渐在我心中形成。对一个作家来说,这就意味着应该提笔展纸进入创作了!
每一个有良知的作家都清楚,为朋友作传是最难的,为健在的商界朋友作传是更难的,何况我还曾经说过“国民党上将以下不写、共产党元帅以下不写”的狂言呢!一天,黄如论先生请我为他的皇皇大作《为人处世与企业管理》作序。我认真地拜读了全书,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景中写下了这段文字:“这本文集是黄如论先生的思想文录。其系列文章记述了他几十年的经商心得一并升华为经商理念。同时,他通过经营管理案例的剖析,折射出他在企业发展过程中的心路历程,以及他独有的为人处世哲学。”当我写到“全书浸润着黄如论先生对传统文化的修炼与体会,尽现其创业拼搏的坚軔足迹。这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不仅有益于广大的金源人,而且对各行各业的开拓者都会有一定的启示性的作用”后,遂决定为黄如论先生写一本书。
在我看来,黄如论先生本身就是一本大书,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或有意吹捧。首先,他创办的“世纪金源集团”是一家综合性跨行业的国际集团,旗下拥有“房地产开发、星级大饭店、大型购物中心、金融资本运作、矿业开发、物业管理”六大支柱产业。其次,他目前在中国大陆已投资3000多亿元人民币,开发各类商品房6000万平方米,缴纳各项税费已达150亿元人民币,捐资公益事业20亿元人民币,获得国家各级政府授予的荣誉称号达300多项。换句话说,从哪个点切入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但是,我是一个少于和企业界打交道的作家,对黄如论先生创办的这六大支柱产业更是知之甚少,因此,我不可能以此为载体进入创作。
再者,黄如论先生的文论集《为人处世与企业管理》(上下两册)业已出版,通篇充满着为人处世的文化传统以及现代企业管理的理念,实事求是地说,也可以写成一本专著。但是,我是一个和历史伟人对话的作家,与当代企业理念和企业文化无缘,这也决定我不可能以此为载体写书。
我思来想去,笔触的中心还是写人。具体地说,写黄如论先生这个人。在我看来,黄如论先生的身上还有比事业有成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他几十年来在商海沉浮中所追求的商道。尤其当我想到时下商海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就越发地坚定了我的这一想法。同时,我还坦言,我笔下的商道不仅是黄如论先生终生追求的理想,而且也是笔者着力颂扬的精神。直言之,书中所倡导的商道和精神,就带有作者很大的主观意愿了。
为此,我在动笔前曾对黄如论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为毛泽东、周恩来、蒋介石等人写书的时候,从不征求他们家人的意见,也不允许他们的家人干涉我写什么和不写什么。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我还是把丑话说在前边,请您也不要过问我如何写您的为人和您的事业。”
“你是大作家,有着独立的写作人格,我决不干涉你写什么——哪怕是批评我的内容。”
“这本书是写我亲眼看到的、心中想过的黄如论先生的为人处世,决不涉及你们金源集团的商业秘密。因此,这本书的名字叫《我心目中的黄如论》。”
这本书的名字不仅决定了我写作的内容与视角,而且也为写作这本书提供了较为灵活的叙事载体。为了把这本书写得亲切、活泼一些,我有意打破传记写作那种单一的一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的叙事手法,把各种不同叙事主体——作家与传主、友人与作家和传主等交融一起,就说是叙事与评说也通达并用。自然,全书要做到形散神不散。
《我心目中的黄如论》这本书就是笔者心目中的黄如论先生,不是读者经常翻阅的论定传主功过是非的那种所谓的评传。请读者放心,这本《我心目中的黄如论》所引用的素材是真实的,既没有杜撰行文,也没有刻意吹捧。需要说明的是,全书的立场、观点是属于笔者的。尽管如此,我相信不同的读者都会从中感悟出属于自己的结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