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宴虽请的人不多,但毕竟也都忙碌了一天,夜里便都早早的歇下,王爷去了福晋屋子,弘晖去了谷氏的屋子。
猫儿睡了,牧瑾才让访蔓几个侍候她躺下,夏青灭了大灯上了小灯,立在炕边道:“格格的洗三宴,谷氏到得了天大的好处!”
牧瑾躺在炕上笑对着访蔓:“你看看咱们跟前还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的料子,在看着封个别的什么,明儿爷一走,你就拿过去赏她。”访蔓笑应了是,夏青越发不服气:“竟还要赏她?!”
访蔓转身指了指她的额头:“一日大过一日,说话做事也不知道多用用脑子,谷姨娘是福晋给的,到底是福晋的脸面,爷如今都趁着今儿这日子给谷氏脸面,难道咱们连凑趣都不会?抬举了谷氏又何尝不是打压平氏?”
夏青不是笨,只是有时候性子太烈,下意识的反应,听着访蔓一说,就明白了过来,只是到底还是不舒服。
牧瑾知道她的心思:“爷不是我们任何人的。”夏青听的这话这才豁然明朗,在不多说一句话,瞧见牧瑾意思她们都下去,这才同夏青一起退了下去。
半夜里就听得年氏的二格格发烧了,到底还是惊动的王爷去了年氏的院子里,直到快上早朝,王爷才又去了正屋梳洗换衣裳。
四福晋在一旁侍候胤禛穿衣裳,满眼都是疼惜:“到底没睡一会,本该我在跟前看着的,但年妹妹的性子咱们都知道,若爷不去跟前她心里也不能安稳,只怕存了心思,又要伤身子。爷也不要太挂心,只管上朝去,好歹我在跟前看着。”
胤禛接过丫头手中的一碗热粥喝了觉得舒坦了不少,皱着的眉头才微微松开:“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四福晋微微一笑,接过胤禛手中的碗,给他戴了帽子,直送着他出了正院,自己也不回去,转身去了年氏的院子,直到二格格安稳了才出来,一时就听着安居院传来了消息:“大爷才走,大奶奶就赏了谷姨娘。”
四福晋一顿,眼里到多了几分兴致:“这样看,她到还是有几分心思的。”她搭着安白的手往回走:“在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吧。”
那头二格格生病,安居院里平氏身上也不好了,元氏冷笑:“想来是被气的,咱们这院子里还没谁的风头盖过她呢!”说是这样说,还是要去看平氏,进了东跨院她的脸上就换上了担忧,进门就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妹妹昨儿夜里又凭栏作诗,着了风寒不成?”
平氏听她话里有话,也不无嘲讽之意,虚弱的咳了一声:“姐姐这说的什么话?”转而又道:“姐姐没有去贺贺谷姐姐?”
元氏就是借着平氏身子不好要过来看望才不去谷氏那里的,被平氏一问,就有些恼羞成怒,强压着道:“咱们的情分比她好,自然是先来妹妹这里。”
平氏掩嘴咳嗽,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谷氏算什么?她如今还不放在眼里。
谷氏却正在牧瑾的屋子里侍候,这也是她的过人之处,时时处处都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骄不躁稳重老持,也难怪福晋会让她来侍候弘晖。
谷氏接了丫头捧上的药碗,亲自舀出来一勺子尝了才递给牧瑾:“刚刚好,奶奶快喝吧。”
牧瑾微笑,接过手中:“你也坐下说话,别总是站着。”谷氏谢了,才在个圆凳上坐下,牧瑾却并没有喝药:“年纪轻轻的总要打扮的鲜亮一些才招人喜欢,瞧你往常总穿着太过老气的颜色,到不显得你这白净的肤色,往后还是穿鲜亮些,大爷也瞧着好看。”
谷氏摸不来牧瑾的意思,也不敢随便应是,只是抿唇浅笑:“婢妾就是穿戴的在好,也不及奶奶的一份颜色,还是不要丑人多作怪的好。”
她说的牧瑾到轻笑了起来:“原来还有个嘴甜的好处。”顿了顿牧瑾才正色的:“你是福晋给大爷的,必定也是一心一意为大爷的,这个我心里清楚,大爷心里也清楚,所以我才会求着要你出面招呼宾客,说白了,我当着你是自己人。”牧瑾的目光清凌幽深了起来,说的谷氏忙立了起来:“当初福晋要婢妾过来就说过,要奴婢帮衬奶奶,服侍好大爷,这话婢妾一直不敢忘。”
牧瑾面上又带了笑意,示意她坐下:“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牧瑾却不愿意在说别的,就让谷氏下去:“好生歇着吧,不用在我跟前侍候了。”
谷氏这才退了出来,直到进了西跨院,凉风一吹,她才觉得身上出了一身汗,在石榴树下立了好一会,之桃轻声问:“姨娘怎么呢?”谷氏摆了摆手,身体才渐渐放松了起来:“这后宅里所有的人以前都小瞧大奶奶了。”之桃不解:“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氏一边笑,一边往屋子走:“又是尊荣,又是脸面,如今便是敲打收服也如此的轻描淡写,不敢叫人小瞧,我连反驳后退的机会都没有,我先前还想着只怕跟年侧福晋的事情之后,奶奶从此就如入了冷宫一般,现在看,还是不对,只怕借着这事情,奶奶要真正在后院立起来了。”她心里一时也庆幸起了自己在牧瑾跟前始终如一的知礼守规矩。
之桃还要问,谷氏却不肯在说,进了屋子就要做针线,之桃瞧着到像是给大奶奶做的贴身的衣裳,她到似乎隐隐的明白了些。
平氏生病,弘晖回来果真就先去看了平氏,西子捧心,美不胜收,是个男人都看了疼惜,平氏嘴里还道:“爷累了一天了,总还在奴婢跟前闻这些药味,还是快些休息吧。”
弘晖握了她的手:“怎的这么冰凉,下头人是怎么侍候的?”
平氏心里高兴,面上还是攒眉的样子:“自来身子就是这样,到不怪他们,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没有见着爷了,想听爷念唐诗。”
她娇柔可人一脸的依恋,弘晖的眼里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温度:“想听谁的?”
“清莲居士李白的吧,他的诗清新俊逸,听的人心里豁达舒服。”
弘晖嘴角带笑:“不想你也喜欢。”
才一会,大爷为平氏背诗的话就传到了牧瑾的耳朵里,牧瑾嘲讽的笑了笑,到是闲情雅致的紧,她才想着,夏青就在一旁骂:“也不怕折了她的寿,要大爷背诗,她能听懂几句?还不知道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牧瑾被逗得一笑:“行了,嘴上也不知道把门,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平姨娘还是有些才情的,要不然也入不了大爷的眼。”她又道:“我到不知道,我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这才多早晚的事,这就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哪个传过来的?”
访蔓一思索,放下手里的针线:“我去借鞋样子,元姨娘正同丫头骂呢,恰巧就被我听见了。”
牧瑾摇头:“没想到我到被元姨娘瞧上了,指望着我为这事跟平姨娘去闹?我没这心情,实在也没这必要。”
她一转身躺下,又问访蔓:“去恶露的药,你亲自抓回来了吧?”
“抓回来了。”
牧瑾这才点了点头:“以前的药想法子处置掉吧,那些喝着,我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访蔓应了是,和夏青安静的守在一旁,牧瑾又在思索自己的事情,等着年侧福晋的二格格好了,该是找她好好谈谈了,她不能在等了,她要尽快在这府中立起来,才能影响到娘家,帮助她那苦命的亲娘。
二格格一病就是四天,才听得下头人说彻底好了起来,年氏的精神也不大好,孩子安静了她才卧在炕上歇息了一会,睡的朦朦胧胧的醒来,丫头侍候着她净面匀脸,她才觉得清爽了不少,听丫头进来道:“大奶奶过来给主子请安。”
年氏一怔,满人虽不讲做月子,但入关以来还是受到了汉人的影响,尤其是贵妇,月子里都不肯见风着凉,轻易出门,不知道这大奶奶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负荆请罪求取原谅还是乘着这时期博取这府中她人的同情和谅解?
她端坐在炕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个请。
牧瑾进门,不卑不亢,说要行礼,年氏让丫头扶住了,只淡淡的道:“快坐吧,你这身子,若是在我这里有一星半点的差错,我可担当不起。”
丫头在挨着炕边的榻上给牧瑾铺了软垫扶着她坐下,又给她腿上搭了条毯子才退了下去。
牧瑾微笑着徐徐的道:“我有些话要跟年侧福晋说,人多了到显得吵闹了。”
年氏一笑,她到要看看这个大奶奶要耍什么花招:“飞烟,留几个人侍候,其他的人都下去吧。”
飞烟应了一声带着下人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各自的亲信,果真也安静了下来。
牧瑾开门见山:“那日我跟年侧福晋到底是怎么跌倒的,咱们心里最清楚,我即来了,就是来说真话的,我不拐弯抹角,侧福晋只说是我推倒,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我怎的会无缘无故的推倒侧福晋,若王爷来想必定会想到我身后的福晋和大爷,侧福晋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想来是觉得自己该是这院子里的独一份,想借着这事撼动福晋,我只问侧福晋,可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有把握自己不伤一分一毫?”
年氏被牧瑾说的神色变了几变,只是冷笑:“我也是小瞧你了,不想还有这样的口才!”
牧瑾浅笑:“侧福晋这样说是因为心里清楚,对上福晋您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在我看来,福晋是这后院的女中豪杰,侧福晋是王爷的心中至爱,两强相遇不见得就一定会有一方胜出,还有一种结果是两败俱伤。”
年氏的所有情绪都渐渐的隐藏在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后,周身又覆盖上了那柔弱的气息,只是坐姿的僵硬多少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不宁。
牧瑾接着道:“后院里不仅只有福晋,还有李侧福晋,钮钴禄格格,耿格格,宋格格,武格格,还有不少侍妾,多的是人想要将福晋和侧福晋取而代之,说白了,福晋不会想要侧福晋出事,因为还想靠着侧福晋平衡后院,但别人就不好说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等事情,受宠的后妃相争,得利的却最后是一个最默默无闻的人,说到底这后院里靠的是子嗣。”
年氏的手,忽的就握在了一起。
牧瑾叹气:“侧福晋是个明白人,这一次却糊涂了,放着真凶不去惩治,却故意要如了那害人之人一箭三雕之计同福晋对峙,这样下来,得利的人谁也不是,就是那幕后的真凶。”
牧瑾不再开口,年氏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你到底还是来为自己说情的。”
牧瑾自然一笑:“我自然是在为自己说情,但侧福晋又能说我说的不再理?”
年氏一笑,恍如花开:“你在说我没有子嗣根本对福晋构不成威胁,就是有也太过年幼,对女中豪杰的福晋构不成威胁,福晋豁达并不在意我的受宠,还因为我能制衡所以暂时根本不会害我,后院里有子嗣的不止一个,有野心的不止一个,心存嫉妒的不止一个,如今要害我的也不止一个,我若因为跟福晋相斗伤了元气,必定会一蹶不振,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所蚕食。”
牧瑾笑着击掌:“年侧福晋果真过人!”
年氏垂了眸在不跟牧瑾多言:“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该回了。”
牧瑾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