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静狠狠地咬着牙,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她怎么忘了,小晴也好,晓月也好,其他同学也好,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大概也是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看得起她!那些人总是让她做这个做那个,丝毫不顾及到她的感受,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更加讨厌他们!讨厌那些一直干预她的所有人!为什么她事事不能如愿?!为什么她要被小晴这样折腾?!为什么她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做朋友?!为什么她的家人还要她继续和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做朋友?!她事事委曲求全,甚至逼迫自己去做一些很讨厌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满足?!那些人,那些人为什么要存在?!他们干脆全部都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掉算了?!小静打了个颤,身体撞在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上面,疼痛让她的脑袋一震,人立刻从那种疯魔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顾不得审视自己的心情和收拾那种近乎魔怔的仇恨,她的眼睛先于头脑向下扫了过去,她的视线就此停留在脚边的一小堆碎片上,被恨意控制的头脑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脚边的那堆东西是什么,而等到清楚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刚刚还快要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恨意便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静的声音越来越轻,脸上慢慢染上惊恐的染色,她无助的看着四周才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走廊又换了一种风格,而眼前的这种风格显然是小晴的最爱——华丽精致。这条走廊里摆放着的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小静再次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一堆东西,眼泪不由自主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
她慌慌张张地蹲下试图将地面上的那些碎片拼起来,都怪她刚刚胡思乱想,什么消失不消失的,她现在只希望消失的那个是她自己!手里的碎片越来越多,一个精致的瓷盘逐渐显露出来,小静看了看那碰到的那张条案,又看了看手里的碎片,突然觉得有点冷。她小心地试图着将瓷盘拼凑起来,但是瓷盘的碎片实在太多,而且碎得很彻底,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恢复原貌。小静长时间蹲着脚有点发麻,她扶着身边的条案站起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晃,麻了的脚尖不小心蹭过拼了大半的瓷盘,再次将碎片弄乱了。小静的肩膀缩了缩,脸上的惧色更加浓厚,她弯着腰捶打着小腿,想要快点让那种麻痒的感觉消失,头部靠近条案的时候她看见了条案上的那一行小字,比红木略深的绛红色小字一字一划都像刀子一样刺痛着她,她不由低声喃喃着:“非卖品……”完了,她本来就觉得那个盘子是个很贵重的东西,现在看了刻意留在条案上的字小静觉得更加恐慌。她死死咬着嘴唇,自我厌恶的情绪如同涨潮的海水冲刷着她惊恐的心,一点点将头脑的清明湮灭:她刚才为什么要乱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怪她胡思乱想没有集中精神才碰掉了店里贵重的瓷盘!这下该怎么办!她这次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点钱,因为她在学校的时候经常会被迫给小晴买东西,所以没有剩下什么钱,这次出来旅游的门票和车票都是小晴准备的,她身上的钱勉强只够付房费着饭钱。小静摸出钱包,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钞票,这些钱大概买不出这个瓷盘一般的碎片,她该怎么办……
小静吸着鼻子,空荡荡的条案和条案下方的字让她异常恐惧,她打碎了人家店里的贵重物品,她根本没有钱偿还,她会被怎么处置?是会被扭送派出所还是会直接被通知家里让父母来还钱?不,不行,她不要!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么她就没脸见人了!更没脸去上学了!小晴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到处宣扬,最后全校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她又会被很多人嘲笑,又会被家人斥责,又会被大家瞧不起……
小静抽抽噎噎地落泪,她所能想到的每一种结果都让她万分恐惧,她茫然地看着周围,想离开这里,又不敢离开。她不知道下一个路口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是拐弯还是有一道岔路设置店主、小晴和晓月?无论是哪一种小静都无法接受,她非常害怕这里,地上的碎片比她最怕的蜘蛛还吓人,而这条空旷的走廊就像是将她吞入腹中的怪物,她想离开,但是又不敢离开。
小静大口大口地呼吸,惊惧的眼睛一遍一遍扫过周围,最后她咬了咬牙,将背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翻出一个小小的手袋,这个是之前给小晴提东西用的,小静将手袋撑开把瓷盘的碎片一点点捡进去,然后系上死结塞到背包的最下面,然后把倒出来的东西压在手袋上面。做好这一切,小静再次看看周围然后松了口气,她拎着背包继续沿着走廊走下去,脑袋有些木然,身体显得僵硬。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静停下了脚步,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略显阴暗的走廊里面,她什么时候又走回来了么?小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目光停在了身前的木质房门上,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木质房门,只有一个略显老旧的门把手,小静摸了摸背包的底部,之间能感受到一点点突兀的尖硬,她立刻将背包背上。小静看着身前的门,将有点湿冷的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深深吸了口气,拉开了那扇门。
店主盯着那新鲜出瓶的原盆栽,正在认真考虑着要不要给植株修剪一下,目光刚刚瞥过剪刀就想起了某人那严肃的神色,耳边更是回响起那人好听但郑重的嘱咐:“这东西很好养,一点水就能活,放在房间里养着最好,不用修枝不用施肥,只要定时浇水就行了。还有!不要仅凭着它普通的外表就觉得这是大街上到处都有的普通花草,这个可是稀有品种,非常容易养的稀有品种,绝对不能养死了!如果这颗还会被你养死,你就永远待在你的破店里对着这株名贵的植物赔罪吧!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帮你找类似的好东西了!”
店主的手抖了几抖,终于将目光从剪刀上收了回来,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克制着自己想要继续收拾那株植物的心思。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打量着视线经过的地方,思考着是否还有哪里需要重新整理,最后视线堪堪停在了花瓶上。店主的脑海里再次自动浮现出关于某人的记忆:那人在走到店门处的时候转身,用恶狠狠的语气和狰狞的表情说道:“这是养着安息草种子的寄生竹,非常!非常!非常的珍贵,你给我记住了!”过了几秒钟,已经出门的人又回来了,倚着门边说道:“安息草也不是很难养的植物,如果寄生竹能开花枯萎安息草就能发芽,到时候我回来叫你怎么养,如果能开花就好了。”店主对她的去而复返并不吃惊,只是回道:“我会小心照顾,不会忘记浇水的,话说回来,寄生竹也是竹子的一种,那么只要开了花就会死掉吧?”某人的肩膀抖三抖,怒吼:“我说的开花指的是安息草!”说完直起身子走了。
店主看着泡在水瓶里的寄生竹左右端详,实在是找不出更搞不明白那个所谓的安息草到底寄生在植株的哪个位置,正想凑近了仔细看,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门开了。店主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随即转身去看之前被三个女孩子打开的门的位置:“这也差太多了。”为什么会从那么夸张的位置出来?
店主眯着眼睛看向打开的门,突然就笑了,只是声音有点冷:“哎呀,这几个孩子真是能折腾,年轻人脾气暴躁些倒没什么,只是破坏店里的东西就太不好了,如果再加上手脚不干净就更糟糕了。我今天的运气真不好,竟然接待了几位性格如此糟糕的客人。”好了,现在究竟是谁先出来呢?她们走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是找到了心仪的房间,至于到底走过了哪些地方就要等她们说出房间的号码了。都说越是心理扭曲的人,其人生就越坎坷,那个几个孩子走了那么久才找到房间是因为心理扭曲还是只是单纯的挑花了眼?店主的笑容慢慢攀满了脸,眼睛里透出明亮的光彩,犹如无聊至极的时候突然找到了有趣的事情,那种雀跃单纯的欢喜同样浸满了她的声音:“找到满意的房间了吗?”
晓月看着店主没有说话,穿过那些没有标记没有方向似乎永无尽头的走廊时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各种抱怨和怀疑一扫而空,在那个莫名其妙的走廊里经历的一切在她看到别的人,听到别的人对她说话的时候突然变得有些不真实。晓月对自己心情上的变化感到震惊,等她习惯了店主的笑容之后,那些刚刚褪下去的心情又慢慢悄悄地潜回了身体,她想起自己在走廊里的种种表现,想起自己的怀疑和愤怒还有失态,种种情绪在心里闪过一遍,最后暴露在明亮馨香的店内和店主的笑容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想看到店主,因为那和善温柔的笑容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她在走廊里的所作所为并原谅了她一样,是的,原谅,如同长辈在知道一个调皮的小朋友闯祸之后的那种原谅。晓月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为社么会在走廊里做出的那些事情,原因很简单,她害怕了。是的,总是高高在上的她,一直希望能甩掉那些麻烦远离那些笨蛋的她因为一个人走在走廊里害怕了。真是可笑!这家店果然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