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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瘦骨伶仃的童年

腊月将尽,又是辞旧迎新的日子,1943年的年关,在湖南省一个名叫简家塘的小山村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尽管近年来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但年还是要过的。“也许明年日子就好起来了!”每一年老百姓都这么期盼着,苦难却似乎永远熬不到头。

地主唐四滚子霸占了村里的田地,老百姓没了地,只能做他的佃户。这个吸血鬼想尽各种方法剥削农民,村民越来越穷了,他家的房子却越来越大,水田越来越多。这天,他在家里清点完收来的粮食,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账本,走到佃户雷新庭家,扯着嗓子大叫:“收租啦,今年算旧账,明年又有新账!”

雷老汉年近六旬,这些年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日子一天比一天苦,他感到自己一身老骨头再也支持不住,卧病在床,整日昏昏沉沉。今天早上,3岁的小孙子庚伢子嚷着要贴对联,他才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精神微微一振,儿媳妇扶他坐在床上,看着大孙子再伢子带着小孙子贴对联,老汉干枯的脸上也泛起了微笑。

老汉的儿子雷明亮几年前在省城长沙被国民党抓去做了苦力,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家里的里里外外只能靠儿媳妇了。再过几年,孩子们大了,就能替母亲分担一些,雷家的日子终究会好起来的,雷老汉心里想着,突然听到地主唐四滚子的叫声,心里一惊,知道他是要债来了,可是家里穷成这样,这租钱肯定是交不上了。

唐四滚子何尝不知道雷家交不出租,只因他见雷家嫂子长得秀丽,而雷明亮又是一个残疾人,借故欺负上门来了。雷老汉大怒,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跳下床来,唐四滚子赶紧飞奔出了雷家,嘴里还喊着:“咱们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可是雷老汉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雷家嫂子赶紧把他扶到床上。雷老汉不停地喘气,两只手拉着两个孙子,有许多话想对他们说,但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不久,日本鬼子杀进了简家塘,雷明亮被活活打死,两个顶梁柱先后去世,千斤的担子落在雷家嫂子瘦弱的肩膀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再伢子和庚伢子两兄弟也早早地承担起了家务,但是孤儿寡母本来就难以维持生计。雷家已经好几天揭不开锅了,无可奈何之下,年仅12岁的再伢子外出务工。

没几个月,再伢子浑身是伤地回来了,雷大嫂一见再伢子的模样,一声哀叫,抱住他就痛哭起来。庚伢子本来见到哥哥回来很高兴,凑近了才发现哥哥破旧的衣服上满是汗水、油污和血渍。工厂里繁重的工作大人也承受不了,再伢子每天却要做十几个小时,疲惫不堪的他还受了工伤,老板见他再干下去要出人命,把他赶了出来。

不久,在庚伢子6岁那年,哥哥再伢子由于没钱治病,去世了。雷大嫂伤心之余,想到雷家只剩下庚伢子这一点血脉了,怎么也要让他活下去!为此雷大嫂拼命干活,除了田间的劳作之外,她还替人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儿,可就在这时一只魔爪伸向了她,把她推向深渊。

这天,母亲比平时回来得晚一些,庚伢子也没在意,因为这几天雷大嫂给地主唐四滚子家干活,天天都是月亮在天上挂了好久才回来。雷大嫂推门进屋的时候,庚伢子正在打瞌睡,听到母亲的脚步声,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扑到母亲怀里。但今天雷大嫂却没像往常一样抱起庚伢子,她脸上一片木然,魂不守舍的样子,“砰”的一声,雷大嫂重重地撞在了桌子角上,却丝毫没感到疼痛。庚伢子见母亲这样,拖着她的腿,哭叫着。

几天之后,雷大嫂死了,是上吊自杀的,庚伢子抱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村里人知道是唐四滚子把雷大嫂逼死的,但都敢怒不敢言。六叔奶奶见庚伢子只有7岁,孤苦伶仃,便把他带到自己家中,虽然她自己家里也很苦,但是对待庚伢子就像对自己孙子一样。庚伢子很感激这位老奶奶,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一颗感恩的心。

庚伢子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想给六叔奶奶本来就很贫苦的家庭带来负担,于是和村里的流浪儿一起去讨吃的。有时有好心人可怜他们,给他们几个冷馒头,有时连人都没看见就被狗赶了出来。庚伢子在这样的苦难之中慢慢地长大了。

时间到了1949年,庚伢子已经9岁了,虽然仍很瘦弱,但他感到一股成长的力量正从心里蔓延至全身。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解放军节节胜利,正准备横跨长江。

“解放军过江啦!”这个消息不知什么时候在村子里传了开来,人们在村子低矮破旧的茅舍里悄悄地谈论着:“过了江!什么时候能到长沙,到我们这?”

听到解放军要来的消息,地主唐四滚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一旦解放军来了,自己做过那么多坏事,村民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想到放弃这么多年的经营,他又不甘心。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听到屋外有人大喊:“解放军到了长沙啦!长沙和平解放!”浑身发抖的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钱财了,悄无声息地准备从后门溜之大吉,哪知被庚伢子撞见了,庚伢子大声喊道:“唐四滚子要逃!快拦住他!”村民听见了都围了上来,揪住了唐四滚子。简家塘的农民终于摆脱了地主的压迫,做了自己的主人。

解放军来到了简家塘,村民像迎接亲人一样接待他们,庚伢子看着解放军笔挺的军装,整齐划一的步伐,黑黑的眼睛里满是敬佩与向往。晚上,庚伢子睡在解放军叔叔给他铺的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酣畅,他梦见了爷爷拄着拐杖叫他,父亲和哥哥都还是健健康康的,母亲从家里跑出来迎接他,自己穿着草绿色的军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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