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我会和这个乾清宫这么的有缘,阔别十年,再次光临这里的时候,我的身份,我的思想已经截然不同,而这儿又何尝不是沧海桑田,历经变换。如今站在台上的那个而立之人已经是它的第三个主人了,其实他应该会比我的感慨更多吧,经历了那么多,筹谋了那么久,说实话他的心计和谋略不得不让我佩服,否则,又怎么会以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在九子夺嫡中胜出,他的成功,对于他而言,会不会算的上是水到渠成呢?
“你来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终于还是以这样一个毫无新意的问句开了头。一如刚进来时候的样子,我依旧坦然的微笑着看着他,依旧没有一点的规矩,特别是在他的面前,我不能明白,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怕他,即使他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慢慢的走下台阶,牢牢的注视着我,走到离我约有五米的地方。
“恭喜,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了。”我微笑着看着这个神采奕奕的男人,我终于可以明白胤祥心中难以言语的苦楚,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还是可以让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吧,即使受过伤,也在所不惜。
“是吗?”他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黑赭石般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一幅誓要将我看穿的样子。可是他忘了,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会被他这样凛冽的目光震慑住的小丫头了,也不是那个大胆捉弄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乾清宫宫女了,更不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任他教我写字的伴侣了。不可否认,曾经的我以为他会是带我离开这里的终极使者,但是我不能肯定,这个以为当中有没有参杂个人的感情因素。所以,对他,我不允许自己有半点的犹豫。
“难道不是吗?”他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难道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能力?琳琅,相信我,十三弟那边……”
“如果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十三弟,那就不要伤害他,为了你,他已经失去很多,你就忍心这样继续的凌辱他?”
“凌辱?你可真是用词恰当。”
“那你觉得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却被他最仰慕倚赖的兄长夺去,对他而言不算是最大的凌辱吗?难道你想让这个为你奋斗大半生,已经遍体鳞伤的十三弟再落个悲惨的下场吗?更何况…我并不喜欢你。”
“你……”他一个大跨步过来,使劲的抓住我的肩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随之而来,我咬着牙硬挺着,他眼里的痛苦,犹豫,不舍,无奈,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份相同的,不同的感情了。可是,他那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会不清楚,当我跪在这里,请求他的父亲让我去养蜂夹道的时候,我和胤祥就早已经是一个人了,为什么他还会这样的执着?
“你会有很多的女子,美丽的,温柔的,可爱的,何必……”他留恋的眼神让我无法继续说下去,我突然间觉得我伤害了很多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阔别十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尽力将它们控制在那一片不大的眼眶里,“可是……你,只有一个。”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对别人的愧疚,还是因为对他的伤害?
他的手臂一紧,将我牢牢的揽入怀里,我可以清晰的感受的到他身体的颤抖,他越来越大的力气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他的这个拥抱让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孩子,一个被所有的玩伴抛弃了的孩子,即使他夺了第一,可是,失去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平凡的感情。
半晌,他慢慢的松开我,双臂依旧拥着我,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杂质,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非常熟悉,是的,是在他对我的字不认同的时候,在我把琳琅二字写的有棱有角的时候,在他信誓旦旦的跟我讲,‘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的。’的时候,在他胸有成竹的跟我讲‘一切有我’的时候……原来,他真的是爱我的……
他慢慢的靠近我的脸,出于本能,我要退后的时候,他的臂力一紧,唇轻轻的落在我的额头上,这是唯一一次感受到他的唇居然也是有温度的。
他移开落在我身上的手,转过身,在片刻间便恢复了他的身份,“那就把惠宁给我吧。”什么?惠宁?我唯一的女儿?他不是不知道惠宁在我心中的分量吧,可是,他的那句话分明就是肯定句,而且语气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咽进去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是命令吗?”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期待着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这孩子我看着喜欢,就是不懂规矩,她不能和你一样。”他看了我一眼,“否则,将来可要吃苦的。”
“她是胤祥的孩子,又何必要学那些规矩?”
“你说的对,正是因为她是十三弟的女儿,我大清的格格,我才要给她一个灿烂的未来,她需要最好的老师和嬷嬷,她将是最出色的公主。”
“公主?”
“是的,我已经决定封她为和硕和惠公主,她将享有这世上最好的待遇。”
“不,她不需要,她最好的老师是胤祥,最好的嬷嬷是我,她不需要成为最出色的公主,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儿。”
“琳琅!”他狠狠的看着我,显然极不满意我的争执,“你应该知道,从我继位的第一天起,你和胤祥的孩子就不会简单的存活在这个世上,更不可能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惠宁,就更不可能。”
“为什么?”他轻轻的叹一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她会是我的,要永远的陪在我的身边。”
“你是想用她做你今后的政治交易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就想到了那可怕的政治婚姻,帝王家的女儿,有那几个会有称心如意的婚姻?而他,子嗣本就单薄,女儿也刚夭折了一个。我的话显然激怒了他,他的眉毛立刻翘了起来,“我在你的心中就这么的懦弱,连保护一个女儿的任务都做不好吗?”
“如果是胤祥,他肯定会做好,可你不同,除了父亲的角色,你还是一个皇帝,我没办法相信你不会那样做。”
“你……”他的眼神像是要立刻将我吞了。
“你始终都没有相信过我,是吗?”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情绪化,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由愤怒转变为无奈。我别过头,这个问题又何尝不是我曾经问过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