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秀芝侧耳倾听,笑着说:“苦妹子,听见了吗?”苦妹子:“听见了,听见了!……”她边说边把毛巾递给姚秀芝,“姚老师!欧阳他们真的回来了,快帮我洗得再干净些!”
姚秀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再次用毛巾细心地擦洗苦妹子的胸前背后。
男声合唱越来越近,震撼着苦妹子的心魂。
(隐回雪山下的温泉)
姚秀芝和霍大姐帮着苦妹子梳妆打扮。
女战士相继从温泉中走出,穿上叠得严整的旧军装。霍大姐打量着梳妆打扮完毕的苦妹子,玩笑地:“秀芝,把这样干净漂亮的苦妹子还给欧阳,他会怎么想呢”姚秀芝打趣地:“他一定会千恩万谢霍大姐的!对吧,苦妹子?”
苦妹子满面洋溢着幸福的红晕,旋即低下了头。
霍大姐叹了口气,有意自语地:“我什么时候也能让华男千恩万谢一次呢?”
姚秀芝猝然转过头去,痛苦地眺望着远方。
喃嘛庙外夜
这是一座结构宏大、布局考究的喇嘛庙群。在夜风的吹拂下,庙宇金顶与廊檐下的铃铛发出叮当的响声,给人一种威严恐怖的感觉。
姚秀芝提着一盏马灯,快步走在喇嘛庙的庭院中。
苦妹子紧跟其后,有些惶恐不安地东瞧瞧、西看看。穿过一道拱门,她侧首一看:
这是一座供奉藏传佛教神灵的主庙,外部结构巍峨壮丽,门口陈设着大灯笼、大鼓,还有丈余长的铜制长号,真可谓是威严堂皇。
和欧阳过个幸福的团圆之夜吧!”
霍大姐的住处内夜
霍大姐一边哼唱江西山歌一边在生火烧水。
“可以进来吗?”室外传来张华男的话声。
霍大姐急忙站起:“就等着你把新郎官给送来了!”张华男偕欧阳琼走进:“咱们讲清楚,为了照顾苦妹子,同时也为了加强你们宣传队的工作,欧阳长期借给你们了!”
霍大姐惊喜地:“真的?”
张华男:“军中无戏言,是做了组织决定的。”
霍大姐:“好!”她仔细打量情绪低沉、满脸胡子的欧阳琼,转身倒了一铜盆热水,命令地:“到里屋去把胡子刮干净,不然,今晚就不许见苦妹子!”
张华男:“厉害!”
欧阳琼伸手接过盛满热水的铜盆。
喇嘛住的卧室内夜
屋内陈设讲究,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床上的铺陈,也十分华贵,且完好如初。
姚秀芝:“苦妹子,这就是你和欧阳的新房。”
苦妹子京愕地:“哇!比我们家乡最大的地主住的卧室还要阔气。”
姚秀芝:“那是自然了!这里的主人是侍候佛祖的喇嘛,不是你们家乡的土地主。”
苦妹子惊奇地:“照你这样说,当年的佛祖应当是一个更大的地主了?”
姚秀芝:“准确地说,是一个国家的王子。”
苦妹子:“王子……”
姚秀芝:“对!后来,他发现天下受苦的人太多了,决心放弃荣华富贵,不当王子,寻求普度众生的道理。经过一生的苦苦追求,终于创造了佛教。”
苦妹子:“了不起!这和姚老师不当小姐干革命差不多。
姚秀芝:“你呀,就是爱瞎联想!记住:这阔气的卧室只准你们住,不准动房主人的东西,弄坏了,是要照价赔偿的!”
苦妹子为难地:“这么好的被褥”
姚秀芝:“你们可以借用。”
苦妹子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
姚秀芝:“快动手铺床吧,新郎官一会儿就到了!”
苦妹子依然不敢动手。
姚秀芝感叹地:“咳!你这个苦妹子,让你当两天阔太太,你都没有勇气当啊!”
苦妹子胆怯地摇头。
姚秀芝叹了口气,遂亲自动手帮着铺被。
霍大姐的住处内夜
霍大姐取出一块小镜子,用衣袖擦了擦,冲着内屋:“欧阳!我这儿还有一个小镜子,要不要?”
“要!”欧阳边说边从内室走出,只见他脸上已经涂满了白白的肥皂沫,霍大姐边递给欧阳琼小镜子边说:“对照我这面小镜子刮,保证增添三分人才!”
欧阳琼:“讨你个吉利!”转身又走进内室。
张华男感慨地:“看来,爱情的力量是无限的啊!”霍大姐:“你何时也刮刮这满脸的胡子呢?”
张华男摇摇头:“不去说它了!”
霍大姐有意转移话题:“欧阳的表现还好吧?”
张华男摇摇头:“我相信在大姐的帮助下,在爱情力量的鼓舞下,会恢复他那诗人的热情的!”
霍大姐有意大声说:“欧阳!离开中央苏区以后,你想过苦妹子吗?”
“想过!”欧阳琼在室内答说。
霍大姐:“为苦妹子写过诗吗?”
“写过!”欧阳琼在室内答说。
霍大姐:“给大姐朗诵两句听听?”
有顷,室内传出朗诵诗歌的声音:
啊!
金沙江的激流哟,
比不上我们相爱的情潮,
大渡河的浪涛哟,
比不过我在梦中爱你的狂涛!
哎哟
霍大姐和张华男闻之一惊。
“哎哟……”室内再次传出欧阳琼的叫声。
张华男:“发生了什么问题?”
欧阳琼走出内室,指着流血的上嘴唇:“我……负伤”
霍大姐和张华男同时发出开心地笑声。
苦妹子的新房内夜
姚秀芝环视一遍新房,满意地笑着说:“苦妹子今天变成大小姐了,住上了这样阔气的新房。”
苦妹子不好意思地:“这还不都是你和霍大姐的一片心?”
姚秀芝关切地问:“胎儿动得厉害吗?”
苦妹子“厉害!尤其今天晚上,他更加不老实。”
姚秀芝开玩笑地:“这是因为他和你的心情一样,想早一点见到爸爸。”
苦妹子不好意思地:“你可真会说笑话。”
这时,室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姚秀芝:“听!霍大姐把他送来了!”
苦妹子有点紧张地:“这……”
姚秀芝:“这还不是你朝思暮盼的吗?记住:可要当心孩子哟!”
苦妹子难为情地“嗯”了一声,遂低下了头。
姚秀芝:“祝你们幸福!”转身走出屋门。
庙宇庭院外夜
姚秀芝提着马灯走出门外,做了个深呼吸,旋即抬头向前方一看:
随着不同的脚步声,两个黑黑的人影相伴走来。
姚秀芝:“是霍大姐送新郎官来了吧?”
霍大姐:“是!你帮他们准备好了吧?”
姚秀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苦妹子的新房内夜
苦妹子坐立不安,听着室外的对话。
姚秀芝:“欧阳啊,这就是你和苦妹子久别重逢的住处,快进去吧!”
霍大姐:“还愣什么神啊?我和姚老师都是过来人,是不会听你们的新房的!”
姚秀芝的笑声:“大姐,我们快走吧!”
苦妹子听着远去和走近的不同的脚步声,她终于摒气驻步,无比幸福地注视着屋门。
咣当一声,屋门打开了,欧阳琼大步闯进,伸开双臂就要拥抱苦妹子。
苦妹子吓得“啊”了一声,倒退了两步:“你……”欧阳琼特写:嘴唇上方人中处贴了一块白色胶布。欧阳琼摸了摸嘴唇上的胶布:“怕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你!”说罢跃上两步,紧紧拥抱着苦妹子疯狂地亲吻。
苦妹子幸福地接受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嘴唇上的胶布。
欧阳琼“哎哟”了一声,松开苦妹子,双手捂住贴在人中处的胶布。
苦妹子惊怕地:“你……到底怎么了?”
欧阳琼:“刮胡子不小心,把上嘴唇刮破了,方才……”苦妹子:“又一不小心,被我碰到了刀伤的地方,对吧?”
欧阳琼:“对,对!”说罢再次拥抱苦妹子。
苦妹子挣扎着:“伤!小心刀伤……”
欧阳琼:“不怕!不怕……”
欧阳琼和苦妹子那炽热的嘴唇焊接在了一起。
霍大姐的住处内夜
张华男严肃地:“自遵义会议以后,欧阳琼的革命情绪一落千丈,精神灰得很!”
霍大姐:“会不会是担心有身孕的苦妹子?”
姚秀芝:“我看不完全是。”
霍大姐:“你的意思是……”
姚秀芝:“经受不住改正错误的考验。”
张华男:“我同意秀芝同志的意见!”
霍大姐看看姚秀芝的表情,又打量了一下张华男的情绪,微微地摇了摇头。
张华男低沉地:“胜利,绝不是考验革命者的尺子;相反,错误倒是检验意志和品德的标准。”
姚秀芝:“尤其是一个自认为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一夜之间变成了犯错误的人,就更能验证出他是一个革命者,还是一个伪装革命的两面派!”
张华男猝然变色:“请秀芝同志擦亮眼睛看吧,我张华男绝不是一个假革命的伪君子!”
霍大姐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呀,怎么就找不到一点共同语言呢?”
室内出现长时间的寂静。
霍大姐:“这样吧,你们二人在此只准谈有关的工作,我去把彤儿叫来,一块热闹热闹。”
张华男:“不!不用了……”
霍大姐:“不只是让你们一家三口热闹,还有我参加,这总可以了吧?”
张华男和姚秀芝缄默不语。
霍大姐:“今晚,我们这台戏要唱好,起码也要赛过苦妹子和欧阳他们!”
苦妹子的新房内夜
苦妹子平躺在床上,双手本能地捂着隆起的腹部,下意识地说着“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欧阳琼就像是一个饥饿者看见了佳肴,忘情地亲吻着苦妹子,一不小心,再次碰到刀伤处,疼得“哎哟”了一声。
苦妹子推开欧阳琼,关心地:“疼坏了吧?”
欧阳琼摇摇头,复又俯首亲吻苦妹子。
苦妹子再次推开欧阳琼:“你为什么要刮胡子呢?‘欧阳琼:“为了给你一个漂亮的丈夫啊!”
苦妹子:“可我……还是喜欢你有大胡子的样子。”欧阳琼:“早知如此,也不要挨这一刀了!”
苦妹子用右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惊喜地:“欧阳,快来听听你儿子的声音,他像你一样不老实!”
欧阳琼俯首伏在苦妹子的腹部,狂喜地:“听见了!我听见了……”他突然陷人一种呆滞的状态,不动也不语。苦妹子小声地问:“欧阳,你怎么了?”
欧阳琼猝然纵身跳到了地上:“哈哈……我给咱们的儿子即兴作了一首诗!”
苦妹子:“真的?”
欧阳琼:“我还能骗你!”
苦妹子:“快朗诵给我听听?”
欧阳琼酝酿了一下情绪,极富激情地朗诵:
啊!
这腹中的婴儿啊。
你是我们的希望和灵魂;
快出世吧,
爸爸在翘首等待——
未来打天下的战神!
苦妹子连声赞道:“好!好……我们未来的孩子,就是跟着红军打天下的战神!”
欧阳琼:“首先,让我先感谢战神的母亲!”他再次扑向苦妹子,以百倍的热情亲吻着。
霍大姐的住处内夜
姚秀芝驻步窗前,蹙眉眺望窗外的夜空。
张华男依然生气地驻步房子中央,似在想些什么。
窗外传来喇嘛庙上随风摇曳的铃声,显得室内的空气分外窒息,难以承受。
张华男严肃地:“秀芝同志,我们放下个人的恩怨,一块研究过雪山的大事好不好?”
姚秀芝淡淡地:“请讲吧!”
张华男取出一张军用地图,铺在桌面上:“你来看!”
姚秀芝走近桌旁,注视着地图。
张华男:“夹金山,是一座海拔4900多米的大雪山。据百姓传说,夹金山终年积雪,日落之后,月出之前,更是冰雪遍地,别说人上去,就连鸟也不易飞过,只有神仙才能通过。因此,老百姓又称之为神仙山。”
姚秀芝:“有人从雪山上走过吗?”
张华男:“不知道!当地多数百姓都跑光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藏族同胞,也不和我们讲话。”
姚秀芝陷入沉思。一筹莫展。
张华男:“上级要求我们:近期内必须找到向导,摸清雪山的真实情况,为红军胜利翻越夹金山做好准备。”
姚秀芝依然是沉默不语。
张华男:“谈谈你的想法吧?”
姚秀芝沉重地:“要摸清夹金山的情况,必须找到走过夹金山的人,而走过夹金山的人,也就是红军翻越雪山的向导。可我们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呢?”
张华男为难地叹了口气。
苦妹子的新房内夜
欧阳琼的爱火已经熄灭,他近似痛苦地在地上踱步。苦妹子小声地:“欧阳,过雪山有那么可怕吗?”
欧阳琼未语先叹:“我是受命了解雪山情况的,当然知道它有多么可怕了!”
苦妹子:“能给我讲得再详细些吗?”
欧阳琼:“雪山上忽而狂风大作,忽而暴雨淋身,更可怕的是,像鸡蛋大的冰雹随时都会从天而降……咳!像我等血肉之躯”
苦妹子:“一定能战胜它!”
欧阳琼:“可你哪……”
苦妹子:“我又不是泥捏的,绝不会拖大家的后腿!”欧阳琼:“要是我们的儿子早产在雪山上呢?”
苦妹子:“放心!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欧阳琼叹而摇首。
苦妹子:“当年,孙猴子能过火焰山,今天,我们红军就一定能翻越这座大雪山!”
欧阳琼淡然一笑,遂又微然摇首。
苦妹子走到欧阳琼身旁,温情地:“欧阳,不说这些了,想听我给你唱支歌吗?”
欧阳琼冷漠地:“那……你就随意地唱吧!”
苦妹子沉吟片时,遂小声哼唱:
哎呀来!
送情郎,上战场,
妹妹心里想得慌,
梦里千回来相会,
行军路上盼情郎。
心肝哥
生个儿子乐洋洋!
欧阳琼随着歌声的展开,他渐渐地又陷入幸福的沉思。有顷,屋外传来一缕悠扬动情的歌声,欧阳琼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疑惑地摇着脑袋。
苦妹子依然在忘情地歌唱。
欧阳琼惊诧地:“苦妹子,别唱了,你听外边是谁唱得这样好听?”
苦妹子停止歌唱,用心倾听:
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
采花人盼着那红哟军来……
苦妹子:“这不是我们剧团的同志唱的,这声音太优美,太动情了!”
欧阳琼:“再说这歌子也不是咱们江西山歌的味?”苦妹子:“哪……会是留下的喇嘛唱的吗?”
欧阳琼:“绝不会!”
苦妹子:“为什么?”
欧阳琼:“听说这喇嘛庙里没有女喇嘛!再说,就是有女喇嘛也是藏族同胞,不会唱汉人的歌。”
苦妹子紧张地:“那……会是谁唱的呢?”
这时,院中传来龙海的大声喊叫:“佛爷显灵了!佛爷显灵了——!……”苦妹子大惊欧阳,怎么办?欧阳琼紧紧抱住苦妹子。
庙宇大院外夜
龙海站在院中,对着大殿惊吼:“佛爷显灵了!佛爷显灵了!快来朝拜佛爷了——!……”
大殿中传出的《盼红军》的女声独唱消逝了。
龙海惊愕片刻,蓦地跪在地上冲着大殿朝拜。
红军剧团的战士提着灯笼、拿着火把相继赶到院中,惊奇地围着跪地朝拜的龙海,小声议论着。
欧阳琼拉着苦妹子挤进圈里边,他惊恐地问道:“龙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