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老夫人病重。好歹你也是吕家的媳妇,婆婆病了,你该当在床前尽孝的。”燕赵咳嗽了一声,将烟袋锅在桌腿上磕了磕。
“……”南歌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小四。
“定是诳小姐的,前几日我还看到她好好的呢。”小四已经离开平西王府,自然并不知道那老太太是不是真的病了,可又不想小姐回去受气,故而如此说。
南歌点了点头,也不说回去,也不说不回去,吃罢饭,挨到夜深人静,却穿上夜行衣,翻身出了自家院墙。
一路高高去去疾速飞跃,半盏茶功夫竟然就到了平西王府,轻车熟路地跃进自己的院子,见屋子里亮着一盏灯,以为有人,急忙蹑手蹑脚靠近了看,却见里面只有一个小丫环趴在桌子上睡熟。
略略疑惑,不明白何以自己不在屋子里还派了人守夜,便起身往老太太屋子去。
虽然夜色已深,老太太却还没有睡,正与吕啸天絮絮地说着话。
“啸天啊,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不论南歌做了什么,咱们也不能写那个休书,你也别耳朵根子软,听了玉莲母女的话。玉莲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下人的女儿,做个侧妃已是抬举她。只是这府中上下到底需要个主事的打理,我身体又不好,过几日若南歌始终不愿回来,你就与玉莲把喜事办了吧。”
“娘,你好好养病,这些日子你身体不好,玉莲不但为您老人家亲自熬汤煎药,而且还把府中上下打理井井有条……皇上如今将修建水上宫殿的差事交给了我,限我三个月之内在瑶华池上将宫殿建造好,这时间实在是急迫,只怕近段日子不能陪你老人家了。至于玉莲,毕竟年岁还少,不急,南歌回不回来随她自己,全当儿子没娶这么个媳妇……”
南歌在窗外听了吕啸天这话,顿时从头凉到脚。
人家已经全当没自己这么个人了,自己还自作多情地巴巴赶回来查探什么……
心头一滞,脚尖点地飞身上了屋脊,却听院子里忽然爆起一个小女人的尖叫声:“抓贼啊!有贼!”
“玉莲,哪里有贼?”吕啸天闻听叫声急忙从屋子里飞奔出来,却见玉莲颤抖着身子站在廊下指着屋顶满目尽是恐惧。
急忙飞身跃上屋脊,四下瞧去却并无贼人的影子。知道追也无望,又担心玉莲安危,急忙返身跳下来将躲在柱子后依然在打哆嗦的莫玉莲抱在怀中柔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一个小蟊贼而已,玉莲不怕。”
“可是王爷,给夫人的汤药洒了,玉莲回头再去煎一副来,只是玉莲怕……”玉莲浑身无骨地倚靠在吕啸天胸前,娇滴滴说道。
“我陪你去。”
吕啸天温柔体贴地伴着玉莲往厨房方向走,却不知暗处一双眼睛瞧见这郎有情妹有意的一幕已是彻底冷了心。
南歌悲愤中发足狂奔,也不知跃过多少屋脊,飞过多少街巷,待停身之处,却是一条波光闪烁的河流。
辨认了半天方才明白,自己竟然又回到流晶河畔。
河水潺潺,从西往东。月色下粼粼波光,更显清冷。
南歌抱了膝坐在河岸边,目中不由就流下眼泪。
想起自小便被父母遗弃,不知爹娘是谁,不知家在何处,随着燕赵浮萍一样四处漂泊。多少冷风冷雨夜,多少饥寒交迫日,一日日挨到如今,到头却又是被人抛弃的人。
“歌儿,不要难过。”一声低沉的安慰忽然响起在身畔。
南歌顿时惊得跳了起来,这才发现不远处竟站着同样一身黑衣的萧恨水。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南歌急忙擦掉眼泪,声音却依然有些哽咽。
萧恨水这才往前走了两步,目中无限疼惜地看着南歌,将手中一副丝帕递了过去。显见是知道南歌哭了。
南歌却不接,复又坐在河岸边的青石上,看着忽明忽暗的河水幽幽道:“让你看笑话了。”
“说什么昏话?”萧恨水走近前站在南歌身后,嗅着南歌身上散发的特有清香,手指刚要伸出握住那消瘦香肩,却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好无措地缩回成拳,微微闭了闭目。
“跟踪我?”
南歌见萧恨水立在身后半天不着声,不由没好气地责问。
“嚯,还真当我这大将军不值钱啊,整天没事跟踪人……”
萧恨水叹了一口气。
瞧见南歌身边不远有株歪脖柳树,不由上前斜靠在上面,所有所思地用手指摩挲着颌下微髯,一双锐利眼目紧紧盯着河水出神。
“什么事把萧大将军愁成这样?”南歌掬起河水洗了把脸,扭头见萧恨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抛开心中不快,故作轻松地问道。
“唉,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修建书院资金短缺的事。皇上原本答应给拨银二十万两,如今却又说江南旱灾,国库库银短缺,要我自己先想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从前奉银虽然不少,可我也不会攒钱呐,都与弟兄们喝酒花销了,如今到哪里变银子去。”萧恨水从树上状似犯愁地折下一根柳枝,在手里揉了揉。
“皇上不是要修建水上宫殿吗?怎么,有钱奢侈,没钱给建书院?”南歌冷哼了声。
“……”萧恨水显然也知道这修建水上宫殿的事,闻听南歌提及,不由气得一拳砸在树干上。这一重拳,砸得树叶纷飞,手背上却也噌去了一大块皮。
南歌见他气恼之下并不理会那流血的伤口,不由一把拿了过来,扒开那只下意识挣扎的大手,从中拿出那条先前欲给自己擦泪的丝帕,仔细地将那伤口包扎起来。
萧恨水一双星目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歌,直到南歌将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妥当后将那大手扔在一边,扭头看向湖面,紧抿的唇由不住挑起一抹笑意。
蹭着柳树坐在南歌身边的草地上,也不说话,只一味盯着南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