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很开心啊……杉哥哥也很开心。”木灵语眯起眼朝秦慕杉望去,一袭长衫衬得他人越发笔直清瘦。沐浴在春风里的少年和煦地微笑,手里捧着一杯茶茗细细啜着,目光悠远随和。
碧丝在那一瞬看直了眼睛,呆愣住了会儿突然对上秦慕杉投射过来的眼光,只觉得脸上犹如火烧,忙别开了眼,心若擂鼓,一声急过一声。
“啊……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快就溜走的……”木灵语烦恼地扯了扯头发深深叹气:“咱们回去吧,出来太久终归是不好的……”
“奴婢这就去收拾。”
“奴婢也去……”
“麻烦你们了……”木灵语不好意思地笑笑。或许是千金大小姐做惯了,现在也养成了呼奴唤婢的习惯,也不知道这是入乡随俗呢,还是自己骨子里的等级观念在作祟。只是前世的时候老听人说中国人是“骨子里的奴性”,现在倒好,她成了“骨子里的贵性”了。
一年的时间很快便过去,木灵语学会了复杂的盘结花绣,照着自己记忆里的中国结编法粗糙地编织出了两个中国结。易嬷嬷看不上眼,说做工太粗,可木灵语很喜欢,还将它与秦慕杉送的玉佩结好拴在了一起,配成了一个完整的玉坠子。她爱显摆,每每把玉佩挂在腰间。随着董氏等人外出访客的时候被人看到,大多赞扬这坠饰样子大方好看,还纷纷问及编法。木灵语虚心地告知,贵眷夫人们竞相称赞,说她处事委托,大方稳重,还不藏私,连带着董氏脸上有光——因为木灵语对外所说是有她这个大伯娘的教导。
只是盛名在外,难免会有人来关注。离三年之期还有半年的时间里,木灵语竟是见了不少的闺阁女子,还阴差阳错地与几个女子结成了手帕交。只是冬天一到,三年之期一满,她还是想要回到代郡去——那儿自在。
元和十一年冬,木灵语整理好行装进了宫欲拜别当朝德妃,返回代郡。易嬷嬷与她商量过此事,劝她秉了德妃,不要回去,就待在京中,好歹有那么一大家子照拂着。木灵语知道她是不想走的。虽说连易嬷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但好歹在这京里待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家乡了吧。这临老临老还得离乡背井得,自然舍不得,不愿意。
木灵语没强求,只对她说,若是她想,便留在木府,不用跟她回代郡去。易嬷嬷苦思了好几日,才答复她,说要跟着她回去。木灵语半开玩笑地道了句:“嬷嬷是还记得我说过要奉你终老这话吧?”却惹得易嬷嬷一记瞪眼,其中闪着慈爱欣慰的光:“姑娘记得就好,难为嬷嬷我心心念念着,就怕姑娘你赖账呢。”
木灵语目瞪口呆了下,才打趣道:“嬷嬷都会跟我开玩笑了呢。”
易嬷嬷抿唇淡笑。
再次进宫的时候,木灵语只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地方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平日里进宫总是会想七想八的,如今要跟这地方永远说再见了,反倒觉得这仿佛随时都有着女人枉死的皇宫也没那么阴森可怖。
木灵语进了木灵词如今的咸宁宫,低眉顺目当摆设,心里暗暗懊恼木灵词找她来没掐对时辰——这咸宁宫里坐着好几个妃子呢!
木灵词倒是不在意的,招呼她坐在一边儿,继续与那些宫廷贵妇闲聊。一会儿什么衣裳首饰,一会儿胭脂水粉的,听得木灵语想拔腿就跑。最难受的是这些人每每会明示暗示地来一句“我这东西是陛下……”这类的话,反正是千方百计都要与皇帝扯上点儿什么关系,看那样子就是一条手绢,那些宫妃也会说“这手绢是陛下擦过脸的”。最开始也有宫妃问及木灵语,瞧着木灵词的面子夸上两句,后来见木灵语话甚少,也懒得与她多说,倒合了木灵语的心意。
宫妃结伴而走,木灵语原本松了的气又窜了上来——当她单独面对木灵词的时候仍是抑不住心底的那股惧意。
明明心理年龄比她大了那么多啊……
“妹妹今日又是装哑巴?”木灵词说得有些累,端起茶抿了口润了润嘴唇:“倒是三年不变呢,每回到我这儿来坐都是一副乖巧少言的样子,你这样憋着不说话难道不难受?我可是听说你去见表弟他们的时候话可是多得很呢。”
木灵语陡地就回头去看易嬷嬷,眼里浓浓的都是受伤的神情。易嬷嬷原先有些茫然,见了木灵语的样子才忽然回过神来——她是德妃赐给木灵语的教养嬷嬷,时时刻刻都待在她身边的,这些事情不是她告诉德妃的,还能有谁?也怪不得姑娘要望着她了……
“别看易嬷嬷了,可不是她告的状。”
木灵词神态悠闲地半倚在榻上,翘着兰花指细细捋着自己身上的袍子,慢吞吞的动作能让人发疯——纵使这动作来得极其标准,也显得极具贵族气息。
“姑娘……”易嬷嬷迟疑地唤了她一声,眸中隐着一丝受伤:“奴婢可是一直待在姑娘身边啊……”换言之,既是待在你身边的,那么一举一动都不该瞒得过你的眼睛……
“你还是年岁太小,看事情……太浅薄。”木灵词依旧是慢悠悠的动作,直起了腰略抻了抻,不屑地道:“我要知道你的消息,用得着将易嬷嬷这等人才放在你身边儿?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向我报告消息。你倒偏偏想着是她在告密。”说着睨了易嬷嬷一眼,似笑非笑:“易嬷嬷如今……可不是我的人呐。”
木灵语僵着没反应,心里七上八下。既不是易嬷嬷说的,那能是谁说的?她身边没有其他人跟木灵词有关系了啊……
“在猜是谁?”木灵词玩味一笑:“甭猜了,就算告诉了你,不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这样的人么?你能挡得住我派人在你身边儿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