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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西楚霸王封天下

汉得天下,皆韩信功。

——《十七史商榷·陈平邪说》

(一)

项羽入关后,率大军驻扎在新丰县鸿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新丰镇鸿门堡村)。刘邦心惊不已,他麾下的将军们也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项羽拥兵40万,粮草充足,而刘邦只有区区10万之兵。很显然,一旦两军打起来,刘邦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左司马曹无伤有意投靠项羽,便派人对项羽说:

“沛公想据关中而王,让子婴做他的宰相,霸占所有的金银珠宝。”

项羽大怒,下令道:

“立即犒劳士卒,让他们去消灭刘邦。”

这时范增在一旁说:

“刘邦在山东时,贪财好色,完全是一副小混混的德行。但自从他进入关中之后,不但分文不取,连美色也不亲近了,这说明他的志向不小啊!我曾叫人去看过他那里的云气,发现皆为龙虎形状,呈五彩颜色。这是天子的云气啊!希望大王赶快消灭他,再也不要坐失良机了!”

范增足智多谋,被项羽尊为亚父。既然连亚父范增都认为应该早点诛杀刘邦,项羽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然而,身为郎中的韩信此时却有了其他想法。虽然职位不高,但因职责关系,韩信也能经常接近项羽。他对项羽失去先入关中之机深感遗憾,又想到自己满腹韬略,跟着项羽南征北战两年多,却只做了个披坚执锐的郎中,因此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此时,天下已经初定,除了刘邦有统一天下之心外,其他诸侯都唯项羽马首是瞻。如果离开项羽,韩信就只能投奔刘邦。但韩信的个性中又掺杂着些许浪漫的成分,崇敬英雄,而鄙弃乡间无赖。与力能扛鼎、叱咤风云的项羽相比,刘邦无疑是个品行不端的人。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韩信是不愿投靠刘邦的。

在范增的劝说下,项羽也准备诛杀刘邦,弥补过去的错误,这又让落寞的韩信重新燃起了希望。但韩信怎么也没想到,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在几天之后就被项羽无情地浇灭了。

项羽的叔叔项伯官至楚国左尹,位高权重,但却是一个不分轻重缓急之人。他素日与张良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讨论天下局势。项伯得知项羽要杀刘邦,唯恐株连张良,便连夜赶到霸上,私会张良。项伯将项羽要杀刘邦的计划详细地向张良说了一遍,然后拉着张良说:

“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不走就会一起被诛杀的!”

张良略一沉思,回答说:

“我奉韩王之命护送沛公入关,他现在有急难,我怎么能弃之而去呢?这是不道义的行为啊!我必须将此事告诉沛公。”

随后,张良进入刘邦的大帐,将此事详细地告诉了刘邦。刘邦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张良问刘邦:

“是谁让大王拒住函谷关的呢?”

刘邦难为情地说:

“一个浅陋无知的人劝我说:‘把守住函谷关,不要让诸侯进来,秦国所有的地盘都可以由你称王了。’我听信了他的话。”

张良又问:

“大王觉得您的军队能够抵挡住项王的军队吗?”

刘邦沉默一会儿,缓缓说道:

“本来就不如人家,怎么挡得住呢?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张良想了一会儿,说道:

“大王请放心,我去告诉项伯,就说沛公不敢背叛项王。”

“你怎么和项伯有交情?”刘邦不解地问。

张良回答说:

“在秦朝时,项伯就和我有些交往。项伯曾杀过人,是我帮他逃亡的。所以现在有紧急情况,他就来告诉我了。”

“你与他谁大谁小?”刘邦又问。

“他比我大几岁。”

刘邦又急忙说:

“那赶紧把他请进来,我必须像兄长一样对待他。”

张良出去把项伯邀进帐内拜见刘邦。刘邦马上奉上一杯酒为项伯祝福,并与项伯约为儿女亲家。项伯平日在项羽那里很不受重视,见刘邦如此厚待自己,心中大喜,很快就飘飘然起来。

刘邦又端起一杯酒,双手举到项伯面前,恭敬地说道:

“我进入关中之后,不敢沾染任何财物,而是登记官吏和百姓,封闭府库,以待项王。我之所以派遣官兵去把守函谷关,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进入关中。我等日日夜夜都在盼望项王的到来,怎么敢反叛呢?希望您转告项王,就说我刘邦是不敢忘恩负义的。”

项伯终于被刘邦说服了,决定在项羽面前替刘邦求情。临别时,项伯对刘邦说:

“你明天早点来向项王谢罪,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刘邦大喜,忙不迭地答应说:

“好,好。”

(二)

项伯回到鸿门后,立即来到项羽的大帐,将刘邦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项羽。项羽将信将疑,问道:

“刘邦果真没有反我之意?”

项伯信誓旦旦地回答:

“刘邦绝对没有谋反之意。再说,如果不是刘邦先攻破关中,你怎么进得来呢?现在人家有大功,你却要打人家,这是不仁义的。我认为,不如趁机友好地款待他。”

项羽沉思片晌,认为项伯说得有理,就将诛杀刘邦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邦便带着百余骑开到鸿门,向项羽谢罪说:

“我和将军合力攻打秦国,将军在黄河以北作战,我在黄河以南作战。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率先攻入关中,在这里等候将军。现在有小人从中挑拨,使将军和我之间有了隔阂。”

项羽见刘邦态度恭敬,心中的怒气顿时散尽,缓缓说道:

“这是你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这样呢?”

一番寒暄之后,项羽的情绪渐渐高涨起来,遂留刘邦一行在帐中饮酒。项羽、项伯坐在上首,范增面南而坐,刘邦面北而坐,张良则坐在下首相陪。席间,范增多次举起他所佩戴的玉佩,示意项羽动手杀掉刘邦,但项羽始终没有反应。

范增跟随项羽多年,知道他是一个多情重义之人,现在定是不忍诛杀刘邦,因此借故走出大帐,召来项庄。项庄是项羽的堂弟,自幼跟项羽一起长大。范增对项庄说:

“项王心肠太软,不忍下手。你进去上前祝酒,请求舞剑助兴,伺机杀掉刘邦。不然的话,你们都会成为他的俘虏!”

项庄领命,提剑步入大帐,上前祝酒。祝酒已毕,项庄说道:

“大王和沛公饮酒,军营里也没有什么娱乐,请让我为大王和沛公舞剑助兴吧。”

项羽微笑道:

“好。”

项庄拔剑起舞,剑剑指向刘邦。项伯见状,也急忙拔剑起舞,用身体挡住刘邦。项庄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舞了一阵之后,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这时张良借故走出大帐,召来樊哙。樊哙问道:

“今天的事情怎样?”

张良说:

“非常危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樊哙大惊失色,忙道:

“那快让我进去,不行就和他们拼了!”

说罢,樊哙右手提剑,左手挽着盾牌,冲破守卫,来到大帐之内。项羽见樊哙双目圆睁,头发倒竖,满脸杀气,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张良在一旁回答说:

“他是沛公的卫士樊哙。”

项羽一听,不禁赞叹道:

“真是个壮士啊!快赏他一杯酒。”

左右闻言,立即上前递给樊哙一大杯酒。樊哙拜谢后,起身一饮而尽,豪气干云。项羽大笑道:

“果然爽快!再赏给他一只猪腿。”

左右故意为难樊哙,给了他一条半生的猪腿。但樊哙毫不在意,将猪腿放在盾牌上,用剑切成大块,美美地吃了起来。

项羽见樊哙如此豪气,又赞誉道:

“真乃壮士也!还能再喝酒吗?”

樊哙凌然答道:

“死尚且不怕,何惧一杯酒呢?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惟恐不尽,对人用刑无所不用其极,天下老百姓都背叛了他。楚怀王曾经和诸将约定:谁先进入咸阳,就立谁为关中王。如今沛公率先攻破咸阳,但却不敢居功,而是封闭宫室、府库,还军霸上,等待大王前来。他之所以派遣将士把守函谷关,完全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沛公劳苦功高,非但没有得到封侯的赏赐,还因小人之言险些被大王所杀。大王的这种做法和秦王有什么区别呢?臣窃以为,大王不应该这样。”

项羽沉默半晌,指着张良边上的座位对樊哙说道:

“坐下吧!”

樊哙刚坐下一会儿,刘邦便借口上厕所,然后拉着樊哙、张良走出大帐。刘邦对樊哙说:

“为了保命,还是尽早离开为妙。只不过,刚才出来没有告辞,这怎么办呢?”

樊哙不屑地说:

“欲成大事者,岂能顾虑这些小节?如今我们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和肉,人家就像是切肉的刀,还说什么告辞的话呢?还是速速离开吧!”

刘邦颔首同意,让张良留下向项羽辞谢,自己则带着樊哙、夏侯婴等亲信从小路逃回霸上。临行前,张良问刘邦:

“大王来时带些什么礼物?”

刘邦回答说:

“我带了一对白玉璧,准备献给项王;还有一对玉酒杯,要送给范增。刚才没敢献,你一会替我献吧。”

项羽见刘邦等人久久不回,便让都尉陈平出去寻找。陈平是阳武(今河南省原阳县东南)人,出身低微,但饱读诗书,满腹韬略,但颇不受项羽重视。他在席间见到刘邦,便知将来夺取项王天下的必是刘邦,由此产生了弃项羽而投刘邦的念头。所以,陈平假意出去寻找一番,就回来禀告说:

“沛公等人正在上厕所。”

过了好半天,张良估计刘邦等人已经回到霸上了,就走进大帐,对项羽辞谢说:

“沛公酒量浅,已经喝醉了,不能亲自前来向大王告辞,谨叫我奉上白玉璧一对,敬献给大王;还有玉杯一对,敬献给范大将军。”

项羽忙问:

“沛公在哪里?”

张良回答说:

“听说大王有意责备他,他已经回到军中了。”

项羽接过白玉璧,默然放在座位上。范增接过玉杯后,一把将其丢在地上,拔剑乱砍,气愤地对项羽说:

“你真是不足与谋啊!将来夺取项王天下的一定是沛公,我们这些人已经是他的俘虏了!”

(三)

项羽在鸿门宴上错过了诛杀刘邦的机会,而刘邦一回到军营就立即下令杀掉了叛徒曹无伤。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韩信十分难过。他不但为项羽感到惋惜,也为自己哀叹不已。与范增、陈平等人一样,他已经敏锐地意识到,项羽根本无法成就霸业,将来一统天下的必是刘邦。既然如此,自己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郎中,在项羽身边也就不会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韩信的判断是正确的。几天之后,项羽领兵进入咸阳,杀掉了秦降王子婴,屠城数日,又一把大火烧掉了咸阳宫,大火连烧而不灭。项羽的种种表现说明,他已经从昔日的大英雄变成了一个暴君。

项羽还尽收关中的金银、珠宝、美女,准备返回楚地。有人建议说:

“关中之地易守难攻,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在此建都定能成就万世不易之霸业。”

然而项羽不以为然: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有谁会知道呢?”

不少人都为项羽感到惋惜,认为他不该弃关中而去。那个建议项羽在关中建都的人更是直言不讳地说:

“我听说,楚国人沐猴而冠,起初还不相信。如今看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项羽闻知此事后,立即将那人抓住,丢在油锅里烹死了。

汉高祖元年春,项羽派人前往彭城,去问楚怀王如何分封天下。楚怀王回答说:

“就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分封吧。”

实际上,项羽早有打算,他派人去问楚怀王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项羽与各诸侯及诸将商议之后,决定尊楚怀王为义帝,作为形式上的天下共主。接下来,项羽便开始分封天下诸侯了。在各诸侯和义军将领中,项羽最不放心的是刘邦。按照义帝与诸将的约定,项羽应该封刘邦为关中王。但作为一名杰出的军事家,项羽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刘邦野心勃勃,定然会据关中之地,效法当年的秦始皇,东向争霸,一统天下。

为防范刘邦东向争夺天下,项羽与范增秘密商议对策。范增说:

“既然义帝与诸将有约在先,就不得不将刘邦封于关中。否则,大王负约,恐天下诸侯不服啊!”

项羽也说:

“亚父所言极是。但刘邦野心勃勃,不得不防。”

范增说:

“巴、蜀之地山高路远,但早已归属秦国。早些时候,秦国流放的犯人多居住在那里。可以说,巴、蜀之地也属于关中。”

项羽闻言大喜,立即封刘邦为汉王,领巴、蜀、汉中之地,以南郑(今山西省南郑县)为都。为防止刘邦北出秦岭而取关中,项羽又封秦朝降将章邯为雍王,领咸阳以西的土地,以废丘(今陕西省兴平县东南)为都;封司马欣为塞王,领咸阳以东至黄河岸边之地,以栎阳(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北部)为都;封董翳为翟王,领上郡(今陕西省东北)之地,以高奴(旧址说法不一,一般认为即今陕西省延安市)为都,从而牢牢地守住关中,牵制刘邦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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