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府里动静很大,好像连老祖宗都惊动了!”
芬儿猛地站起,近乎失声地尖叫起来。木老祖宗可是这府里的大权掌握者,也是三夫人的靠山,要是木老祖宗有什么意外……芬儿不敢再想下去,焦急地叫芳儿去找岑氏问问对策,自己悄悄打发了那婆子。
芳儿进了里间,照着那婆子的原话说了。岑氏先是愕然地瞪大眼,转而收了脸上的惊色,沉吟片刻,道:“吩咐下去,不准园子里的人乱嚼舌根,都把嘴给我闭紧了。你出去跟芬儿说,就说看我坐月子,身子骨不太利索,没敢拿这事儿惊动我。”
芳儿应声去了,钱氏疑道:“这是何道理?”
岑氏神秘一笑:“嫂嫂,该知道的事情,就得想办法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能去知道,否则连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了也不清楚。”
钱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仍道:“我还是听不明白。”
岑氏知道自己这个嫂嫂出身寒微,本来家里就没教宅院纷争怎么化解;又因为岑家只得了她哥哥和她两个,嫂嫂自然更是没有经过一番宅院斗争的。就是她,也是在这浑水里摸爬滚打,受尽委屈了近十年才清楚地领会了其中含义。所以岑氏只能温婉一笑,避过这个话题,另讲了些笑话。
木灵语仍旧处在“我被推销出去了”的怨念中,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母亲微微有点邪恶的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戏,开锣了。”岑氏将声音压得极低,自己感慨了下,这句话却恰恰被木灵语听见了。
不是吧?木灵语心里画着小九九:美娘亲是个腹黑?
话说这头,木家老太爷的会客厅里,木二老爷木载杼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木三老爷木载梓在他身后也半跪着,只是姿势极度扭曲,一手按着地,一手捂着腿。隔得不远还有个妇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也不敢嚎啕,只是低低哭着。再后面跪了三个少年,俱都是十岁上下的年纪,一个惶恐地直往后缩着身子,一个虽是跪着,脸上却隐隐带着笑意,还有一个乖巧地动也不动,甚是恭谨。
木老太爷木厚忠浑身直抖地坐在高座上,眼里迸射的怒火简直可以把木载杼烧焦了。木老夫人在他下首坐着,迎春、迎夏各自给她抚背顺气、端茶递水。
“老祖宗已经知道了!”木老太爷重重地拍着身侧的高梨木镂空雕几,边抖着声儿边说:“你这个孽子,不把你爹我气死不甘心是不是!你可打算着等我死了就好分家产了?你个混账东西哟!我是上辈子欠你的?是上辈子欠你的吧!”
木载杼往前倾了腰,使劲儿磕了个头,哽咽道:“爹您别气了,儿子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过分?就只是过分?”木老太爷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瞧瞧你现在这点儿出息,你当着你三个儿子的面说,你可还有脸!”
木载杼跪着不说话,低着头,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是个男人,没半点责任心,半点自制力,传出去了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木老太爷恨恨地站了起来,左右踱来踱去:“居然在自己侄女儿的洗三礼上半道跑了,跑也就算了,居然还偷偷拿了词姐儿从洗三盆里收来的银钱,你……你……你真叫我想砍断你的手!”
“爹……”
“你说,你现在再说,你错哪儿了?说!”
木载杼酝酿了一下情绪,才低沉地道:“儿子不该不重视侄女儿的洗三礼,不该半道跑了,不该偷拿词姐儿的银钱,不该……去群芳苑……”
“群、芳、苑!”木老太爷牙齿咬地“嘎嘎”响:“你就那点出息,啊?你个混账居然舍掉一大家子人就为了去逛烟花巷陌青楼楚馆?我看窑姐儿比你小侄女儿还重要!”
“你消消气,消消气啊!”木老夫人泫然欲泣,在座上锤足钝胸:“你一定要嚷地全府上下都知道才罢休啊!啊?老二好歹是你儿子吧?你当爹的没教好,尽数落儿子的不是了!”
“我的不是?我叫他半道溜的?我叫他拿侄女银钱的?还是我赶着他去会窑姐儿的?这个孽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错在什么地方,全是你惯的!”木老太爷不甘示弱,走到了木老夫人面前大声嚷嚷,厅里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家庭矛盾升级了,从父母教育儿子上升为父母吵架,直接是从六级地震跨到八级啊!
两个老人面对面互瞪着,谁也不服谁。木载梓见自家哥哥跪地都有些发抖了,父母开始吵架,虽然也觉得自家哥哥做得不对,但到底是嫡亲的亲兄弟,是一家人,所以忙出声制止道:“爹,娘,二哥有错,说就行了,你们吵架,这不是成心让二哥难受吗?诰哥儿他们又没犯错,别让他们跪着了。”
老太爷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让那三个小子好好看看,看看他爹是副什么德性!你们三个,将来得走正道,要是跟你们爹一般模样,我一样绑你们去祠堂!”
木老夫人“嗷”地一叫,站起身来推了下木老太爷,脸上全是泪,手指着木老太爷直骂:“又是祠堂,又是祠堂!你不是说怕丢人吗?你还要绑老二去祠堂!全家就你对,就你行市?老二回也回来了,跪也跪了,认错也认了,你还要怎样?还要怎样!他也是个大男人了,你让他当着自家孩子的面儿灰头土脸地,将来他还怎么当爹!”
木老太爷有些心虚,但还是固执地骂道:“妇人之仁!玉不琢,不成器,他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我教训儿子怎么了?怎么了!”
“爹,娘,你们别吵了。”木载杼哽咽地劝道:“为了儿子,不值当。爹,我哪儿错了,您直说,我一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