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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严凤英:往哪里找,槐荫树下的纯真

不敢相信,如果严凤英活着,今年才80岁。

今晚看演唱会的观众很多是老人,有的步履蹒跚,互相搀扶,有的坐着轮椅,看上去应该都已是耄耋之年。严凤英要是活着,说不准比他们还矍铄。

可是今年才80岁的严凤英,惨烈地死在了1968年4月8日,五天之后是她的38岁生日。

想着这些,走进剧院的时候心里有点隐痛。

天上人间——这个名字很精准,也许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希望严凤英就像七仙女一样真的去了天上。

演出华美精彩,交响乐伴奏、身着霓裳羽衣的美女伴舞,这样唯美的舞台,严凤英没有赶上。她在黑白时代演绎着自己多彩的梦,却让我的童年生活黄梅飘香。

妈妈是个冷静而理性的人,她从不相信艺术的魅力,她固执地认为:电影是疯子写给傻子看的。她觉得生活要冷酷得多。但妈妈独独爱看《天仙配》,也许既浪漫又残酷的剧情更贴近真实,打动了她。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在物质生活清贫辛苦的岁月里,一遍又一遍地哼唱这段主题曲是妈妈唯一的娱乐,那婉转的黄梅调一直飘荡在我儿时的记忆里。

小时候看不懂,今晚发现《路遇》一幕里,槐荫树做媒一段很精彩,七仙女任性率真的爱情令人动容。董永一再申明自己“上无片瓦遮体,下无立足之地”,仙女却执意要嫁这个一贫如洗的憨厚小子,义无反顾的劲儿让我边上的记者看得连连发笑,真是惊为天人,这样的纯真,人间天上哪里找?

虽然每一幕里的七仙女都是耳熟能详的国家一级演员扮演,但是我还是觉得七仙女是严凤英的专利,那种不掺杂物欲功利的纯真、执着,只有严凤英能够演绎出来。就像翁美玲的黄蓉,无人可以替代。

严凤英,就是这样真的一个人。

挣了钱就广为接济周围的人;要换下王少舫她就坚决拒演七仙女;抽烟抽到牙齿发黑;爱一个人爱到恨。她不为难自己,不优柔寡断,率性得像仙女。

但仙女的死令人扼腕。不知道这个角色是否是她的宿命。

她死得太惨。在吞下一瓶安眠药后,她哭着跟14岁的大儿子叮嘱:听爸爸话,带好弟弟。其实她多想活着,可是那个时代不容。最恐怖的是,她死后还被军代表强行开膛破肚,看看她肚子里是否藏了国民党的发报机。打开一代名伶胸腔的是一把利斧。那个冷血的军代表,面对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语出雷人:我没看过你演戏,也没看过你演的电影,但我看到你的原形了。

人治人的惨烈,不亚于动物间的厮杀。有时动物身上会偶尔闪现人性光芒,但人身上的兽性一旦发作,会比动物更加凶残。

死于同类的手上,艺术界严凤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百转千回的唱腔无人能比,但她的悲剧,只要人类存在,就有被复制的可能。

唱她曾唱过的剧,演她曾演过的戏,也许只是纪念严凤英的一种方式。更重要的是营造一个温暖的空间,能容得下纯真,能让人性自由生长,让兽性无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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