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天让萧灵先上楼去,对吕德仁道:“东明的伤若是好透了,便让他来宅子里坐坐,有些事我还需问一问他。”
吕德仁不由欣喜,面上却还是恭敬道:“德仁回头就把他带来。”
第三天萧鼎天就派人去了钟吕二府把吕东明和楚辰一道接到了宅子里。当着军中十几位要员的面,萧鼎天亲自授了两人军功章。吕东明与楚辰一道向他敬过军礼,萧鼎天便笑着让他们坐下来,说道:“冯军被烧毁了十三吨军粮,虽算不得损失惨重,但重新筹集军粮还需些日子。这段时间足够我们调集兵力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东明与楚辰也算是立了功劳了。”
吕东明笑道:“如果不是靠着钟小姐的配合,东明岂能如此顺利。”
钟伯贤听了不由眉头一拧,此时楚辰正抬头看向他,他忙递了个眼神。谁知楚辰却是不露痕迹地扭过头去对萧鼎天道:“若非吕少爷足智多谋,楚辰又岂会有机会为萧军立下功劳。楚辰能得此军功章,全赖吕少爷才是。”
两人只作并不相熟,彼此以礼相称,虽有些别扭,但在萧鼎天眼皮子底下玩着这样的“游戏”实在令人兴奋刺激,那是一种有趣的暧昧。
萧鼎天道:“东明在谋略方面的确过人,颇有德仁的风范。让他担任第九师师长自是当之无愧的。今天在座的都是我的弟兄,我不妨就当着各位的面把师长一职先允诺了他。改日再办庆功宴,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钟伯贤眼角一沉,自是有些不服气。萧夫人拿胳膊轻轻支了支萧鼎天,他又对楚辰道:“楚辰巾帼之才,伯贤也是教导有方啊。如今第三师七营正缺个营长,不如就由楚辰去接任吧。”
钟伯贤正要开口把楚辰调去自己的麾下,楚辰已经起站来道:“萧帅,楚辰虽不如男儿,但自认为有能力担个副官。吕参谋长接任新职,副官必然也跟着去司令部了。如果萧帅不介意,可否让楚辰去第九师接任副官?”
楚辰说得十分恭维,却又将自信展露无疑,颇有些女将军的无畏和气度,就连几个老将都不禁对她点头赞赏。然而萧夫人却从她的话中觉出了一丝异样,至于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萧鼎天听她一番话,碍着钟伯贤的面子,再加上她的才智与能力,当个副官也不为过,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众人散去后,萧鼎天忙喝了几口茶,不耐烦道:“最烦开大会了,每次说些文绉绉的话,老子就浑身不舒服。”
萧夫人笑道:“这帮人的心思都是百转千回的,你要是被他们当做了草包来轻视,他们指不定就藏不住心思了。且忍一忍罢,我瞧着军中有不少新人都是忠心耿耿的,等寻了机会把血都换一遍,你自然就能高枕无忧了。”
萧鼎天揽着她亲了一口,笑道:“依我看,你才是最有心思的。那些老头子早晚要栽在你手里。”
“也就能应付下那些老头子而已。”萧夫人道,“对了,我想着灵儿已经十五了,也差不多可以让吕德仁来提一提婚事了。东明虽是吕德仁的儿子,但到底耿直忠心,没太多花花心思,我们早点把灵儿配了他,将来再想个办法把他调去司令部,你也算是多条臂膀了。”
自那日在萧宅开过会后,吕东明把伤养得七七八八,便去第九师接任了。次日楚辰也去了第九师向吕东明报道。楚辰到军营以前,吕东明已经让人收拾出一个大帐子,是专门供她一人居住的。
军中帐子紧缺,向来都是几人同住一帐。楚辰虽是女子,不方便与男兵同住,但军中有几个女护士,自然也是能够挨一间的。杜营长见吕东明让人单为她搭了一帐,便说道:“三月就要招纳新兵了,钟副官单住一帐,怕是将来地块不够。军中向来是二十人合住一间,女卫生兵只有九人,想来钟副官住过去也是宽松的。”
吕东明是新任职的,又是比军中老将们都要年轻许多,论资历和年纪都该忍让几分。他虽知护士营的住宿极艰苦,但若坚持只怕令楚辰难堪,便只得点头同意了。
午间几个营长与楚辰一道在吕东明的帐子里吃过饭,杜营长又道:“前几日接萧帅命令,小姐要来军中历练,萧帅把她安排在了军营里做了护士。我们已经为小姐搭好了军帐,钟副官吃过饭不如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毕竟钟副官是女人,萧小姐哪里缺了短了,也比咱们清楚些。”
吕东明颇有些不悦道:“我倒觉得还是杜营长心思更细腻些。”
杜营长讪讪地笑着:“吕师长说笑了。”说罢又对楚辰道,“下午两点中的时候,李副官会把大小姐的东西先送来。我们是男人,终究不方便,钟副官替她把衣物先收拾妥当吧。”
楚辰本就寡言,对于这些琐事懒怠争辩,便点头地应下了。
吕东明却是将筷子一震,桌上的餐盘被震得摇摇晃晃。杜营长吓得立即噤声,吕东明道:“这里是军营,我不管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的,既然来了这里就该一视同仁。钟副官同护士一道睡军帐,那大小姐作为护士自然更不能例外!”
杜营长是个怕事的,萧灵是萧鼎天的千金,向来被萧鼎天当做明珠一般捧在手心里。加上李振宁又安排他做好接待,他哪里敢怠慢半分。他辩驳道:“哪里能一样,她不过是个副官,大小姐可是大帅之女,本就尊贵无比,哪能和护士们同住一间啊。”
“既然要来军营,就莫提什么大小姐!”吕东明震怒道。
楚辰知道他如此动怒多少还是因为杜营长将她看轻了。她怕一开始吕东明就与杜营长闹了矛盾,将来被杜营长暗里使绊子,便说道:“不如就先把帐子留着,等大小姐来了再问一问她的意思吧。”
杜营长忙点头:“对,是应该先问过大小姐的意思。”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女声:“吵死啦,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里面闹腾了。行了,你们也别争了,我听东明哥的,他让我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杜营长见萧灵站在门口,忙站起来点头哈腰道:“大小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来这里坐。”
萧灵把头一扭,有些厌弃道:“油腻腻的,我才不要。”她说着就在吕东明边上的一个空位上坐下来,对楚辰道:“楚辰姐,我的行李都在车上,这次过来我母亲不让带佣人,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帮着收拾呢。”
吕东明眉心一蹙,却听楚辰无所谓道:“举手之劳罢了。”
萧灵微笑着挽上吕东明的胳膊,细声软语道:“一会儿吃过饭,东明哥带我四处走走吧。”
吕东明佯装拿帕子抹嘴,局促地推开她的手笑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如就让杜营长带你去吧,想必他很乐意。”
杜营长自是不会白白丢了溜须拍马的机会,点头如捣蒜:“自然,能为大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大小姐如果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萧灵把嘴一撅:“多管闲事!”说罢用哀求的眼神将吕东明看住。
楚辰见他有些无奈,面上甚至露出几分不愠来。她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往帐子外去了。吕东明张了张口,只吐了一个“楚”字,又硬生生顿住了。
饭后吕东明与楚辰在大帐里商讨军务,萧灵就坐在吕东明身边,托着腮,闪着水灵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只是微笑。
萧灵是萧鼎天的掌上明珠,这世上但凡她想要的,萧鼎天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满足她。但凡是她厌弃的,萧鼎天就算手染血污也会替她铲除了。因此萧灵对于事物的表达既单纯又直接,只有喜欢或是不喜欢。
对于这样率性的萧灵,吕东明反倒添了一丝害怕。她对于他的喜欢,已经毫无遮掩地表露出来,任是谁都看得见。然而楚辰向来是心高气傲的,对于萧灵的出现,她丝毫不会觉得是威胁。
萧灵虽好恶分明,但到底心性简单。饶是两人说笑间眉目含情,她也没有觉察出半分来。她见军务内容索然寡淡,便对吕东明撒娇道:“军营那么大,我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东明哥不如带我去走一走熟悉一下环境。”
吕东明不假思索道:“军中多是要地,实在不便带你四处去看。”
萧灵道:“只去无关紧要的地方便罢了。”
吕东明道:“那我让杜营长陪你去吧。”
“我才不要他陪着去呢,一脸猥琐相。不如就带我在军医帐附近走走,楚辰姐也是刚来,跟着一道去吧。”
吕东明略微沉吟,随后点头道:“那便走一走吧。”
萧灵微笑着想要去扶他的胳膊,他眼明手快,早已经躲过了。萧灵面皮薄,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觉有些尴尬,便红着眼眶去挽楚辰的手臂。
吕东明走在前面,楚辰与萧灵跟在后面。吕东明没带她们去一处,便对人道:“这是钟副官。”说话间他总是忍不住将她默默望住,眼中似含着千丝万缕的情意。他只怕她在这里受人怠慢了,将来在军中的日子会不好过。他给不了别的,唯一能给的,就是通过这样小小一点举动,为她在军中博一份尊重与威严罢了。
然而这样的举动早已被萧灵看在眼中,她面上虽笑盈盈的,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
吕东明见几个识眼色的排长营长皆向楚辰毕恭毕敬地敬礼,面上无不是讨好之色,终于为她松了一口气。
差不多带她们将营中各处都熟悉了一遍,吕东明正打算回去处理事务,萧灵忽然道:“还有个地方没去呢,听说军营里养着不少好马,我倒是要看一看,是否比得过我父亲送我那一匹。”
吕东明顿时脸色一黯,萧灵已经指着杜营长道:“你过来,带我去马厩看看。”
杜营长哪里肯放弃巴结大小姐的机会,得了令赶紧点头哈腰地带她去了。萧灵觉得,杜营长像极了姑姑家新养的哈巴狗。
吕东明与楚辰担忧地互看一眼,吕东明道:“她认得朝秦,你若不想她知道,我就叫人先把朝秦牵去别处。”
楚辰道:“总是要知道的,怕也怕不得。”
吕东明张张嘴,欲言又止。楚辰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萧灵虽任性,但天性善良,就算对你有意,也定不会陷害我们的。”她说完随萧灵一道去了马厩。
朝秦正被关在楚辰的马棚里,几个小兵正在给它洗澡。两人见楚辰与杜营长带人过来,便陪笑道:“钟副官的马匹品种精良,是难得的好马啊。”
楚辰只是微微点头,萧灵听了笑容顿时凝在嘴角,如死灰一般的面色。她本以为吕东明对楚辰不过是暗地里的情愫,或许这一切楚辰并不知晓,他也不敢让她知晓。谁知他居然把自己最珍爱的马匹送与她,那份情愫居然是半点不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