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1日,“西南战役”开始。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一、四野战军各一部,在地方武装配合下,解放西南四省的战役。第二野战军一部从湖南进入贵州,15日解放贵阳。第二、四野战军各一部由湖南常德、湖北宜昌西进,30日解放重庆。此时,胡宗南部正由陕甘南部向成都方向撤退。为了把敌人歼灭于成都地区,第二野战军分由贵阳、重庆迅速抢占乐山、邛崃、大邑等地,完全截断敌军向西南逃跑的道路。同时,第一野战军一部由陕甘南部分路穷追逃敌,直逼成都,协同第二野战军完成对成都敌人的包围。
12月9日,云南、西康的国民党军先后宣布起义,两省和平解放。被围在成都之敌,除一部分在突围中被歼外,其余宣布起义或投降。我挺进大西南的各路大军以神奇的速度在宽约五百公里的地段上多路进击,向着敌人固守的成都平原挺进。
12月中旬,着名的成都战役打响了,美丽富庶的川西平原顿时硝烟滚滚。奉命固守的胡宗南部一时惊恐万状,兵败如山倒,几十万兵马溃散在川西坝子上,成了汤浇的蚂蚁。西南地方实力派军队纷纷起义。蒋匪帮在西南的统治顷刻瓦解。
12月27日成都解放。全战役历时57天,共歼国民党军90余万人,解放了四川、贵州、云南、西康四省。四川获得了解放,黄际广也解放了。山在笑,水在笑。大街小巷,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受尽苦难的四川人民一派喜气洋洋。
成都战役一告结束,解放军便分赴各县开展基层政权的建设工作。中江县一转眼变成共产党领导的新社会。满大街上都贴着“斧头劈开新世界,镰刀割断旧乾坤!”“打倒土豪劣绅,实行分田分地!”的标语。
12月26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刘聚奎独立师由王朴庵陪同,从三台县大石缸经回龙进入中江县城,受到县城人民的热烈欢迎。当天中午,刘部在县城女子中学宣告中江解放。贫穷、破败的中江县变了天地!
中江县城敲锣打鼓,一派欢腾。解放军的文艺宣传队在大街上打腰鼓,扭秧歌,胜利的歌声到处飘扬。县政府的喇叭一直播放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哪,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呼嘿嘿依呼呀嘿……”的歌。此时,还在中江县城面馆跑堂儿的黄际广也眉开眼笑,沉浸在这欢腾的激流里。
这天,解放军一个连长招呼大家来到县政府开大会。连长把县里一些地主老财、豪绅劣霸召集在大礼堂的主席台前,让他们把自家收集的剥削工人的证据——“卖身契”拿出来。连长让文书拿着“卖身契”,一个个叫着劳苦人民的名字,听到名字的人就上前接过“卖身契”,他们让穷苦兄弟自己当众撕碎“卖身契”。当际广接过“卖身契”那一刻,他泪流满面,这“卖身契”包含着无数个日子的血与泪,一瞬间,黄际广与面馆老板立下的“卖身契”在际广手中变成一张张碎片迎风飞扬。
解放军军官喜笑颜开地说:“乡亲们,你们解放了,自由了,你们可以回到你们的老家,要求政府给你们分田地,你们现在是土地的主人了,再也不用过这种给人做牛做马的日子。”穷苦的劳动大众有的欢呼,有的跳跃,有的流着泪向亲人解放军哭诉。
在一片欢呼中,黄际广一把拉住那位解放军连长,一时却又忘了要说什么,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憋了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终于盼到这一天啦!”
解放军连长也握着际广的手说:“是啊,大家再也不用过穷苦的日子啦!”际广看着这位高大魁梧的解放军有种见到亲人般的亲切感。
大会结束后,际广想立即回家找到娘和哥哥弟弟,可是他脑中闪现出刚才见到的许多解放军战士的形象,他们穿着虽然打着补丁但是洗得干净得发白的军装,一个个神采飞扬,威风凛凛,更触发他想参军的愿望。他一直盼望着解放军来,要参军,现在解放军终于来了,就在眼前,他左思右想,还是按捺不住往新成立的县政府走去。他来到县政府门前徘徊着不敢上前,正在犹豫时,门里走来一位解放军,他黝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他敏锐地发现了犹豫着的际广,立即热情地迎上前:“你好,老乡,你有什么困难要我们帮助吗?”
听到这么细心关切的询问,这在国民党部队里从未有过,际广打消了刚才的顾虑和拘束,眼睛一亮立即上前说:“长官,我想报名参军,可以吗?”
解放军听到际广的问声,看着际广,和蔼慈祥地说:“你不要叫我长官,在共产党的军队,我们都是同志,你叫我同志吧!”
“同志?!”黄际广叫着这个生疏又格外贴心的称呼,他睁大眼睛急切地要求说:“同志,我要参加人民解放军。我要和你们一起打倒反动派和地主豪绅。我早就想参军啦,收下我吧。”
这个解放军是个连长,连长欣喜地注视着他,目光里充满了信任、鼓励。黄际广看着含笑但没做声的连长,以为连长不答应,又接着说:“我苦大深仇,我爹爹和哥哥都被恶霸地主逼死了,我要报仇!我要给我爹爹报仇!”连长看着这个坚毅的小孩子连连点着头,对他说:“要报仇,要为国家作贡献,不是非要加入解放军,在家乡同样可以为人民、为国家作贡献,你还小,先回到家里,现在各个村子都组织了农会和儿童团,你先加入农会和儿童团,为巩固新政权作贡献吧。等你长大了,有了战斗经验,再参军,好吗?”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要参加儿童团,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要参军,打鬼子、斗地主。”际广不服气地说。
连长看着这个满脸倔强的小孩,笑了,说:“你看看你还不到别人肩膀高,还说不是小孩?”
其实,这一年,际广已经快满19岁了,长年累月的辛苦劳动,又加上营养不良,使得他的身体很单薄,个头也不高。连长开玩笑地摸摸际广的头,说:“快回家吧,小孩子,别让家人着急。要不,你先回去参加农会,参加武装队吧,清匪反霸、减租退押、斗争地主还需要人呢!”
说起家人,际广想到离家这么久了,娘一定很担心他,这位同志说得在理,还是先回家吧。于是,黄际广在背井离乡多年后,带着希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黄际广回家这天,正好石马乡举行欢迎解放军进乡的仪式。际广在乡里见到娘带着哥哥弟弟也在欢迎的队伍中。际广见到娘,邓芳芝紧紧抱住久别的儿子,哥哥和弟弟也围拢上来。离别的愁苦被解放了当家做主人的喜悦取代。
石马乡比节日赶集还热闹,四面八方各个村里的老百姓都来到这里,街上水泄不通。一阵震耳的鞭炮声后,人流开始向街两边分开,锣鼓队敲起来,秧歌队扭得欢,人们都朝街口方向眺望。一列穿着绿色军装、帽沿上戴着红色五角星、肩上扛着亮铮铮的步枪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
“欢迎解放军!欢迎解放军!”“中国共产党万岁!”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很多人跟着高呼,并高高举起手中的彩旗。
际广对娘说:“解放军!妈妈,这就是解放军!我在县里见过他们。”随着解放军的部队向乡政府走去,人们都围拢在队伍身后,尾随着而去。际广扶着娘,搂着弟弟也兴奋地跟着往前涌。
解放军队伍最后走进了城隍庙。城隍庙大门侧挂着一块牌子:石马乡临时乡公所、石马乡农民协会。大门两侧一边站着一名挎枪的解放军战士。尾随的人群拥堵在大门口,都不愿意离去。际广、际恕和邓芳芝站在人群中,向城隍庙里张望。
“解放军!”际广挤到最前面,看着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站岗的战士向他投过来一个亲切的微笑。过了很久,际广才和娘、哥哥弟弟随着人群散去。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江县成立了苏维埃政府,为了巩固新政权,各地都投入到紧张的清匪反霸斗争中。同时为配合解放军开展运动,1950年初,各村建立起农民协会、赤卫队、童子团。广大贫苦农民打土豪、捉劣绅、分土地、分浮财,闹得热火朝天。发财垭也建立了农会,农会干部登门访问谈心,帮百姓干活,一起算地主高租高押和国民党政府苛捐杂税的剥削账。在村上召开诉苦大会,还组织村民看电影《白毛女》、《刘胡兰》和部队文工团演出的话剧《九件衣》等,使大家认识到:只有紧跟共产党,组织和团结起来,挖掉以蒋介石国民党政府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才能翻身解放,过幸福生活。农会成立后,又通过民主选举,成立农协会,动员他们报名参加农协会,还组织村民学习《农民协会章程》。部队首长在发财垭村召开全村的会员大会,选举村农协会主席、副主席和民政、组织、武装、青年、妇女、文教、卫生、生产、文书等委员。选举结束后,召开村农协会成立大会。随后,农协委员又分工到各会员小组去开会员会,选举组长和妇女组长。同时,动员青年农民报名参加由武装委员任武装队长的农民武装队,并收缴保队部保管的枪支弹药等物资,装备武装队。青年和妇女委员分别召开青年会、妇女会,成立自己的组织。黄际广不但成为农会第一批会员,积极斗争地主,还当上了村里的民兵。黄妈妈也参加了妇女会。
无论是剿匪、征收公粮,还是斗争恶霸地主,际广都走在前面。解放军还举办了农协会训练班培训骨干,在农协会里,黄际广表现积极,这天,际广在农会里学了一首《农民歌》,在回家的路上,他边走边唱:
辛苦农友们,大家振精神,
不用悲,不用哭,死里去求生。
我们的对头人,土豪和劣绅,
土豪勾结那官僚,残害我生命。
我们吃辛苦,他们享安逸,
动不动讲压迫,对我们不客气。
你要出口气,除非结团体,
努力向前进。打倒压迫的,
勇敢前进,最后胜利定是我们的。
唱着唱着,际广握紧了拳头,满腔的热情在身体里油然而生。回到家后,际广把歌教给他的弟弟际熙。
际广自从加入农会后,思想觉悟越来越高。他除了做好自己家里的活,还不停地帮助村子里的孤寡老人和体弱病残的百姓。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这一天,他接到农会的通知,立即到农会集合,开展新的斗争。际广接到通知,放下手中的农活,来到农协会。一会儿,会员们都集合了,农会刘主席告诉大家,今天要完成一项重要任务,农会得到情报,地主李积成想趁夜晚把家里暗藏的没有交公的粮食转移到外地。大家伙一听,李积成还隐瞒了私粮,都义愤填膺。在农会刘主席的带领下,际广和农友们一起来到地主李积成家。李积成见到农会会员,起初装出很老实的样子说:“长官啊,我家的粮食都已经上交了,家里没剩下任何私货,不信,你们大家伙搜搜。”
际广在这里做过长工,很熟悉李家的情况,但是,他和农友们搜寻了一圈,还真的没发现有粮食。大家很纳闷,农会刘主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刚准备带领大家离开,际广发现李积成偷偷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际广想:李积成肯定是心虚。他停止往外走的脚步,回头仔细打量着院子。当视线落在院子柴房旁边的一个石磨上,凭着直觉,他觉得这个磨盘下面似乎有些什么。际广一闪念后,立即返身走到磨盘边,刚停下脚步,李积成立即跟过来,挡住际广的视线,并掏出一支烟递给际广说:“火元子小兄弟,抽支烟吧。你看天气这么冷,进屋喝口热茶撒。”际广推开李积成的手,眼睛又看着磨盘。李积成越发紧张。际广突然上前,奋力搬开磨盘,在磨盘底下,露出一张木板。这时候,李积成是满脸苍白,几乎站立不稳。际广喊来大家伙,农友们听到际广的喊声,围拢过来,他们看到露出地面的木板,刘主席指挥大家把木板掀开,一个大大的地下室显露出来,大家用火把一照,地下室里是满满一仓的粮食,足足有几百担。大家伙赶紧冲进地下室把所有的粮食搬运出来。这时候的恶霸地主李积成面色土灰,瘫倒在地。
农会会员们欢快地搬运着胜利的果实往乡政府走去,这些都是地主剥削农民血汗的粮食,所得粮食全部没收归农协会,分发给贫苦农民度荒,农民的果实终于回到了农民的手中。
大地主李积成因为瞒报粮食,不思悔改,被农会抓起来了,并进行批斗。在批斗会上,解放军首长和农会刘主席首先对黄际广在这次缴粮战斗中,机智、敏感的表现给予表扬,号召所有农会会员都要向黄际广学习,对敌人保持高度的警惕。这是黄际广第一次在众多人面前受表扬,他一方面害羞,同时也感到骄傲和自豪,自己终于也为百姓立下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