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年一个人吃光了锅里所有的粥,然后难得好心情地去把碗给洗了。
搂着她睡了一夜,换谁心情都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锦年与她的关系开始变得很微妙,不上不下的。青梅竹马这词,梁辰觉得一点也不适合他们俩,但她又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其实这么久了,要说起初的那几年,梁辰能装傻充愣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但自从她大学毕业以后,陈锦年看她的眼神,以及他平常对她的态度,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她就是一二傻子了。
陈锦年的心思她懂。
但正如梁朵所说的,她这老牛,就别妄想陈锦年这棵嫩草了,陈锦年为啥喜欢她嘛,或许只因为她身上的那种母性的特征。虽然梁辰自己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就母性了。但事实证明,梁朵总是对的,所以这次梁辰也深信不疑她是对的。
梁朵是谁?
梁朵就是陈舒年那乌鸦嘴中,致使梁辰变成一根没人要的草儿的根源。
那年直到寒假,再到过年,然后寒假再过完,梁辰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来将梁辰接回去。
准确地说,梁辰这根没人要的草一直在S市待到初中毕业,后来回H市既不是梁爸梁妈想女儿,也不是梁辰想梁爸梁妈,而是梁辰的姥姥考虑到了一个现实问题,那便是梁辰的户口以及学籍问题。
其实梁辰的姥爷在梁辰刚升初中时,就有提过要将梁辰的户口以及学籍都迁到S市,放梁舅舅名下都成。但梁姥姥毕竟疼女儿,考虑到梁妈妈的心情,这事说着说着就不了了之了。
于是,梁辰在阔别九年之后,又回到了H市。
梁辰离开大院的那天,陈舒年追在车后面哭得稀里哗啦,虽然事后陈舒年一直坚持说那是因为梁辰将她叔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巧克力拿走还没有还,她怕梁辰这一走之后再也不还了才哭的。
梁辰那天也哭了,而且哭得好惨,梁辰的姥姥则是欣慰地笑了,笑了这么久的小没良心的,临了终于良心发现,舍不得他们了。
而梁辰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因为舍不得姥姥姥爷舅舅多点哭,还是因为舍不得陈舒年哭,她只记得那天她趴在她舅舅的吉普车后边,一个劲地冲陈舒年的身后望啊望,望啊望。但是那小孩却始终没有出现,就连聂久那小难民也没有出现。这让她的难过更加深了一层。
梁辰真正与梁朵相处,也是在梁辰回H市之后。
回到H市之后的梁辰,认清的第一件事便是,陈舒年这破姑娘,真的可以放弃学业去天桥上算命了。她那张乌鸦嘴,真是太准了。
梁辰在S市,虽说梁姥爷严肃得紧,但梁辰在那儿好歹也算是众星捧月。可一回到自己家,她的地位立马就一落千丈了,她才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草了。
梁辰当然不能任由此事继续发展下去,于是抗议,具体通过了以下几套方案。
一、哭闹。
但梁辰发现,就算她扯着嗓子号也不成,梁爸爸只会摇头说:“这孩子,在她姥姥家养野了。”
于是梁辰不号了,她受委屈事小,但怎么着也不能拖姥姥下水啊。
二、绝食。
结果是梁辰在饿了两天,饿得眼睛发绿后自己爬起来到冰箱里翻了两根黄瓜、一个西红柿、两个蛇果,还有放在桌子上的,大概是梁朵吃剩的薯片吃了。梁辰在把这些东西尽数塞进肚子里后,成功地将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那时候肚子痛得快要死掉了,正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梁朵搂着梁妈妈就进了门,一见梁辰这样,梁朵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告状。
“妈,你看梁辰,她这么大了,居然还学小孩打滚,跟个泥猴似的。”
要不是因为肚子痛,梁辰绝对会冲上去掐死梁朵的。
好在梁妈妈没有梁朵那么白眼狼,至于梁辰是被梁妈妈背进医院的,还是被救护车拉进医院的,梁辰不能确定,但梁妈妈坚持是后者。
在医院的当晚,梁辰坚持不让梁爸梁妈进病房,当然梁朵就更不能进了。
她醒来的时候找护士姐姐借了支笔,还有几张白纸,开始给陈舒年写信。
梁辰觉得,写血泪史这玩意儿,比写情书容易多了。梁辰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将梁朵以及梁爸梁妈是怎么迫害她的事一一列举,情到深处,还落下几滴泪来。她具体说明了梁朵的新裙子花了多少钱,梁朵的生日蛋糕上写了多少个字,分别是什么字。
写完信之后的梁辰仍觉得悲愤不已,吵闹着要出去寄信,众人当然是不肯。
这个众人包括了:医生、护士、梁爸爸、梁妈妈,至于梁朵,这个点她在家里睡觉。但梁辰也倔,她这回是彻底奓毛了,病房里的东西被她砸了一地,刚刚才动过刀子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众人怕她折腾出事,只好再三保证第二天早上绝对会帮她把信寄出去。
如果你要问梁辰,谁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绝对会说她姥姥。因为每次在她“危难”的时候,梁姥姥就如同一颗光明之星,从天而降。
就在梁辰被安抚回到病床上,正准备蒙起被子好好地可怜自己一下的时候,梁妈妈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梁姥姥打来的。
这么个点,梁妈妈以时间太晚,梁辰要休息为由,企图将梁辰进医院一事隐瞒起来。
可梁姥姥没那么好糊弄,她坚持要让梁辰听电话,梁妈妈一抬头,正见梁辰坐在病床上,两眼含泪却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梁妈妈不由自主地就将手机伸了出去,于是梁辰做了一件她一直不齿的事,那便是学梁朵那样,告状。
梁辰这一状告得可不轻,梁姥姥、梁姥爷还有梁舅舅立马就从S市飞车到了H市的市立医院。
到了医院后梁姥姥搂着梁辰不撒手,一个劲地抹泪,梁辰也悲从中来地跟着抹泪,于是一老一小哭作一团。
梁姥爷拐掍在地上戳得砰砰直响,梁爸梁妈吓得直哆嗦,垂着头一个劲地给姥姥姥爷赔不是,梁舅舅则在一旁看好戏,在被其姐也就是梁辰的妈妈瞪了一眼之后,才开始出来打圆场。
“行了,妈,您别哭了,一会儿辰辰该喊伤口疼了。她现在得养着,您别让她累着。”
梁舅舅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梁姥姥立马收了声。可梁辰还抽噎着,梁舅舅只好又发挥他的魅力去安抚这小的。
“辰辰,可不能再哭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肚子里面那个作怪的东西已经被医生拿掉了。”
梁辰抹抹泪,白了梁舅舅一眼。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她说完便气呼呼地拉过被子就把自己给盖了个瓷实,谁劝也不听。于是梁姥姥又是一阵抹泪,梁姥爷又是一阵戳拐棍的声音。
梁家因为梁辰这次住院的事召开了个紧急会议,就当着梁辰的面,在梁辰的病房里。
“梁辰我要带走。”
这话是梁姥爷说的。梁姥爷虽然是拿过枪打过仗的人,但梁辰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再加她那鬼精灵的个性,总能逗得大家开心不已。虽然平时没见梁姥爷多亲近梁辰,可谁都看得出来梁姥爷宠梁辰都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可谁知道梁辰这一回她自个爸爸妈妈身边就整出这么大个事,叫他这当姥爷的怎么能不心疼。
上回梁姥爷说这话时是梁姥姥给挡了下来,原本是体贴梁辰这么多年不在她爸爸妈妈身边,孩子需要爸爸妈妈的关爱,而女儿女婿也总不能跟女儿一直这么生疏下去。谁知道她这一心软,却害得梁辰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所以这回梁姥爷再说这事的时候,梁姥姥只在一旁板着脸,看都不看梁辰的爸妈一眼。
“爸,梁辰才刚从您那儿回来没多久。”
“是啊,你也知道才回来没多久?”
梁姥爷冷哼一声,梁爸梁妈立马抖了三抖。
“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梁辰我都要带走。”
梁姥爷挺直着背,嘴角抿起,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跟小辈们动气了。
梁妈妈不敢忤逆梁姥爷,但是也不想让梁辰跟他们回S市,所以将目光一转,求救似的看向梁舅舅。
梁舅舅收到梁妈妈求救的信息之后咳了一声:“我觉得吧,梁辰还是跟我们回S市好一点。”
甭管梁舅舅这会儿想的是什么,反正这事连梁舅舅都这么说了,基本就这么定了,谁让梁爸梁妈理亏在先呢。
众人在商议之后达成协议,准确地说是梁姥爷及梁姥姥这一边单方面决定,但梁爸梁妈也只得照办。梁辰先在H市养病,病好之后立马就回S市。梁姥爷与梁舅舅先回S市,替梁辰办好户口以及学籍,梁姥姥则留在H市照顾梁辰,等梁辰病好之后与梁辰一起回S市。
梁妈擦着冷汗将梁姥爷送走,又对梁姥姥说:“妈,晚上让国良守在这儿,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梁辰生这么大的病,你休息得好吗?”
梁姥姥果然彪悍,一句话就堵得梁妈妈哑口无言。梁辰生病的事看来让梁姥姥气得不轻,也是,梁辰在她身边待了八九年了,平时连伤风感冒都没得过,这才一回来就进医院了,还是动刀子的那种,老人家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是,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朵朵还一个人在家呢。”
梁妈妈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梁姥姥就觉得一肚子的火。
“我说小莲,我可不记得我有教过你这么对小辈的,当初你跟你弟弟们我可是一碗水端平的,你说有你这么当妈的吗,梁朵一个人在家睡一晚上你都不放心,辰辰一个人在医院睡你就放心了?”
梁姥姥的手指都快戳到梁妈妈的脑门上了,对于梁妈妈对待两个女儿截然不同的态度气极。
“妈,小莲这不是怕您身体吃不消嘛,我在这儿守着梁辰,没事的。”梁爸爸也小心地赔着笑。
唉,他也无能为力啊。
他们当初把梁辰送到S市时,梁辰才七岁,这一回来,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近十年的时间没跟女儿在一起好好地相处过,自然是要生分些,加之梁朵又还小,自然免不了手心手背之分了。他们也很想跟梁辰像她七岁之前那样,可毕竟现在梁辰是十六岁不是七岁了,他们有时候还真不知道是该用大人的方式还是小孩的方式来与梁辰沟通了。
“要回去你们回去,我在这儿陪着辰辰。”
她这个做姥姥的可没她那个做妈的狠心,她送梁辰回来的时候梁辰还是活蹦乱跳的,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见到却是在医院中,想想梁姥姥就觉得生气,十分生气。
“姥姥,您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不怕的。”
一直躲在被子里的梁辰这时候才拉开被子,伸了个头出来,两只眼睛还跟泡泡鱼似的,梁姥姥一见就心疼不已。
“辰辰乖,姥姥在这儿陪着你。”
梁姥姥是铁了心要留在医院,不得已,梁爸爸只好去找值班护士要了张折叠床,然后再多要了几床被子,然后就在梁辰的病床边上支了个床,让梁妈妈也留在医院,他先回去照看梁朵,等明儿他再过来换人。虽然担心老人家身体吃不消,但是又拗不过梁姥姥。
“唉——”
走出病房的梁爸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记得梁辰小的时候明明是不让人操心的啊。
梁辰自那件事之后,就此与梁朵的梁子彻底结下。
好在梁辰从那以后连户口都迁到了S市,H市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走动走动,与梁朵甚少有机会掐。
可即便如此,梁朵还是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找她掐,顺便还和她身边的陈舒年一起掐。
梁辰摇摇头,她与梁朵上辈子估计是冤得不得了的冤家,所以这辈子才要没完没了地纠缠。起初是没有理由地掐,后来找借口掐。
梁辰的手机振了两下,陈锦年却先她一步看了信息。
陈锦年的举动着实令梁辰有些恼,这人,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点。
“陈舒年约你下午去逛街。”
陈锦年晃了晃手中梁辰的手机,替陈舒年传达信息。
陈舒年的事先放一边,梁辰觉得她有必要先跟陈锦年沟通一下他们俩的事。
“喂,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权好吗?”
梁辰一把抢过手机,面部扭曲得紧。她明明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跟陈锦年签订了“三八协议”的。协议内容大至为:两位当事人互不干扰地在这套房子内自由活动。
问题是现在陈锦年已经很明显地越过了那条三八线,这都快打到鸭绿江来了。
“陈锦年,咱之前明明说好了的。”
梁辰企图为自己争回那么一点点主权,当然,前提是如果陈锦年听得懂人话的话。
“说好什么?”
陈锦年装傻,他要不先答应,这孩子能进他的狼套里吗?不得不说,虽然聂久平时脑子不怎么样,但这一次给他的这个建议,还是挺靠谱的。
梁辰抓抓头发,濒临暴走边缘。
“陈锦年,我们谈谈。”
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陈锦年光光的胸膛,梁辰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眼睛往上抬,直视某人的眼睛。
可惜,这个举动,是错误的。
“好啊,你说。”
某人笑眯眯地欣然接受,眼睛里全然是笑意。
梁辰眉眼一瞪。
“你爸爸是不是得尊称我姥爷一声师长?”
“没错。”
不光是他爸,院里所有人见着梁辰她姥爷都得叫一声师长。老师长说一句话,没有人敢说个不字的,就算是梁辰,那也得是乖乖听着。
“我跟你姐是不是同学?”
“堂姐。”
陈锦年强调,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承认那女人是他姐。如果说聂久是他在拿下梁辰的这条路上的一阵助风,那么陈舒年就是他在拿下梁辰的这条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了。
“这里就不追究细节了。”梁辰又痛苦得想抓头发了。
“所以呢?”
他们俩这是干吗,攀关系吗?
“所以,就算是看在这些关系的分上,你是不是也得尊重我一下?”
“我哪里不尊重你了?”
陈锦年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似在控诉梁辰的欲加之罪。
“你经常无故破坏我跟其他男人的友好联谊是尊重我了?”
“辰辰,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怎么会是无故呢,明明都是有原因的。”
是,是有原因,一说到这个原因,梁辰头顶上,立刻满头乌云。
“是!你是有原因!”
上一次她正跟人家吃饭,他忽然出现在餐桌边,说他饿了,然后将她面前的东西风卷残云一般,卷得一点不剩。然后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又点了一堆价格不菲却无论如何也吃不饱的玩意儿,最后他倒是很大方地付了钱,然后那个男人从此就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上上一次,她正跟一男人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正当“情到浓时”梁辰正考虑要不要把头往对方肩上靠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横生出一只手,硬生生将她已经斜过去的头给按回了原位。
“挡着我了。”
虽然梁辰没有转头看是谁,但这声音,绝对是陈锦年,陈锦年啊,他就跟阴魂不散似的。
还有上上上次……还有上上上上次……无数次……
在这里特别要说的是,这些男人都是陈锦年他姐陈舒年给她介绍的。
陈舒年介绍得很欢,陈锦年破坏得很欢,陈锦年破坏得越欢,陈舒年介绍得越欢……
唉,他们姐弟,就是来克她的。
“但是你都没个正经原因!”
“好,那下次我想个正经原因。”
陈锦年妥协得倒是很快,只不过……嗯,这是她想要的吗?
这一条姑且放着,梁辰继续往下控诉。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我的房间,是尊重我了?”特别是半夜!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知道吗?
“你门又没锁。”
所以是她的错?而且……
“我锁过的!”
“哪有?”陈大少爷装失忆。
“有的!”
梁辰牙齿都快咬碎了。
“啊,是有。”然后他用钥匙把门给开了。这套房子的每一间房他都是有钥匙的,包括浴室。聂久说得对啊,男人嘛,要学会自己当家做主。
“你不经过我同意接我的电话看我的短信就是尊重我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锦年耸耸肩,一副不想计较的样子。
梁辰第三次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拜托,她很计较好不好。
“大不了,你也可以听我的电话,看我的短信。”
礼尚往来嘛。
靠,他有没有在听她的重点啊?她对他的电话和短信一点兴趣都没有好不好,她要的是尊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