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民族史诗有着迥异之处,就是其社会原型难以追溯确定。印度两大史诗《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以及古希腊史诗《伊里亚特》《奥德赛》都有两千多年的书面资料;而欧洲中世纪史诗《罗兰之歌》和《尼伯龙根之歌》又有着历史依据;突厥语族人民的史诗《玛纳斯》和《阿勒帕密斯》中提到了勇士们的敌对民族的名字,如卡勒玛克……这些因素都有助于说明它们的社会原型。而《江格尔》到了19世纪初才被学者记录,而这些记录缺乏在这之前的文字依据,因此对于《江格尔》社会生活原型的追溯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江格尔》反映的是15世纪的社会现实,有的则说它“记录了古代乌孙族以及有关民族的历史”,还有个别人把它同18世纪的准噶尔汗国社会联系起来。虽然各学者的观点有所差异,但是都默认《江格尔》反映的社会生活在13世纪—18世纪之间。
由于缺乏文字资料作为原型的考证依据,只能从内容入手。《江格尔》的内容极其丰富和复杂,其中包含它形成时代的社会内容,也包含了早期神话、传说和小型英雄史诗中继承或借用的材料,也有在流传过程中新增加的内容。在原型的追溯过程中,应该把这三个不同时代的内容分开。
(一)《江格尔》原型的追溯
在《江格尔》里保存着很多原始生活方式、古老习俗和萨满文化的痕迹。卡尔梅克学者阿·科契克夫探讨过其中一些古老母题和原始文化遗迹。日本蒙古学家莲见治雄教授指出,在《史记·匈奴传》中存在着与《江格尔》和其他蒙古史诗一样以毛色区分马群的描述。《江格尔》与匈奴文化也确实存在以下共同点:如战争起因母题(敌人提出三项要求)、弓上的图案(双兽争斗)和两位勇士的角斗方式等。我们不难推断,《江格尔》和这些古老的元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了古老的母题外,在这部史诗里,还有许多在史诗流传过程中新增的因素和章节。如佛教的影响、《格斯尔传》的影响以及其他文化影响下形成的情节、母题和人物。
《江格尔》的核心就是《江格尔》形成和发展成为长篇英雄史诗时代的社会斗争,即分散的小汗国之间的军事斗争。
《江格尔》里出现的那些汗国动荡的社会状况、战争的性质和目的、社会军事政治制度、社会各阶层的结构和人们的思想愿望等,与明代蒙古族封建割据时期西蒙古卫拉特地区的社会现实相符合。这部史诗生动地描绘了封建割据时期卫拉特地区社会斗争的画卷。它的描述又不单纯只是记载历史过程,而是升华为典型事件,大大增强了社会意义。
(二)宝木巴的社会形态
江格尔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在宝木巴,它是史诗里出现的众多汗国中比较大的一个。江格尔是宝木巴的汗,他招募了一批所向无敌的勇士,拥有无数健硕的骏马。宝木巴经常处于战乱状态,蟒古斯为了征服江格尔的神圣国土,派大将查干侵犯宝木巴;另外一个暴君黑纳斯汗,其势力与江格尔不相上下,号称40万蟒古斯的霸王。他手下有6000个勇士,在右翼3000名勇士中有个勇敢无畏的好汉叫布和查干。黑纳斯派布和查干去攻打宝木巴。于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在宝木巴爆发了。
宝木巴地方的创建过程类似于四卫拉特联盟的建立,都是通过征战与和平、强迫与自愿相结合的方式完成的。宝木巴的联盟是从小逐渐到大形成发展的。首先,阿拉谭策吉决定,将他和西克锡力克的领地移交给江格尔治理,西克锡力克和他的儿子洪古尔接受他的建议,就这样奠定了宝木巴联盟最初的基础。接着江格尔不断招募英雄豪杰,扩大势力。江格尔的勇士原来是各个领地的首领(或汗),他们归顺江格尔的经历各不相同。萨纳拉自己主动离开了慈爱的双亲,抛弃了亿万属民,与美丽的妻子告别,跟随了江格尔;明彦与江格尔交战时,在难分胜负的情况下预见性地看到了他的强大,放弃了过去的生活,投靠了江格尔。萨布尔与江格尔交战时,一度把江格尔的勇士们打得人仰马翻,但是最后抵不过众勇士而被俘虏,于是想起了父母的遗嘱,最终归顺了江格尔。
宝木巴这个地方不是专制王朝,而是封建领主联盟。勇士们有较大的自由,他们可以随时离开宝木巴,也可以随时回到宝木巴。他们可以不服从江格尔汗的决定,另选其他途径。他们可与江格尔一较高低,甚至可以教训他。江格尔本人也可以放弃汗位,离开宝木巴随时出走。这些都说明了宝木巴是有一定独立地位的封建领主们的联合体。
(三)《江格尔》表达的社会愿望
《江格尔》通过形形色色的掠夺者和奴役者对宝木巴地方的进攻和践踏,像一幅幅生动的图画一样,再现了蒙古封建割据的局面,反映出封建混战对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带来的严重后果,深刻揭露了封建势力混战的残酷性和他们的暴行。在这种残酷的局势下,人民一方面遭受到外来敌人的抢夺和屠杀,另外一方面加重了他们向自己领主缴纳的赋税和其他负担。
史诗《江格尔》表达了在这种局势下人民的思想和愿望:第一,对内厌恶和反对封建割据和内讧,主张和平和统一。第二,对外反对侵略和扩张,主张和平相处。第三,在和平统一的局面下,建设美好生活。
《江格尔》的不朽之处,不仅在于它揭露封建混战,指出了克服战乱的方法,而且还表达了人民群众对人类社会和平、幸福美好生活的憧憬。在序诗里刻画了另一种理想的宝木巴汗国:没有死亡,人人长生,没有骚乱,处处安定,没有孤寡,老幼康宁,不知贫穷,家家富强。
这种美好的理想具有爱国主义理想的萌芽,对宝木巴的理想化的描绘超出了民族界线和阶级界线。这里居住的500万各民族居民,人人和睦相处。这种社会愿望也与四卫拉特联盟时期的人民的愿望不谋而合。史诗显示了蒙古族人民的崇高品质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