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若有所思:“那到底是让谁给她洗?”
“让词儿洗。”
“什么!”岳氏差点跳起来:“词姐儿?”
“嗯”,董氏淡淡道:“三弟为着洗三儿的事儿专门去问了老祖宗,老祖宗说语姐儿的姑姑不在,三弟妹又没有姊妹,让咱们给她洗。三弟说没有这个道理,老祖宗就想了下,最后说让词儿给语姐儿洗三儿,沾沾词儿的福气,也让词儿借点儿婴孩儿的灵气。”
岳氏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董氏是在她面前摆谱。凡是代郡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道词姐儿将来是凤凰的命格?哼,还不是托了她老子的福气!岳氏恨恨地想:要不是我那两个女儿没立住,指不定以后当妃子的就是我的女儿!
年初新帝登基,在其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很看重木大老爷木载朴,等到做了皇帝,更为倚仗木载朴这种只忠于皇帝的纯臣。木灵词因为其父在京中供职,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有一次,皇帝与木载朴闲聊,问及他家中状况,木载朴老老实实说了有嫡出的二子一女以及庶出的二子,皇帝笑道:“木爱卿此等忠臣,其女必也是贤良的,不若进宫来替朕分忧。”话里隐含纳妃之意。
木载朴是个耿忠之人,皇帝之命自是字字遵从。当晚便修书一封回去,要家中妻子好生教导女儿。董氏自是欣喜自己女儿能有此前程,所以皆以宫廷礼仪教之,还专门请了从宫中放出的老嬷嬷做她的教习嬷嬷。
正如董氏所说,让木灵词给木灵语洗三,一个给一个福气,一个给一个灵气。因着两人相差十二岁,虽不是长幼辈,按照年龄来算,木灵词给木灵语洗三也可行。
老祖宗发了话,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了。
此时,木灵词接过安氏怀里的木灵语,轻轻逗弄着:“妹妹,妹妹……”
木灵语只觉得听到极为柔和的声音,下意识地就要答应,嘴里“咿咿呀呀”地回应着。木灵词高兴地轻轻摇着她,跟四周道:“听见没听见没,妹妹应我了!”
董氏笑道:“妹妹跟你亲,自然就应你了。”
此时木府各主子并丫鬟婆子媳妇子都聚集在前堂,堂中放着一个全金雕鹤嵌明珠喜盆,上刻有吉祥如意字样,金光闪闪的。木老祖宗坐在一旁的琉璃木榻上,双手擒着一串海南佛珠,佛珠有一百零八颗,颗颗由檀香木制成,圆润饱满,佛香味很重。木老祖宗边笑边捻着佛珠,心里默念着佛经。
“悬弧挂帨!”一声高昂的吭亮男声差点吓了木灵语一跳。她支长了耳朵,只听到隐隐鞭炮声传来。
“这就放响了?”一人问道。
“姐儿出生那天就悬弧挂帨了,今儿放响只是添个仪式。”另一人说:“讨个彩头,这府里八年来终于有新婴孩儿出世了。老祖宗说放放响,驱驱邪,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吓跑。”
木灵语心里“咯噔”一下:妈呀,我算不算个不干净的?我的灵魂没净化完全的嘿!
岳氏很是不以为然。木家那么大一个家族,族人那么多,居然要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娃来给婴孩儿洗三,传出去还不得说木府小气,不愿把给收生姥姥的钱放出去?银子丢进洗三盆里,那银钱不还得给了大房?老祖宗算得可真精!
金盆外围了木府本家的主子,因着木三夫人还在坐月子,木大老爷在京中归不得,是以除了这两人,凡在代郡的木府亲友都来了,包括木三夫人娘家哥哥嫂嫂并两个侄儿。
丫鬟们端着雕花杉木板,板上各铺有大红堇色镶银边帕子,中乘着挑脐簪子、围盆布、金银镙子。一大串的花儿、朵儿,一盘一盘分类装着升儿、斗儿、锁头、秤砣、小镜子、刮舌子、青布尖儿、清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玛儿、生熟鸡蛋、棒槌。熬好的槐条蒲艾水也准备好了,还乘上了用胭脂染红的桂圆、荔枝、生花生、栗子。
“洗三礼起!”那个男声再次响起,木灵词收了笑把木灵语抱给安氏,自己掸了掸衣裳以示重视。木老祖宗不动声色地看着,暗自点了点头。
早有婆子设上香案,端上了乘有小米的香炉,一对羊油小红蜡插在蜡扦上,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木老祖宗站起,上香叩首,木灵词随之三叩,等到婆子把槐条蒲艾水倒进金盆,便接过木灵语,暗自祷告着:妹妹,可别在这时候跟姐姐闹啊……
由木老祖宗带头,往金盆里舀了一小勺清水,放了一粒金银镙子,撒了一把红枣,为木灵语添盆。随后木老太爷、木老夫人、木二老爷、木三老爷、董氏、岳氏、岑氏娘家哥哥岑海墉、岑氏娘家嫂嫂钱氏以及族中近亲俱按此办,间或放些红枣、桂圆、荔枝、生花生、栗子。
木灵词早就得了母亲嘱咐,自顾说着吉祥词儿。“长流水,聪明伶俐”,看到有人添枣放栗子,她便说:“早儿立子。”有人放桂圆,便笑道:“桂圆桂圆中其三元。”词虽有些不当,却也讨些彩头。
待到众人放完了,木灵语也有些昏昏欲睡了。这不能怪她,她只能听,还不能睁眼。婴孩儿都渴睡的嘛……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姐姐弯下了腰,木灵语疑惑地“咦”了声,惹得木灵词一动。
木灵词低头看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婴儿,出声哄了下她,道:“乖妹妹,可别尿了……”
木灵语顿时觉得这个姐姐太可爱了,谄媚地奉上一个大大的咧嘴笑,惹得木灵词惊道:“呀!妹妹笑了!”
“笑了?嘿,真笑了!”一瞬间,伯伯伯娘、自家亲爹、爷爷奶奶、舅舅舅娘全都围过来了。
“这孩子真是聪明,三天就笑了!”
“呀,她是不是要睁眼了?快瞧快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