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依旧没有去上班,也没有打电话给老板请假。我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在乎这个。早早的做好了早饭,然后叫燕寻起床,看着他不声不响的洗漱,吃饭,然后目送他背上书包去上学。
这一刻我很幸福,很安详,还有一点满足。
我出了门,一个人去了我父母的墓地。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几乎每个清明都是我们三个兄妹一起去墓地给他们扫墓,不过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而且今天也不是清明。
我只是很想去看看他们,跟他们说说话,这样能让我觉得踏实。所以我去了墓地,然后坐在他们的墓碑前跟他们说话。时间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过去了,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只是知道太阳一点点的升高了,变热了,然后有一点点的落了下来了,又变凉了。我突然间想起一句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来在古人的眼睛里,太阳就是他们计算和了解时间的工具。多么单纯而浪漫的一件事啊。
如果我现在也能像他们那般单纯简单的生活那该多好啊!呵呵,我又做梦了。是的我靠在妈妈的墓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做了很多梦,断断续续的,绕的我天旋地转。
在梦里我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妈妈病重,拉着我们三个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以后你们要多照顾彼此,相亲相爱。我们齐齐的点头,然后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妈妈的骨瘦嶙峋的手上。她习惯对我们微笑,笑容慈爱温暖,看在我眼里就像是春天上午明媚的阳光。
原本我以为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清醒的时候想到的都该是些快乐幸福的回忆,但是很奇怪,我想到的大多都是爸爸妈妈临终前对我们的嘱托,还有一些他们在世时教育我们要相互关爱的记忆。
在梦里,当爸爸在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让我向他保证要一辈子照顾好燕箴和燕寻的时候,他的眼中滑落了一滴眼泪。他让我记住一句话,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离开和放弃燕寻,要一辈子照顾他。我明白,燕寻是我们之中最小的孩子,爸爸最放不下心的自然是他。可是接下来爸爸却支开燕箴和燕寻,留我一个人在他身边。我看着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悲痛。他眼神复杂而悲伤地看着我,对我说出了他隐瞒我们多年的秘密。
原来燕寻并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几年前,爸爸在开夜班出租车的时候意外的撞伤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爸爸下车抱起女子要送她去医院,但是女子却伸手指着不远的一个地方,爸爸看过去,竟发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后来,年轻的女子去世了,临终前她请求爸爸能帮她抚养那个婴儿长大成人,并且千万不要让孩子回到他亲生父亲的身边。因为孩子的父亲是通缉犯。爸爸答应了她,并向她承诺无论如何都会帮她把孩子健康快乐的养大。
其实那场车祸责任并不在于爸爸,当时那位年轻的女子抱着孩子正在躲避孩子父亲的追捕,情急之下在冲出了马路,想要拦一辆车,结果意外发生了。但是尽管如此,爸爸还是为女子的过世而感到强烈的内疚,所以他对那个孩子也是百般呵护,不让他经受半点伤害。真可谓是掌上明珠。
而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燕寻。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燕箴,因为在我心中燕寻就是我的亲生弟弟,以前是,以后更是,所以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拿出来告诉给第二个人。就让它随着父亲的过世而一同离去吧。
在这场漫长而又混沌的睡梦中,爸爸妈妈也好,燕箴也好,燕寻也好,他们有笑容也有悲伤,但是无力例外的提起过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弟弟妹妹。
是啊,这是所有人的心愿。现在我应该继续履行才是,要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意外的看到眼前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这双眼睛很漂亮,目光很生硬,直勾勾的,但是又有一份关切。
是她,多么熟悉的眼神啊!
“夕雁?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开口问道。
她坐在我身边,没什么语气的说:“我来找你。燕寻现在还需要你,要是你没了,我们这些人可摆不平他。”
我很紧张的问他:“燕寻没事吧?”
她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没事,有事的时候在找你就完了。”
我安心地点点头,一颗提起来的心又安然地落了回去。
她接着说:“你完事了吗?完事了就回去吧!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腿有点嘛。说:“咱们走吧。”
她站起身来没搭理我,直径走在前面。出了墓园,她警告我:“既然接燕寻回家了就要好好照顾他,别再没事找事。”
我良久的无语,她看我,目光很冷:“说话啊!”
我看向她,突然之间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犯罪感和愧疚感,还有的就是怜惜。深呼吸,鼓起勇气:“夕雁,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和燕寻就一起搬去你父母家。他们……打算收养我们两个,我……我答应了。”
她有一瞬间愣住了,然后悲愤地看着我,极力的压制着什么冰冷地问:“真的?”
我不敢看她,低着头,却坚定地回答:“是。”
她转身面向我,抬起手来狠狠地在我的左脸上闪了一耳光,响声清脆,响亮。我只觉得左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却好过许多。
她怨怒的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身跑掉了,跑的很快。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像是被刺穿了似的。
浑浑噩噩中,我一个人又回到了我的家。家里依旧安静的能听到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看着这里的一切,我有种比往日更加强烈的眷恋。每一件都是身上似乎都会说话,给我讲述我们一家人曾经在它身上发生过的事。有快乐,有悲伤,有争吵……很多很多。一时间全部用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抚摸着它们,感觉他们身上温暖的气息,然后一一的跟它们说再见,并对他们说,以后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
心酸,心痛,但是我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而下一步,我要做的事就是劝说燕寻答应跟着我一起去徐家。呵呵,我觉得有些可笑,我甚至不明白我在做些什么。
“燕寻”,燕寻背着书包进了门,我叫他。他没有理我,直接进了里屋,我看着他的身影,瘦小单薄。
我赶上去,柔声问道:“饿了吗?我做好饭了,洗洗手吃饭吧。”
他没有给我回应,放下书包从我身旁走过进了洗手间洗手。
我把事先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摆在餐桌上,放好碗筷等着他出来。
他出来,坐在我对面,低头吃饭。从头至尾他没有看过我一眼。
“燕寻,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他没有回应。
“昨天徐伯伯他们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很多话。”我看着他,“他们……他们说,想要收养我们两个……”,我看到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两秒钟过后又恢复了平常。
“我想……答应他们。”我终于说话了这句令我百般挣扎、痛苦的话。
我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答应我。但是又怕他答应,感觉很复杂很矛盾,我有点说不清楚。他也看向我,目光里满是惊愕、不解和愤怒,他把筷子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腾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里屋,随后房门被重重的关上。我怔怔地看着房门,良久都没知觉。
晚上的时候,在几番挣扎中我终于还是去敲响了房门。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有走出来过,也没有什么动静。这让我觉得我要做的事更加艰难,同时这也更加让我感到一种慌乱和不安。
“燕寻,开开门,我有话想跟你说。开开门好吗?”
燕寻的强脾气出奇的像我,这一点没有人不知道。我猜到他打定主意不理我,不给我开门就绝对不会。但是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所以我只能一直敲下去,直到他开门为止。
门终于开了,他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此刻却溢满泪光。我有些惊怔,扑上去抱住他,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们。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领口,温热却灼人。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抖,我把他抱得更紧。
良久之后,他推开我的怀抱。事隔多天以后终于跟我说话:“你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这一句话让我隐忍多日的委屈,痛苦,折磨,矛盾,挣扎等等通通涌上心头,下一秒钟眼泪就跟绝了堤似的淌了下来,抽泣的全身都在颤抖,止都止不住。
他像是被我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而给我擦眼泪。我看着他,笑了。他钻进我的怀里,伸出双臂来抱紧我的腰,“我答应。”
心像是被利器刺穿,我知道他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