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没有足够的银子,要找到一个栖身之所很难,当薇捂着鼻子钻进那些地下室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一缕缕潮气从地上袅袅升起。当那些形形色色的穿着短裤拖鞋,袒胸露腹的男人或者是自称为艺术家的疯子长发披肩地从面前吹着口哨经过,她就心惊肉跳,就一次次妥协,灰心丧气地回到浩的住所。
挨到了浩回来的那天,薇心想明天自己一定要搬出去,但总是失望。
好在他经常早出晚归,她可以抢在他回去之前睡着,等到了晚上,她再爬起来,上网,写作,做一个夜游虫。
她在等待什么?不是剧本,而是他,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男人。
她记得有人说你要忘记一段情,最好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她有这个想法,她是一尾鱼,需要新的空气和新的水,可她偏偏认定枫是自己唯一的空气,唯一的水,别人只能成为她的毒药。
她越来越爱流泪,越来越伤感,影视剧中小小的伤感情节就能让她泪水哗哗流个不停。
她想起大学时月月失恋的情形,她靠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上号啕大哭,惊动了一层楼的女孩子过去看热闹,需要宿舍七个姐妹轮流上阵劝解。那时候不爱哭的她只觉得月月做作,现在却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了。
她和枫分开之后,总是分散自己的思绪,让泪水在想流的时候喊停。她想,一定是因为这样,自己才精神大损。
一天早上醒来,她对自己说不行了,我一定要找一个人来爱。
她想到了浩。
她相信以她的美貌让他落入圈套绝对易如反掌,可是她不能那么做,除非他真的想侵犯她。
有时候,她为自己这些龌龊的想法羞愧,但是毋庸置疑,她喜欢幻想和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她需要依赖,她甚至想如果在他的怀里趴上一小会儿会是多么的惬意。
她毕竟才二十六岁,青春如花的年纪,而且又那么冲动的和一个同样富有内涵的男人住到了一起,朝夕相处,产生感情很自然,或许她想要的就是这个。但是偏偏她又把贞洁看得很重要,不想施舍给任何人,于是,她始终矜持,成了一只日夜惶恐,不能安寝的猫。
命运的转机终于来了。
那天,浩回去得很早,因为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住所,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出去。
他想,自己今晚总应该说些什么,是应该云淡风轻,还是应该风花雪月呢?
每天早上,她身上的那一缕香气若有若无的拂过,钻进他的鼻子,冲入他的脑海,他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如果没有了她,这所房子又会像一潭死水,让他窒息。
如果不说,她就会成为一只远去的鸿雁,他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看了看表,两个人约好晚上七点,桌子上那两瓶红酒孤寂地等着,酒杯空空的,似乎大家都在等待。
到了十一点钟,他要熬不住了,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是关机。
当他感到忐忑不安,想要出门找她的时候,薇裹着一阵冷风回来了。
他不记得她早上出去的时候打扮得这么浓艳,脸上带着一股春风,身上那件裙子是化不开的中国红,她捂住发烧的脸颊:“噢,我忘了,你要我回来吃饭。”
浩心里面有一丝冷落和失望,却笑了笑说:“没关系。”
她看到丝毫未动的酒和菜,抱歉地笑着:“你没吃吗?”
浩掩饰着:“我吃过了!”
他确实是吃过了,可没有她在就少了胃口,吃过几口就歇下了筷子。
浩知道,自己应该是云淡风轻了,他走向了书房。
薇看出他有一些不愉快,她想这个家伙一定在心里面揣着点什么东西,她想跟过去,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月月打来的,月月说没想到是我吧!她的声音里面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听说枫结婚了!新娘还没毕业呢!真让人吃惊!我还以为新娘子是你呢!”她哧哧地笑起来,“薇,你怎么办呢?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啊?你可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呢!我真为你着急啊!”
薇苦笑着:“你先为自己操心吧!”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已经不经意地流了出来。月月的嫉妒一直没有改变,当初在学校,同宿舍的女孩子里面,燕子是班干部,她就嫉妒燕子;婷婷呢,学习比她好,她就嫉妒婷婷!薇学习倒数,班级活动从来不参加,但是过人的漂亮更让她嫉妒!别人没有什么地方不让她嫉妒的!这种人就是喜欢这么累!她叹息着,却又不甘心,看到了正低头专注看着显示屏上公司报表的浩。
瞬间一个念头闪了出来,她轻轻蹲下去,靠在了他的膝盖上,电话那边月月依旧喋喋不休地给她的伤口上添油加醋,这边的薇把那柔软的唇已经靠了上去,蜻蜓点水一样落在浩的唇上。
浩吓了一跳,抬眼看到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子笑意盈盈,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却带着一把火。他吃惊地看着她,愕然,愣了足有半分钟,薇笑了,接着又是一个细密绵长的吻,他的面孔一下子蹿热,像烧着了一样,不由得叹息一声,“你——”
他有所回避地向后仰去,薇急了,靠了上去,几乎是伏在他身上,那只手像常春藤一样攀住了他的脖子别过他的脸,让他无处可逃。
浩躲避着那充满诱惑的红唇,忍不住大叫:“别闹了!”
薇笑了起来,自信刚才那声音的分贝量足够让那端的月月吃惊。果然,月月开始追问:“你旁边是谁啊,怎么有男人的声音?”
薇得意地笑,月月:“是男朋友吧?”
薇笑而不答,月月:“到底是谁?”
她笑了:“你猜!”接着轻轻一摁,挂断了电话。
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胜利,她笑了起来。她可不想让月月知道自己现在一败涂地,她想让自己看上去春风得意,让月月继续去嫉妒吧!
她笑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借着酒意沉睡。
浩心乱如麻地看着她径自走开,一颗心开始向下沉。
半夜,他被那个房间的抽泣声惊醒,又睡不着了,但是,他终于忍住,没有去敲那个房门。
薇终于搬走了,走的那天,她在他的床头插了一枝栀子花,并且告诉他说,她在他那个小小的庭院里面,撒满了牵牛花的种子,希望来年运气好它们能够发芽。
那天,浩才看到院子里那几枝含苞绽放的月季,猛然想到,那是她种下的。
从此,薇的影子就在浩的面前消失了,只是种在他的脑海里。
有时候,前妻也会打来电话,温柔如旧地劝他找一个归宿,仿佛不知道珍惜爱情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她。
他依旧孤独,只是孤独来的时候,他不再去酒吧,而是抱着一堆书慢慢地啃,慢慢地消磨。
他开始守望,守望谁呢?守望一个像薇那样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女孩子,或许等不到,但是他已经上瘾。
一个月后,半夜十二点,他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请他去接一个人。
他到派出所的时候,所有的女子全都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他一看心里面就有了不妙的感觉,一转眼看见她正不妥协地靠在墙上,身子晃来晃去。
看到他远远地走来,薇满不在乎地说:“看到了吧,那是我男朋友!”
警察锐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把浩解剖扫描了数十遍,终于把薇放走了。
浩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怎么回事?”
薇说:“也就那么回事!那些警察把我当成了那种女人,真可恶!”
浩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我是警察一样把你逮起来!”
薇一个巴掌就过去了,喊着说:“你闭嘴!老古董!”
浩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你以为你是谁?这么放肆!”
薇疼得哭起来,她哭着说:“你们都欺负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假正经!你没有去酒吧搞一夜情吗,装什么君子?”
浩一下子发怒,不客气地说道:“你再这么说,我就要揍你了!”
薇依旧不服气:“哪个酒吧里面没有那种女人呢?可我总不能因为这个不去酒吧吧!”接着甩头就走,浩拉住了她的手:“你去哪儿?”
薇辛酸地笑:“去找一夜情啊!总不能到处都是警察吧!”
他快要忍不住,似乎怕她像风一样马上飘去,紧张的一下子抱住了她:“你真的已经堕落了吗?”
薇看着他炯炯的目光,愣了愣,过了半刻才笑起来:“现在你抱着我,你算不算堕落?”
浩心头的那把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对,我是堕落了!我喜欢上你了!”
她叹息着:“可我不喜欢你啊!拜托你松手吧!我们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呢,可是我们始终没感冒!”说着就大笑。
浩说:“你什么意思?”
薇说:“那时我真的希望马上找一个男人来爱,可你那么君子,坐怀不乱,我们真的没戏!”
浩不悦:“难道侵犯你就是男人吗?”
薇说:“我记得有人说过,越是文明的男人越疲软,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她只不过从网上看到那么一句话,就拿出来做了攻击他的工具。现在不管身边的人是谁,让他倒霉灰头土脸,是她解救自己的发泄方式。
这漫长的一个月,她没有等到枫的任何电话,相反,她却看到他们两个在超市里面一起给婴儿买奶粉的情形。她一下子明白了,男人是不长记性的,而她却为他想断了肠,想得身心支离破碎。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那些男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围着她转,因为欲念的左右而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浩也不例外。
那句话一下子刺激了浩,他迅速把她抱了起来,塞入车内。
车上,薇擦干净了眼泪鼻涕,笑着问:“我们去哪儿?是不是去开房间?”
浩压抑着说:“你不要再刺激我,否则,我真的很难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
薇看到了他额头上暴出的青筋,有些害怕了,只好噤口。
浩问:“你住哪儿?”
薇愣了愣,开始拨打同学的电话,手机没电,而同学的电话号码竟然也遗忘。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浩调转方向将车开回了自己的住所。
薇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已经困倦得不断打着呵欠,她看到了茶几上那半瓶红酒:“我能不能喝?”
浩有些疑虑地把酒拿开:“不能!”
那天晚上,薇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浩像抱个孩子一样将她抱到了她之前睡的那个房间。
半夜里,浩被异常的响动惊醒,他下了床,看到薇的房间门是半掩的,床是空的。
厨房里面,薇借着月光喝酒,那酒瓶已经见底了。
浩敲了敲房门,薇转过头来,亮了亮酒瓶,示威地笑着说:“晚了!我已经喝完了!”
浩皱着眉:“小心着凉!”
薇笑了,忽然感动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没有什么条件吗?你不是看上我了吧?看我年轻漂亮,你想入非非了吧!”
浩故意冷淡地来了一句:“看你可怜!”
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挑逗道:“那你能不能可怜到底?”说着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娶我好不好?”
浩说:“不好,我要娶也不会娶像你这样的坏女孩。”
薇笑了:“坏女孩?要知道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敢喝醉,在酒吧我可从来不敢放纵自己呢!我可是处女呢!”
浩知道她醉了,转身要走,被她一把抱住:“你——抱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那一刻她想,贞节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她守住贞节却丢了爱情,那个妮可却靠着和别人上床打败了她,她想蛋刀我这辈子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就要受一辈子孤单吗?
浩僵住了,那具柔软的躯体带着一股馨香一下子冲击得他不能自持,他强迫自己推开她:你说什么胡话?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羞耻呢?
薇抽泣起来:“你真的这么看我?”
浩没好气地应付着:“你这么做能让我怎么看你?”
薇愣愣地看着浩扬长而去,真的有了挫败感,索性大哭起来。
半夜三点钟,薇又被浩抱到了床上,这次她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薇醒来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做的荒唐事和人家是怎么照顾她,却对浩对她的贬斥念念不忘,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浩,浩也被她的纠缠任性搅得心烦意乱,疲惫不堪。
那天,浩带她去了野外,那里的山菊花开得非常耀眼,黄灿灿,的令人心旷神怡。
薇虽然高兴,但依旧要说让浩扫兴的话:“真是穷山恶水!只有菊花!我们那里的山有合欢,有杜鹃,有石竹,有兰花,还有紫色的野玫瑰!而且开起来就是一大片,整个山都是红的!”
浩只是笑,没有多说话,他知道她是在为那晚的引诱失败而耿耿于怀。
虽然话不投机,但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忘形地相拥,坐在山头看野花,直到夕阳落山。
浩经常熬夜,薇习惯了给他冲一壶咖啡,放在他的电脑旁,并且给他熨衣服。她发现那些东西都是井井有条地搁置着,她想那一定是他的前妻留下的,他的前妻一定是一个很会生活的女人。他们为什么离婚呢?
后来,他又带她去了故宫,在高高的红色宫墙下面,他突然吻了她,她慌乱得不知所措,一声惊叫惹来众人奇怪的目光。
她丢下他想自己走,忽然又不忍心,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保持着距离,气氛尴尬。
在返回的途中,薇有些后悔了,她不断地看着专注开车的浩,开始明白自己没有把他圈入温柔陷阱里面,自己却先陷落了。这时候,她才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十分陌生,除了他是某公司的高层之外,她一无所知。
第二天,她偷偷去了他的公司,提起他的名字,总机小姐露出紧张的神色,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她紧张,薇也紧张起来。
透过宽大的玻璃,她隐约看到他的身影,正在和一个客户谈笑风生,流畅的英文灌入她的耳中,刹那间,那种浓重的商业气氛让她觉得自己很低,很低,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那天晚上,薇在那个小小的庭院里面站了很长时间,她没有勇气再和他一起喝咖啡,肆无忌惮地乱说话,甚至看他的眼睛。
一切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
第三天晚上,借着西餐厅的烛光和他脸上的醉意,她向他道别。
浩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一下子清醒,他拉过她的手:“为什么?”
薇故作轻松地笑:“你觉得我们可能吗?你是结过婚的人!”
浩紧张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有一种鄙视。“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跟你讲我们为什么会离婚……”他语无伦次,还想解释,被她打断:“那是你的隐私,跟我没关系。”
浩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崩溃的局面,一下子无法收拾,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扬长而去,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而手中的那杯酒还是满的,没有入口。
薇站在十字街头,又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
第四天,薇对他有了想念,因为要分开,所以才有了留恋,否则,她会一直以为自己在做着无聊的感情游戏。她数了数同他住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六十天,六十天就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太可怕了?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呢,她告诫自己,拼命打消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念头。她毫无成就,单纯又无知,或许,他是看上了她的单纯。“他一定是觉得我好拐!对,一定是这样。有哪个女孩子会不计后果地住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面呢?他早就看穿了我的愚蠢,他是有预谋的!”她对自己说,随手撕毁了他的名片。
第五天,她在想他是否会给她打电话,可是,没有。
她失望之余,又坦然了,安慰自己说本来就想一切干净地结束。
第六天,她回到了他的住所,准备收拾东西。
她想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否则难免产生什么枝节。
她想趁他不在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然后把钥匙留在那里,一切就万事大吉。
但是他在。
他卧在沙发里面,醉得一塌糊涂,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的下巴上已经泛青,冒出刚硬的胡茬。
看得出这几天他没有修整过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脏乱的,薇忽然有些不忍,但是她想,男人永远和女人想的不一样,过几天,他就会好起来。
她对男人已经偏见到鄙视的程度,男人有时候是因为欲望受折磨,而不是因为感情,感情是纯粹的东西,女人会主动保存一生,男人却随时会被动转移。
她放在那里的衣服不多,几件夏天的裙子而已,还有一件毛衣,那是她所有的物品。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想要吻他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
她想,四年的爱情都不保险,何况是两个月的爱情?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也被惊醒了。
她站在那里,感到一丝尴尬。
他站了起来:“要走吗?”
薇红了脸点头。
他说我送你,她说不用麻烦了。
他主动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却碰到了茶几上的酒杯,清脆的响声划破了静寂。
沉默之间,他眼睛红了,有种晶亮的东西在闪动。
一瞬间,他把她揽到了怀里,需索地吻着。
薇推拒着、回避着,说:“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会这样……”
他定定地看着她:“真的想忘记我吗? ”
她点头:“希望我们能够回到从前,就像没有见过一样……互相忘记。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你,我们爱得太快了,我不能……”话没有说完,他已经拦腰抱起了她。
她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哀求着:你不要胡来!
浩嘶哑地诉说着:“薇,记得我们相遇那天的情形吗?你是那么美,我以为你和我只能擦肩而过,可是我们又相遇了!你不能这么漠视我,看轻我们之间的缘分……”
被欲望和情感燃烧的浩双手已经在她的身上摸索,揉皱了她的裙子,她身上有一种香甜的味道,像蔷薇一样的芳香唤醒了他的感官,他觉得自己的体温开始上升,心跳得厉害。
薇被迫向后仰去,那具成熟沉重的躯体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吻是那么绵长而且热烈,自己快要窒息,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抱进卧室。
薇虚弱地抵抗着:“放开我,我快要晕过去了!”
他却不肯放手,另一只手已经钻进她的衣服。薇感觉到他手上的寒意,下意识地大叫,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控制了,只有马上找机会逃离。
当他看到她胸前的那一片雪白时,已经难以自持了,他吻了上去:“相信我,薇,我一定会娶你!”
她不断挣扎,慌乱地哀求着:“求求你,不要这样!你平常不是这样的!你疯了吗?”
浩:“说给我吧,我发誓我一定会娶你!”
她知道自己遭到报应了,一切是咎由自取,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接触。她停止了挣扎,任凭他疯狂地吻着,只有抽泣,渐渐浩停住:“薇!”
薇慌乱道:“我愿意给你,可不是现在!你这样做我会永远恨你!”
浩愣住,仿佛有所动摇,手一松,薇飞快地推开他,翻身下床,拢住衣服没命地向门外冲去。
正开门之际,他的一双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这么急着走吗?——你跑什么?”
薇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她第一次明白被欲望支配的男人有多么可怕,那双手的力量似乎要把她揉碎,痛得她尖叫:你混蛋——
浩已经被欲火烧着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这个女孩子就会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当作路边偶尔经过的风景渐渐淡忘。
她可以没有他,但是他却不能没有她,他已经着了魔,他恨恨道:“你这个小妖精,已经毁了我……”
她身上的那件真丝长裙被他手忙脚乱地剥落,像秋天的叶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当那具白莲一样玲珑剔透的身体展现在身下时,他狂热地咬上了她的肩。他的手向下游移,摸向她胸前的那一片柔软的时候,她浑身一阵战栗和惊恐,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哽咽着:“放了我吧!”
他也犹豫了,良久,才气喘吁吁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太晚了……”
这时候,她抓住床单被迫弓起身子尖叫起来,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袭击了她,她疼得晕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自己身上一块块的乌紫。
那段时间并不长,可是她的一生已经改变。
她趴在床上大哭,那具赤裸的身子在冰凉的空气中不断地颤抖着,他歉疚地说:“对不起,薇,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薇痛哭起来,她没想到生活是那么的混乱又糟糕透顶。
她身子底下那一摊鲜红的血在干净的床单上是那么刺眼,他激动得不断亲吻她:“薇,我知道你是纯洁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这辈子都不会!”
薇哭得泪眼迷蒙,忍着下身的疼痛,四处摸索着找衣服。
她一边哭着穿衣服,一边恶狠狠地骂道:“对,我纯洁,我都已经纯洁了十几次了!现在连妓女都会装纯洁呢!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他一下子跃起来又把她抱到床上,逼问着:“你说你是不是第一次?”
薇尖叫着说:“不是不是!”她不想让他得逞开心,继续骂着,“你纯洁吗?你这个王八蛋!你自己和女人乱上床,却让我纯洁!”
浩说:“你再胡说八道,我们继续怎么样?”
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身子缩成了一团,抓起手机嚷着要报警,他静静地看着她:“薇,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真的没有吗?不喜欢我也不用急着要走啊,你害怕我们两个在一起对不对?”
她扔掉手机哭起来,她并不想报警,她只是觉得自己太屈辱,浩说:“你不要走,我们结婚好不好?”
薇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嫁给你!”
她心里面原本对他是有喜欢的,她明白他和她没有一处不契合,远远胜过她和枫之间的相处。她喜欢他的博学,爱慕他的才华,迷恋他的气息,但是这些喜欢因为他的强横便烟消云散,只剩厌恶。
浩却因为那一次,更加认定她迟早会接受他,他认真地把她介绍给身边的朋友、同事乃至前妻。薇终于看到了他的前妻,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选择了一个美国人做跳板,她才知道他是被别人背叛的那一个。
她惊讶于他对前妻的宽容,开始有些相信他,生活中的他或许值得相信。
可是,到了夜晚,两个人还是不能相容,薇似乎忘记了自己过去是怎样引诱过他,只有那天的屈辱萦绕脑海,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她答应跟他结婚,并且要求他结婚之前不能碰她,浩真的相信了,开始准备一切,但是在要去登记的那一天,她跑掉了。
她跑到了枫那里。
那是个雨水淅沥的下午,她又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保护她,浩的强占让她有了一种不安全感,她想要逃,逃之前她想要再见他一次。
短短几个月,已经物是人非了!
枫像以往那样拥抱她,却不敢有真情。
他带她去了一个宾馆,在一个房间里面互诉衷肠,薇说:“我后悔了,我不应该那么狠心,轻易地放弃你,现在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枫凄凉地说:“我找过你,一直在找你……”
薇说:“你知道我逃得有多么辛苦吗?这是一种钝痛……我现在非常非常地怀念大学的那段时光,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多好啊。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她始终没说浩和她的事情,她怕枫会发怒。
枫抱住了她,两个人越说越辛酸,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这时,妮可出现了。
妮可已经不是当初那副低微的样子了,她带着有孕的身子寻死觅活,尖刻地骂着薇,接着打电话报警。
枫和她都乱了阵脚,不知所措。
浩急忙从公司赶到的时候,宾馆里面已经有一群人在围观。
薇被妮可和她的母亲夹住,被骂得泪流不止。要论骂街的本事,薇是无论如何胜不了她们母女的。因为妮可怀孕的身子,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她那一边,和这对母女一样对薇冷眼相看。
浩拨开人群,护住了薇,向外走去。
妮可依旧骂个不停,浩忍不住大吼,告诫她闭嘴。
枫看着浩怀里的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晚上,薇发起了高烧,她在睡梦中发出尖利的嘶喊,像一只受惊的小野兽。
浩知道她是因为白天所受的刺激而惊魂未定,紧紧抱着她坐了一个晚上。
过了两天,她总算慢慢好了起来,却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妩媚动人的女孩子了。
她总是惶恐,有时候会抱住他不放,有时候又会忽然推开他,要他滚出去。但是只要他一消失,她就害怕,怕他真的舍弃了她,他一回来她又大骂他忘恩负义,喜新厌旧。她内心的矛盾始终在纠缠,有时候看到他心痛的模样,她又产生了怜悯之心,不知道应该恨这个男人,还是应该爱这个男人。
那天夜里,她要洗澡,在洗手间里面喊着要洗发水。
当浩开门把洗发水递给她的时候,她又突然蹲在地上护着赤裸的身子惊叫,好像他是闯进去意图不轨的强奸犯,搞得他莫名其妙。
他为她切水果,她却夺过他手上的水果刀,划伤他的手背,那时候,她是非常清醒的,没有任何癫狂的举动。看到他手上的鲜血不断向下流,她脸上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扬长而去,剩下他自己到处找纸巾。
浩沮丧地问:“你真的这么恨我?”
薇咬牙切齿地说道:“只不过是一指长的伤口,比起被人强占的滋味差远了!秦尚浩,你一定会受到报应的!”
一个月过去,两个人都疲惫不堪,浩终于忍受不住,出去酗酒。
他在酒吧里面喝到半夜,想要解脱,却觉得心里面空空的,手机没有响,她没有找他,他开始失望。
公司的人明显地看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他变得暴躁易怒。
他在信箱里面收到了薇的邮件,她说要在入冬以前回家,希望跟他做个了断。
他明白一切都到了尽头。
那天夜里,薇早早坐在沙发上等他。
她第一次下厨,做了他喜欢吃的菜,她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如果做得不好,请见谅。”
他坐在那里,却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愣愣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她身上是一件玫瑰紫的旗袍,紫得沉寂忧伤,他明白她是刻意打扮过的,看样子她是真的要走了。
他隐藏着心底的孤独和悲凉,笑着和她碰杯。
薇表现得像一个体贴的家庭主妇,不断为他夹菜,不断问着:“喜欢这个口味吗?”
他慢慢嚼着,笑着说喜欢。
那晚的白色灯光因为离别的气氛变得平淡而苍凉,他不知道跟她碰了多少次杯,直到醺醺然,两个人相拥着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碟。
那晚是黑泽明的《影武者》,当最后一幕孙武子之旗沉到了河底,替身将军的尸首投影于旗子上,随着河水缓缓流走的时候,她哭了,仰头问他:“浩,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他说生命的意义取决于你自己。
她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是一个女人,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应该在我爱的人身上,可是我爱的人在哪儿呢?是你吗?”
他想说是,又怕她马上翻脸,再一次把他骂得无地自容,便冷着脸不敢回答。
薇追问着:“你说是不是?”
他吻着她的额头说:“如果你不甘心,你可以继续去寻找,以你的聪慧和美丽,或许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
她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赌气说:“对,我会找到一个比你好的……”
他的心又凉了,他明白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她时刻都在用她年龄的优势打击他,可他也只有三十三岁,风华正茂,有她说的那么不堪吗?
薇在回房间的时候,忽然转头说:“谢谢你,那天帮我解围。”
她的眼睛里面有着一种真诚的感动,浩安慰着说:“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想它。”他想要说只要能够得到你的心,我做什么都可以。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他想她可能真的不懂他、不相信他了,再说多了也无益。
那天晚上,指针指到了十二点半。薇却像一个幽灵一样,蹑手蹑脚地第一次爬上了他的床,在他睡着的时候。其实他没有睡,不过是那种睡眠的姿势因为头脑的混沌而僵硬了许久。
她钻入他的怀里,温暖绵软的手在他身上滑来滑去,甚至触摸到了他的私处,他一下子膨胀起来,被撩拨得疼痛难忍,只好睁开眼睛。
黑暗中,两双眼睛相对,把对方都沉到了爱欲的深潭里面去,淹没,窒息……
他抓住了她的手,把它含进嘴里,狠狠地咬着,她皱着眉,却没有反抗,白皙的手指上是一道深深的红色牙痕,他喘息着说:“薇,这世界上的女人除了你,我不会再去爱第二个……”
薇忽然笑了:“那你前妻算什么?男人啊,就是这么下贱!”
他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钳住她娇小的下巴:“你不下贱吗?你不下贱为什么要来找我?”
薇喘息着不说话,两个人对峙着,他忽然撩开她的睡衣,摸向她的小腹,她闭上了眼睛。
他半撑着身子一寸一寸地向上吻去,滚烫的舌尖过处,那透水的莹润肌肤几乎快要烧着了,她不断叹息着,扭曲着身体,那身体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泛出桃色的光泽。
他不断吻着她,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一刻,回味那种香甜的味道。
心底的情欲已经让她忍受不了,她拉过他的肩头哀求道:“你快,快……”
那天晚上,他们疯狂地做爱,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之后,她浑身绵软无力,汗涔涔地趴在他的身上,小声地哭泣,伤感地说:“你知道吗?其实,那时我已经爱上你了,可我不敢承认……”
浩似乎得到了大赦,激动地抱着她亲吻着:“你会爱上我,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薇却置若罔闻,继续伤感地说道:“你不该那样对我,我现在已经不敢爱你了……”
两个人抱在了一起,他温柔地吻着她,喃喃道:“我们结婚吧。”
她点头,两个人又难分难解地纠缠起来。
身体肉欲的感觉麻醉了他们,她觉得自己像在无边的海上漂浮,被他带去了不知名的远方,摔断了她和枫的爱情,背叛了她自己的爱情信条。
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他想她可能是在凌晨走的,因为他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镜子前,他在脖子上找到一处口红的模糊印记,他想她吻他的时候一定很用力……在她化过清晨的妆后,临走之前留下了它。
回到滨海的日子,是颓废又感伤的。
她被逼着去相亲,看一个个男人在面前索然无味地亮相、消失。
家人也因为她的挑剔而喋喋不休地劝解。
一整个冬天,她忍住了想见他的欲望,心底却在等待他的电话,可是,没有。
她想自己应该淡忘。
她也忘记了枫,听他们说他最近生活得很好,喜得贵子。
春天来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去山中赏樱花。
山上,海雾袭来,身后盛开的一树樱花,也因为雾气的锁定而变得忧郁凄迷起来。
她坐在一块山石上面,那是秦始皇当年巡游时留下的射鱼台,她曾经为这块传奇的岩石写下了一篇全校传诵的范文。那时候的她就想长大以后做一个作家,写出“大江东”去那样豪放的诗文来,可是现在,她却只想拥有一个男人的怀抱,做一个安分的小女人。
听着下面的涛声,她开始流泪。
她想,是自己把两个人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无论如何,不能反悔。
可在那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迷乱的梦,梦到的人不是枫,而是他,他抱着自己不断的亲吻,气喘吁吁地问:“嫁给我好不好?”
她真的害怕了,害怕那个人住在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了。
同时,她也害怕自己被遗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她开始郁郁寡欢,甚至胡思乱想,想他身边莺莺燕燕、女人不断……直到陷入疯狂的境地。
为了让恶劣的心境好一些,每天早上,她都要去海边看海。
已经到了夏季,安静的午后,她在海边独坐。
一望无际的碧水就在脚下泛着宝石一样的光泽,海浪拍打着石台冲起阵阵雪白的泡沫。
那天海风清爽,阳光灿烂,这一切都让她很惬意舒爽。
面对金光璀璨的海面,她微眯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跑下一级级石阶,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蹦蹦跳跳。
她忽然觉得头脑简单的人才好,那样的人容易得到快乐。
海水已经上涨,漫过平台,漫过她白皙的脚腕,海风鼓起了她的白裙。
她很雀跃地面对大海,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然后大声喊着:“嗨,你好吗?——我很好!”她记得小时候,她经常这样喊,现在许多年过去,却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了。
一只海鸥浮在海面,随着海水一起一伏,她不断泼水想让它过来,海鸥越来越近,她把手中的面包屑撒向海面,忽然,发现身后一双专注的眼睛。
他没有任何征兆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一下子呆在那里。
浩的眼睛是泪水弥漫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力图带出一点微笑,哽咽着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薇一下子就哭了,像是把一冬的泪水都倒了出来。
浩说:“就因为我一时的冲动,你就要断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吗?如果你还不原谅我,我马上死给你看!”
薇知道他是不会水的,却不肯说话。浩绝望了,跃向水中,她连忙拉住他,两个人差点一起坠下去。
她抱着他大哭:“你怎么这么蠢,你死了我怎么办?”
浩说:“你这样折磨我,还不如让我去死!”
她这才看见他的下巴消瘦得能看见骨头,一双眼睛黯淡无光,于是哭得更厉害了:“我并没说那全是你的错,我也恨我自己呢!”
之后,他们沿着海边从环海路一直走到滨海大学。
那天晚上,他们依偎在一起,像是渴望了许久,纠缠在一起,如胶似漆。
她湿得像一尾鱼一样在他的怀里钻来钻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就迷恋他身上的味道,从一开始相遇……她已经沉溺在爱欲里面,不想再去分辨什么。
当她气喘吁吁地和他唇舌交缠的时候,她的心底也不想再去追求什么爱情的完美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