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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导师“严乘严”

张箭飞

(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

不久前,我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去看望陆师。路上,很自然地与两个青春无敌的女生聊起逝水年华来。是不是自己人到中年晚期,开始滋生怀旧的伤感?养成回忆的习惯?好像这一年,师生之间课外的话题,书外的闲聊,总是不由自主地滑向与陆先生谢师母相关的那些日子。我想,也许是陆先生的健康现状触痛了我内心最纤弱的那根神经:想再看见陆先生骑着他那辆咯吱咯吱作响的自行车,徐徐溜过新图书馆后那道长而弯的斜坡;想再看见陆先生慢三快四的舞步旋过俱乐部的舞池;当然,最想的还是回到逸夫楼的地下室教室,陆先生端坐在小小的黑板前,面对挤挤挨挨的门生,用低微而流畅的声音讲起……讲了什么呢?那些西南联大的学生有幸亲炙金岳霖、沈从文、王力……的教诲,但多少年后回忆起自己茅屋大学的青葱岁月,全然记不住课程的细节,却对大师的神采、爱好甚至逸闻经年不忘。愚顽如我者,的确已经把陆先生当初关于第一首现代叙事长诗的孜孜考证付之爪哇之水,但陆先生沉静的微笑,我与王毅兄的相视一笑沉入记忆深处,时不时冒个泡,浮在眼前。想起来了,大凡听到陆先生的精彩之处,我们不便击桌而赞,就和同桌交换个喝彩的眼神。是的,陆先生有一种沉静的气度,使得一帮门生在他的面前,本来张扬的会内敛起来,本来内敛的会谨峻起来。多年前,偶遇北大同行,说起他们中文系的严加严教授,我气急败坏地说:“我导师是严乘严,严不堪严。”说这话的时节,我正是铁锅上的蚂蚁:论文卡壳,思路堵塞,前景不明。不是没有后悔过:如果早知道陆门弟子要走华山道,我断然不会自讨苦吃,不,自寻绝路哇!

苦中有乐的是——其实也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家伙呢。”就不去揭那些男生的伤疤了——诸位师兄师弟,你们现在个个是学界精英,院系柱石。讲坛上一站,小生仰之弥高,女生为之倾倒,可敢遥想当年,初生牛犊也好,山中老虎也好,爹的儿子也好,儿子的爹也好,哪个在陆先生面前摆过“后生可畏”的pose不是没有幸灾乐祸过:“某某兄啊,别看你才高八斗,英俊无比,还不是夜不能寐,形销骨立?不是伊人使你憔悴,而是论文压得你唉声叹气。谁让你跟着陆先生做新诗史研究,他已用一本《二十年代各流派诗人论》占据了高地,竖起了路标,确定了范式,后来跟进者,哪个没有影响的焦虑?而某某兄,你的焦虑尤甚!你有诗人之心,史家之眼,更是年少气盛,你就得追着陆先生,用精准的文字写扎实的文章。不是没有同病相怜过:“某某弟啊,陆先生电话里那句狮子吼‘就是死了也要把论文写出来’岂止震呆了你,就连一班逃出生天的师兄师姐们,闻之也要胆寒!”

再来说说我们女生罢。哪个女生没有掉过眼泪?陆先生对女生说话总是温和的,可是只要他拿出改得一片狼藉的论文给你看的时候,你自己就有无地自容之感,眼泪会不争气地掉下来,是哭自己笨,还是怨陆先生严?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仿佛只有眼泪才能把那一刻的尴尬化掉溶掉!然而,严乘严先生是不相信眼泪的!哭过之后,拿走论文,再过几天,你还得来到陆寓,战战兢兢地按响门铃,祈祷是师母来开门。师母啊,温婉如玉的谢师母,要知道,每次来陆先生家,我期望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您!只要您在,心里多少有点坦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踏进书房那个炼炉之前,先和师母聊上五分钟,调稳自己的心跳,酝酿受刑前的措辞:“陆老师,我开了两个夜车,全部改了一遍,您看这次是不是好点?”五分钟后,师母沏的香茶已经温凉,端起一饮而尽,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走进书房。照例,陆先生会给你一个欢迎的微笑,你拖过一个凳子坐下,与陆先生隔着一张书桌,桌上码着书堆,斜逸出的两三本,露出或白或泛黄的字条,你关门的动作扇起的微风,使字条颤动不已,你怔了一会儿,竟然想起一句:“每一只蝴蝶都是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的前身。”你知道那些字条,写着陆先生的批注,夹进某页,就成了招魂的蝴蝶。蝴蝶飞过之处,徐志摩、王独清……犹如耶利哥玫瑰,生命复苏,美丽归来。你正在哪里兀自胡想,陆先生一开口把你拽回到严峻的现实:“小张啊,这段不相干的话,你怎么还要留着?”“唉,陆先生,那些句子好歹也算美文,纵然与论题不很相干,可是您总得让我飚点花腔,华丽丽地写上一段吧。”这段心理活动,从不敢暴露在陆先生面前,因为知道他最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写法。是啊,读博那几年,自卑得要命,毕业的师兄已经成家,几个同学正在立业,我这陆先生的第一个女博士生,还在学徒期,干活不出活。敢有点自信的就是文字才情了。可是,这点自信屡屡受挫。陆先生好似决心要我戒掉辞浮于意的癖好。有一阵,我甚至考虑是不是像司汤达那样,每天读一段《拿破仑法典》培养精炼峻切的文风。在陆先生门下几年,怎么看不出来他的美学趣味是偏向simplexsigillumveri简洁一路的?他本人的写作就具有明察秋毫的精确性。

陆先生最让人不及的是史料的收集和披拣,最使人折服的就是要言不烦,一语中的的文风。精准是一种罕见的品质,毕竟飘扬学界多年的懒婆娘或红或白的裹脚布(家织的也好,地产的也好,进口的也好,)已使我们不觉其臭,乐见其长了。想想自己,还不是拿着一篇裹脚布,献宝似的拿给陆先生,几万字的“巨文”,还是我的“处女作”啊,陆先生用他的铅笔给我“斧正”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一个暑假,咖啡白喝了,夜车白开了,撞墙的心都有了。陆先生他有洁癖——简洁之癖,大凡花里胡哨的文章,到他手里,他都要你挤干、榨干、晒干,一句话,要你出“干货”。说起来,干货这个词,还是文倩师姐告诉我的,她说:“我父亲上课,讲的全是干货。”初听此言,心一动:“陆先生若不从文,去练武,必定也是精准一路。弹不虚发,一箭穿心。”

扎实,这个看似平常的品质却是一种难以抵达的境界——毕竟到了九十年代,学界已经热闹成个秀场了,不复是陆先生年轻时代的寂静,甚至是铁屋子的寂静。那样的寂静有时会化作一股煞气,割断思想之苇,吹灭天才之烛。不敢想象就在那样的寂静里,陆先生开始动工,铺下宏伟工程的第一块基石。几十年过去,一本本文学史专著纵列下来:从《二十年代各流派诗人论》到《徐志摩评传》再到《中国新诗史》,才能看出陆先生的勇气、毅力甚至雄心。的确,由于李欧梵教授的介绍,我第一次才知道陆先生坐冷板凳抄书的功夫。那是在哈佛的研讨课上,李教授本来对着一帮黄白研究生讲着如何研究三十年代上海文艺期刊,眼光忽然停在我身上说:“你导师很了不起,他就坐在图书馆一本本地抄写那些不外借的资料。我到武汉大学,还专门向他借阅。”我又是吃惊又是骄傲。坐拥九十九座图书馆的哈佛骄子啊,你们可以自由借阅许多珍贵的手稿、古籍,初版书、绝版书……复印、拍照、扫描,哪里知道我们的图书馆许多时候是藏书馆,一旦收进什么手迹、孤本、绝本,要么密不示众,要么奉如禁藏。我的导师,他只能像西天取经的玄奘一样,沐手敬书,孜孜矻矻,抄回“贝叶真经”。对于坐享现代技术之助的哈佛学子和学者来说,手工抄写的景象多么富有中世纪或古典的意味。个中的辛苦,陆先生很少向我们道及,但读到一位中世纪抄写员的描述时:“没有人可以了解其中的辛苦。三根手指抄写,两只眼睛看。一片舌头朗读,浑身都在劳动”,我推断:抄写需要难以想象的专注精神,抄写又是一种修炼和领悟的过程。后学如我者,没有经历这个过程,立论行文,就远不及陆先生扎实了。福兮祸兮?我们现在做学问的条件好过陆先生当年多少倍!也许再也不需要像陆先生那样,一只钢笔,一本抄写簿,早去晚归。数字档案馆、电子图书馆、E-数据库,北极星、MuseProject……使我们成为手握鼠标的阿拉丁。当然,作为阿拉丁的我们,只能享用魔力,却不会创造魔力!当我一个请求下载的信号传递到爱丁堡大学或布朗大学,几十秒后,几十页的18世纪英国园林史料——连绝版的一册WilliamGilpin(1724-1804)的PicturesqueTours,就进到我的文件夹里。这里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当然也不会有非常之遇。是的,只有陆先生才有这样神奇的魔力:makeinaccessibleaccessible,invisblevisble。图书馆里伏案的陆先生,你的手指拭去落在诗人身上厚厚的尘埃,你的笔尖唤醒了幽闭于遗忘之瓶的文字精灵。

陆先生这个形象,成为我给学生讲述的传奇。每讲一次,陆先生的“严乘严”就会褪去一点当初使我泪水涟涟的酸涩。奇妙的时间柔化了我的记忆。就在几年前,可畏可敬的陆先生变得可亲可爱起来。再去按响陆寓的门铃时,心跳如常。不再麻烦陆先生给我改论文了,但我的口气却越来越像陆先生了——当我修改学生的英语论文时:dryyourexpression,contractthisparagraphy,justcometothepoint!!!(拧干你的表达,收缩这一段,直奔要点!!!)感谢陆先生,他教我学会欣赏简洁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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