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这个话茬:“这个薛家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这些年你容不得大丫头,指使你那宝贝女儿干了多少缺德事儿,上几个月怂恿你那刁奴差点弄没了大丫头的命,现在你还不罢手,你想将德儿的子嗣都打杀了吗!”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脸色微微涨红起来。
廖姨娘听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只出了个四小姐,若吴氏真是容不下这些孩子,四小姐也绝对讨不了好!
吴氏的脸部表情崩裂了一瞬间,随即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依然是那个雍容华贵的薛家主母,她淡声道:“母亲,我绝对没有容不下仪儿的意思。”
在她看来,老夫人还是对薛仪此番出事心有不悦。
老夫人冷冷睨着她:“廖欢儿说得没错,这种刁奴,就该狠狠打板子,让那些心眼多的婢子好好瞧瞧!”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昌乐极有眼色,立刻支了两个下人将杨妈妈拖了出去。
吴氏面色不变,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又道:“我看这府中的孩子还是太少了!接触得少,才让你这个也容不得那个也容不得!”她的视线渐渐下移,移到吴氏的腹部,“还是多添几个孩子罢!担起你主母的责任,好好教育教育孩子。”
吴氏惊愕地微微瞪眼:“母亲!”
“就这么办!”老夫人啪地将佛珠按到桌子上,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这件事交给你可妥当?”
廖姨娘瞪着眼,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老夫人拐了这么大个弯,居然是让吴氏给薛兆德纳妾!
吴氏绷着唇角没继续说话。
两人都不能习惯,这个后院多少年来都只有吴氏和廖姨娘,纳妾老夫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提起,却从未如此强横。
老夫人自顾自地说起来:“你瞧瞧,当初的刘姨娘难产一尸两命。李姨娘发了疯。还有在别院呆着的郭姨娘,遣送回娘家的侯姨娘,咱们薛家的孩子到底是少了些。”说完,她似是十分好奇地又抬头问吴氏,“我记得你哥定远侯府上就有五个姨娘罢?”
吴氏看了她两眼,沉默片刻,慢慢说:“回母亲,我哥是有五个姨娘没错。可我哥是我哥,是皇上钦赐的侯爵,讲究的就是排场。咱们侍郎府不一样,上面有尚书大人压着,下面还有员外郎一干下属,上要清廉自省,下要作出表率,沉溺女色只会让兆德落个坏名声,听说刑部尚书快要致仕,男人没哪个不想位高权重,在事业上搏击一番。这尚书之位兆德自然也想上,否则这段时间也不会忙于公务累得筋疲力尽了。”
话一转,她又道,“而且,咱们院子里人多了必然闹腾,到时候惹出些事情来,少不得惹得老夫人不愉快,泽儿和薇儿年龄还小,后院乱起来免不得受些伤害。”
“身为主母,自然就是要将后院管得妥帖了,让当家男儿在外放心奋斗。”老夫人慢条斯理地道,“想当年我当家时,老爷后院那六个女人,还不是被我管得服服帖帖的,见到我要恭敬地行礼问一声好。后来林妍进府,又抬了几个姨娘进门,那时候人比现在多,也没见有哪个出了事了。”
林妍不是别人,正是薛仪和双胞胎的亲娘。
吴氏面上一僵,只得硬着头皮,勉强笑道:“母亲说得是。”
廖姨娘亦僵住了,吴氏这是妥协了?
她怎么可以?!
“老夫人——”她急着开口。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老夫人不容置喙地打断她的话,侧过身子闭起眼,“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有些乏了,你们回去罢。”
吴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沉入丹田,嘴唇绷得紧紧的,道:“是。”
薛兆德敬重这个亲娘,她不敢忤逆厉害了,惹得薛兆德厌弃。
暂时只得受着。
廖姨娘咬咬牙,极为怨恨地看了吴氏一眼,也起身行礼。
薛仪慢悠悠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彼时她正好站在淮水阁的二楼,看着楼下两拨剑拔弩张的人。
淮水阁,是京都著名烟花之街长乐街的一家中等规模烟花巷地,薛仪也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弄到手,好在秋阳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省心不少。
盘下这淮水阁,原因挺简单,风月场所来银子快,且人蛇混杂,易于搜集情报。
世族大夫也时不时偷摸着来上几回,有时倒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同意纳妾了?”薛仪漫不经心道,“以她的个性,必然不会引狼入室,挑出来的也会是拿捏得住的女子。”
老夫人的突发奇想,显然会让吴氏忙活一阵子。
倒给了她不少喘息的时间。
秋月思虑片刻,眉头微微一蹙:“小姐可要奴婢做些什么?”
楼下喧哗起来,薛仪将窗户半掩着,透过缝隙往外看:“什么也不用做。”
她可是“乖顺听话”的孙女,自然不会到长辈跟前上蹿下跳。
秋阳端着茶盘进来,亲自给薛仪倒了茶,然后笑着问道:“小姐可是在看楼下长明侯世子和定远侯三公子的冲突?”
薛仪笑道:“下面商铺里的人都司空见惯的模样,莫非这并不是第一次?”
还记得前些日子听到吴茗对薛静说起长明侯,朝堂上存异很正常,倒想不到私下里,两府相处如此“激烈”。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寻常夫妻都没他们闹得厉害。”秋阳说着,倒觉得有些好笑,“吴三公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长明侯世子洒脱不羁,爱憎分明,两人哪怕打一条道上路过,也要吵上一吵。”
楼下众人一阵惊呼,似是吴三公子这边的小厮先动了手,薛仪失了兴致,将窗户阖上,走到桌前坐下来,慢吞吞道:“你昨晚说的可是户部员外郎刘大人?”
闻言,秋阳敛了笑意,和秋月对视一眼,秋月迅速走到门边,秋阳便慢慢走到桌前。
“正是。”秋阳神色严肃起来,“前些日子,刘大人家的管家掉进护城河的事小姐可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