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51600000005

第5章

金光柱躺在冰冷的窝棚里,山风穿透窝棚的缝隙,在窝棚里流浪着。金光柱哆嗦着身子,盯着射过窝棚里的那一缕阳光,他喘息着。金光柱和所有抗联队员一样,已经三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日本人封山不成,便封了大大小小所有的村庄,不仅游击队进不去,村子里出来个人也很难。

金光柱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头和脚一样地发飘,他站了几次,最后还是扶着枪站了起来。他踉跄地走出窝棚,一股风吹来,差点把他吹倒。他嘴里狠狠地诅咒了一句,趔趄着走进窝棚里时,卜成浩、卜贞、朱政委几个人大睁着眼睛望着走进来的金光柱。

金光柱就喘息着说:“要饿死人哩。”

卜成浩瞅着卜贞说:“大家正在想办法,卜贞愿意下山给大家弄点吃的。”

金光柱瞅着卜贞,心里狂乱地跳了两下。他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说:“那我陪着卜贞去。”

朱政委说:“下山可危险。”

金光柱这时看见卜贞望了他一眼,一股血液很畅快地在周身流了一遍,他咬着牙说:“怕啥,不就是个死么?”

卜成浩站起身,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没有去看卜成浩,而是盯着卜贞。寒冷和饥饿使卜贞更加清瘦了,清瘦的卜贞脸色苍白。金光柱想哭。卜贞立起身,从怀里把枪掏出来,递给卜成浩,卜成浩就握着卜贞的手说:“多保重。”卜贞冲卜成浩笑了笑。金光柱望见了传递在卜贞和卜成浩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像春天的金达莱一样灿烂地开放,他的心里流遍了阴晴雨雪,一时竟不知是什么味。他把枪戳在窝棚里,紧了紧腰间的绳子,回头冲卜贞说,“那咱们走吧。”卜贞望了他一眼,两人走出窝棚,踩着没膝的雪,卜贞走在前面,在雪里艰难地摇晃着身子。金光柱很想走过去扶一把卜贞,这种想法一直在他心里鼓噪着。走了一段,卜贞手里多了一束树枝,一边走,一边把留在身后的脚印抚平,金光柱也学着卜贞的样子,把自己的脚印抚平。他们不能留下脚印,有了脚印就等于给日本人通报了他们的营地。

走到山下小路上的时候,卜贞才长吁了口气。金光柱看着卜贞很好看地在眼前向前走去,他很快地想起在那长满金达莱的潭水旁,他偷看卜贞洗澡的情景。他的身上热了一次,他叫了一声:“卜贞。”卜贞回了一次头看了他一眼,卜贞突然停下脚认真地对他说;“日本人要是发现咱们,咱们就说是夫妻,走亲戚的。”

金光柱点了点头,他为她的话感动得差点流下了眼泪。他紧走几步,追上了卜贞,他差不多和她并排走在一起了,他嗅到了她的气味,心里漾溢着巨大的幸福。

进村的时候,日本人还是发现了他们,他们被日本人带到一间房子里。斜眼少佐好奇地打量了他们好半晌,后来斜眼少佐伸出一只手,很亲热地摸了摸金光柱的脸,金光柱的整个身子就木在那里。

斜眼少佐收回手,突然说:“你们的是抗联。”

斜眼少佐这一句话,让金光柱差点跌倒。卜贞用手掐了一下金光柱的屁股,小声说:“太君,我们是走亲戚的。”

斜眼少佐笑一笑。他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里间,不一会儿,潘翻译官一同和他出现在卜贞和金光柱面前。潘翻译官上下打量了几眼两个人,便闭上了眼睛。潘翻译官看了两人几眼后似乎已经很累了。

斜眼少佐就叽哩哇啦地用日语对潘翻译官说了几句话。潘翻译官慢慢睁开眼睛。斜眼少佐说完,潘翻译官才说话。潘翻译官柔声细气地冲两个人说:“你们真是走亲戚的?”

卜贞说:“太君,我们真是走亲戚的。”

潘翻译官点点头,冲斜眼少佐说:“他们真是走亲戚的。”

斜眼少佐阴冷地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打了卜贞一个耳光,卜贞摇晃了一下,差一点跌倒,金光柱一把抱住了卜贞的腰,他便过电似的哆嗦起来。卜贞很快就站稳了,她似乎是冲斜眼少佐,又似乎冲金光柱说:“我们真是走亲戚的。”

斜眼少佐干笑两声,这次他更响亮地扇了卜贞一个耳光。金光柱看见一缕殷红的血顺着卜贞的嘴角流下来,他的身子不哆嗦了,突然觉得裆下一热,一泡憋了许久的尿顺着裤角流了下来。潘翻译官看见了那尿,他皱了一次眉头。

斜眼少佐突然大笑起来,斜眼少佐笑弯了腰,他弯下腰去的时候,又很温柔地捏了一下金光柱的脸。

“完了,咱们就说了吧。”金光柱呻吟似地说。

卜贞突然站直身子,她狠狠地把一口血啐在金光柱的脸上,轻蔑地说了句:“软骨头。”

潘翻译官皱了一次眉头,他眯着眼看了一次金光柱,又望了一眼卜贞。

斜眼少佐这时把笑弯的腰再一次直了起来,他扭过头冲潘翻译官说:“他们抗联的是。”

潘翻译官没有说话,他从裤腰里掏出烟袋,在烟口袋里挖了一袋烟,潘翻译官吸了两口烟。

斜眼少佐冲屋外叽哩哇啦地叫了几声,很快便进来两个日本兵。那两个日本兵,把卜贞绑了,推搡着带出了门外。

此时屋里只剩下了金光柱,金光柱想:“完了。”他这么想完就想坐下去,他摇晃一下,最后就靠在了墙上。斜眼少佐又一次走到里间,不一会儿他亲手端出一盒子糕点放在金光柱面前,斜眼少佐说:“你的饿了,你吃。”

金光柱想:“完了,吃就吃吧。”他试探地伸出手,抓过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很快地就大嚼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想:“吃就吃,反正是完了。”

潘翻译官把目光移到了窗外,他一口口地吞吸着烟。

斜眼少佐一直笑眯眯地盯着狼吞虎咽的金光柱。盒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糕点时,金光柱停止了大嚼,他想到了卜贞,便把那块糕点攥在了手里。

斜眼少佐又冲潘翻译官说了几句。潘翻译官瞥眼金光柱便说:“吃你也吃了,你就说吧,说了日本人会饶你不死。”

金光柱打了个嗝,他盯着斜眼少佐的脸颤着声问:“你们保证不杀我们。”

斜眼少佐点了点头,他又一次伸出手很温柔地抚摸了一次金光柱的头,金光柱就想畅快地大哭一场。他想到了山沟里冰冷的窝棚,卜贞和卜成浩的温情……他“扑嗵”就跪了下去,一边哭一边说:“太君,我们是抗联呢……”

卜贞被关在猪圈里,猪早就被杀了,猪圈里只剩下了些乱草,草里面掺杂着雪。斜眼少佐出现在猪圈面前时,卜贞正在大骂不止,她在骂金光柱。

金光柱随在斜眼少佐身后,手里仍攥着那块糕点。他一见到卜贞就说:“卜贞,咱们就认了吧,我可啥都说了。”

金光柱说完便把那块糕点递了过去,卜贞看也没看一眼那糕点,卜贞说:“你这只狗,算我瞎了眼。”

金光柱慢慢跪了下去,他跪爬几步,抱住了卜贞的腿,他仰起脸说:“卜贞,你就招了吧,当抗联有啥好,挨饿受冻的,只要你招了,我给你当牛当马都行。”

卜贞从金光柱的怀里抽出一只脚,卜贞低下头清醒地说:“金光柱,你看着我。”

金光柱抬起脸,认真地看着卜贞俯下来的脸。这时卜贞抬起脚,那只脚准确地踢在金光柱的脸上。金光柱放开了抱紧卜贞的那只脚,他向后面仰躺过去,攥在手里的那块糕点很优美地抛了出去。金光柱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两颗门牙掉在地上。

两个日本兵拥上来,几脚就把卜贞踢倒在地上。卜贞哑着嗓子骂:“王八蛋,畜生,你们杀了我吧。”

金光柱跪在地上,含混不清地说:“别打了,你们饶了她吧,让我干啥都行。”

日本人果然不再踢打卜贞了,斜眼少佐走过来,抓着金光柱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拖起来。金光柱颤栗着,他哭丧着脸冲斜眼少佐说:“太君,饶了她吧。”

斜眼少佐笑了一下,斜眼少佐冲几个士兵挥了一下手,那几个日本兵顿时亢奋起来,嗷叫一声把卜贞扑倒在猪圈的杂草上,他们很利索地把卜贞扒了个精光。卜贞的身子白得刺眼,金光柱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呼嚎了一声。此时,他不再颤栗了。他咬紧了牙关,血液一点点地从头顶涌上来。

日本士兵的笑声,使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他看见一个日本兵褪去了自己的裤子,向卜贞俯下去,另外两个日本兵按住了卜贞光洁的身体。卜贞咒骂着:“畜生,你们杀了我吧,畜生啊——”

金光柱嚎叫了一声,他想冲过去,斜眼少佐一把抱住了他。金光柱说:“你放开我,我也不活了。”他在斜眼少佐怀里挣扎着,斜眼少佐腰间的刀柄硬硬地硌在了他的腰上,这一硌使他清醒过来。他伸出手,一转身便把斜眼少佐的刀抽了出来。斜眼少佐看见刀光一闪,愣了一下。金光柱大骂一声;“操你们妈,日本人。”他舞着刀冲了过去,那几个日本人放弃了卜贞,一起惊愕地望着他,他冲过去,刀光闪了一下,便准确地刺在卜贞的胸上,一缕血液喷溅出来,像盛开的一片金达莱。卜贞睁开了眼睛,她甚至冲金光柱笑了一下,她微弱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还算你有种。”便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枪声响了,两颗炙热的子弹从背后射中了金光柱的胸膛,金光柱摇晃了一下,他似乎长叹了一声,便向前扑下去,他抱住了卜贞。他回了一次头,看见斜眼少佐手里举着的枪,枪筒里还散着一层薄薄的蓝雾。金光柱说:“狗日的日本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回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卜贞渐凉的脸上,他觉得此时真幸福,他哼了一声,便不动了。

同类推荐
  • 呼兰河传

    呼兰河传

    茅盾评价《呼兰河传》,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呼兰河小城的生活或许有一点沉闷,萧红用绘画式的语言,“在灰暗的日常生活背景前,呈现了粗线条的、大红大绿的带有原始性的色彩”,勾勒出一幕幕充满童趣的影像。
  • 左耳失聪

    左耳失聪

    李东文, 70后。1999年开始学习写作,以小说及情感专栏为主,曾在《天涯》《长城》《十月》《西湖》《长江文艺》等杂志发表小说,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读者》等转载。
  • 城北地带

    城北地带

    苏童对“早年”生活掘地三尺的倾力之作。“城东蛮,城西恶,城南杀人又放火,城北是个烂屎坑。”在这个被称为烂屎坑的70年代某个江南小城的一隅,老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还在演绎,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在浮躁不安地证明自己的社会存在。
  • 喀什的魅惑

    喀什的魅惑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虹

    ,而且支配着人的生存,却四顾茫然;少妇迫于丈夫的挟持,回到了前妻的身边。而欲望的扭曲与幻灭,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男高音歌唱家,拥有一个幸福而平静的家庭。王大进用小说坦然地表达着这样的观点——欲望不仅无处不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他走出了昨日的婚姻,则彻底地重塑了生活的样貌,在煎熬中一天天憔悴。当她终于可以摆脱不幸婚姻的枷锁而恢复自由的时候,却被不能承受的虚无感改变了既定的轨迹,那个当初带给她激情的男人,却已带着寒冷的内心,甚至人性。命运安排他与一个美丽而哀愁的少妇邂逅,婚外情像人们熟知的那样熊熊燃烧
热门推荐
  • 天鹅

    天鹅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网游之紫青剑诀

    网游之紫青剑诀

    第三次世界大战终于不可避免的生了,甚至动用了核弹。地球面临核冬天,为了生存,人类凭借强悍的思感技术,并且将肉体冻在未受污染的南极大6最底层,除了必要的技术人员以外,全民进入了虚拟空间——《幻恋》。由于幻舞机器出现问题所以会出现一章很多重复的问题暂时幻舞还不怎么会解决~~很快幻舞就会把多余的章节删除~~给大家带来不便幻舞由衷的说声对不起也是重伤,没有办法在战斗了。
  • 轻松腌卤拌

    轻松腌卤拌

    中国烹饪大师史正良先生通过潜心总结研究、反复实践、制作、编写出全新的家常菜谱,用料普通、制法简便、调味适口,并且营养合理、易学易变,对于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和培养美食情趣有极大好处。
  • 亿万千金逆袭战

    亿万千金逆袭战

    简介:她年仅十四岁,来自近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病逝,留下千亿遗产,她能否由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村姑,摇身变成中国最富有的亿万千金,她能否在所谓“亲情”的围攻中顺利突围。
  • 王妃有毒

    王妃有毒

    本文原名《锁相思》黯相念,追情思,夜夜除非,锁尽离人泪。人愁春老天不老,痴情难绝,化作东风醉。…炼狱无情,火海无踪,世间最销魂者惟有爱,而世间最伤人者亦莫过于情。七年时间,她付出一切后换来的是仅剩三年的生命,而他换来的却是一生无忧。一夜纠缠,竟是他七年来处心积虑的算计,造成她生不如死…他说,“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更应该高兴才是,天下有多少女子想入我兰王府邸,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云渺锋颠,她笑对穿骨一剑,“从此黄泉天堂,是死是生,你我再无瓜葛!”然而,三年的岁月,他留下的她须要每每以血来证明,灼烧痛骨的残忍余她一人承担!…半年之后,再见竟是君臣之别!当那一席刺目的梨白走进大殿的时刻,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是她!他曾想要弥补,曾无数个日夜忏悔,只期望能得她原谅。却不想,如今,那熟悉的容颜走过时只有淡漠疏离的目光,他知道他输了!于是,扬袍躬身,指甲陷进手掌,道,“微臣参见皇妃娘娘,恭请娘娘、圣安!”痴心的守护,虔诚的赎罪,换来的却是她毅然选择别人的怀抱…究竟,是缘是孽?…本文属虐恋型,亲们一定要准备好!推荐好友殇夜千年滴文文<秦始皇的小妻子>推荐旧文《锁妃》《老公很赖皮》《我的麻烦爱妻》
  • 本草纲目花草养颜经

    本草纲目花草养颜经

    自古人们就习惯用花来形容女人的美丽,每个女人也都梦想如花般娇艳。在古代,没有任何的化学方剂,女人养颜之材全部源于天然之物,花草是用得最多的美容材料,历代医家为女人创造了许多美肤养颜的天然本草配方。桃花、红花、芦荟、玫瑰花等被制成香粉、面脂、沐浴香汤等美容用品,用来对付色斑、皮肤粗糙、肤色暗沉、皱纹等各种美容难题。本书集结了历代医家的花草美容养颜妙方,无需担心化学物质对身体的伤害,轻松拥有健康美丽。
  • 傻子王爷无情妃

    傻子王爷无情妃

    一只毒蝎子,彻底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别人只知道,那个软弱没主见的女人被迫嫁给一个痴傻呆闷的七皇子。殊不知,她早已不再是“她”!面对痴傻只会憨笑的美男,她气愤难填!你傻,本美女就医好你,谁知医好后,遭到嫌弃,却换来一纸休书,气愤之下,她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宝庆十九年春,大佑国皇太子大婚,大将军之女入主东宫。一个不是淑女的将门千金遭遇一个不是文韬武略的中庸太子,到底是佳偶天成,还是冤家路窄?成婚一年不足,太子忽然休妻。迷影重重,生死茫茫,这样一来,还是不是大团圆结局?
  • 从小爱吃的家常菜

    从小爱吃的家常菜

    从小爱吃的馋嘴肉食,妈妈常做的合口蔬菜,全家爱喝的醇美汤羹,充满回忆的喷香主食,让舌尖上的美味鲜活呈现!《美食天下(第1辑):从小爱吃的家常菜》分享最熟悉的美味佳肴,全书共分四部分,图文并茂。
  • 佳玉

    佳玉

    佳玉挎着背篼去锅炉房。路面被冬霜打得又硬又滑。佳玉走出紧靠农田的那排平房,上一段长长的黄土斜坡,再从子弟校旁边的天桥上穿过,矿区昏黄的灯光就迎照着她矮胖的身影。雾很浓,悬浮的冰粒子扑打着她的脸,她感觉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被饥饿的冰屑咬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