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九点多才起来,心想着反正老子也不干了,迟到还能怎么着。
到了公司直接敲开陈舒洋的门,然后把辞呈递给他。
陈舒洋看了看辞职报告,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南风,要说这事也怪我。”
“陈总,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您对我好我心里清楚,怎么能怪您呢?”我笑笑,心里却无比沮丧。
“这事还真就只有这么解决了,南风你这么有能力,我相信离开这里会更大有作为的。”陈舒洋伸出手来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财务部,告诉他们多给我开50%的工资,还有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全额奖金。
“谢谢陈总。”我站起来向陈舒洋深深地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交完乱七八糟的各种证件和钥匙,领到了将近一万五的工资,心想即便是齐朗那边没信儿也够我活几个月了,然后再次感激了一下陈舒洋。
最后回到我的办公室,刚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就叫人帮我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啥,一个水杯,一套餐具,几个本子几只笔,一个小小的装打印纸的箱子都没装满。看着待了半年多的办公室还真是有些凄凉的感觉。转身看了看办公室里忙忙碌碌的人们,还真是人走茶凉啊!竟然没一个跟我说话的人,刚要往外走就看到陈曦端着一杯咖啡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所有人立刻微笑示意:“陈经理好。”
“好好。”陈曦面带笑容地打招呼。
我看着那张笑得稀烂的脸,心说好你妈个头,卑鄙小人,生孩子没屁眼的王八蛋。
“要走了啊?”他眯着眼睛笑,呼噜呼噜地喝着咖啡,那声音堪比一头吃屎的猪。
“是啊!承蒙陈经理多方照应,咱们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我南风会好好报答报答你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报这个仇,可是狠话得先撂到这儿,报不了仇也恶心恶心他。
“呵呵,好啊!我可是等着呢!”
捧着箱子打个车回家,然后再出来,时间还不到11点。站在街边,看着身旁经过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心里面立刻觉得空落落的。
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沿着自由大路向东漫无目的的闲逛,心里面琢磨着该找谁消磨时间,想想西兰市这么大,我能找的也就是展胖子和齐朗。展胖子不用说,肯定没工夫,齐朗也没戏,这个时间一般情况下还没睡醒呢!想着想着突然郁闷起来,然后想起辛弃疾的一首词中的一句来,“怅平生,交友零落,只今余几?”
正自感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开一看,立时吃了一惊,竟然是乔羽鸿!
“在干吗?”
心里暗暗窃喜,还真起到效果啦!看来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困难。
“在马路上闲逛。”
“不用上班吗?”
“刚刚辞职。”
“……真惨!如果你需要安慰的话,我正好无聊。”
“谢谢,我还没那么脆弱,不过,无聊倒是真的。”
“来我的店里。”
“OK!”
季节已经是初冬了,可外面路两边的柳树上满满的还都是深绿色的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么抗寒。
有人来买花,乔羽鸿去招呼客人,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向外面看。店里面放着舒缓的乐曲,不知道是小提琴还是什么乐器,悠悠扬扬的非常好听。
片刻之后乔羽鸿满脸喜色地走了回来,手里面捏着几张钞票。
“什么曲子?挺好听的。”
“约翰?施特劳斯的……”
乔羽鸿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立领翻毛小马甲,里面是黑色的T恤,头发压得很直,化的是淡妆,唇上的唇彩闪着淡淡的光泽,耳朵上缀着一串翠色的珠玉,由一根红线穿着,摇摇晃晃。
“不认识!”
“奥地利十九世纪中期的天才作曲家和小提琴家。”她如数家珍一般。
我看了一眼店里的钟,正好十二点。“你中午不吃饭吗?”
“刚刚不是吃过了吗?”
“什么时候?我只看你吃了一个西红柿。”
“对啊!那就是我的午餐,我减肥。”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手里面正在编一根红色的手链。
“那些手链都是你编的?”我把目光移到柜台旁边的一个饰品架上。
“不都是,大多数是。”
“你还记得我也送过你一根手链吗?跟这个差不多的。”我指了指她手里正在编的。
“是么?不记得。”她甚至连头也没抬。
“我觉得你应该陪我去吃饭。”我敲了敲桌子,提醒她。
她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这个也是义务?”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吧!”她面露无奈之色,放下手里面的东西,拿出一串钥匙,“不过你要快点,中午的时候客人最多了。”
在她不停的催促下我飞快地吃完了一碗牛肉面,然后走出门去。这家快餐店就在乔羽鸿花店的左近,我出了门就往她的花店走,走了十多步突然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回头发现她正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
“喂!你干吗不走?”
“你吃得这么慢,人都走啦!”她皱着眉头,一脸埋怨。
我看看手表才12:40,心想不会这么快吧!“那你想怎么办?”
“反正下午也没有多少人,要不……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我心下冷笑,这才是你的目的,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随便,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我陪她沿着西兰市最繁华的步行街一家一家地逛,她试了很多衣服,但却一件都没买。
“这件怎么样这件怎么样?”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及膝盖的大衣,在我面前转圈。
说实话,乔羽鸿身材很好,加上脸蛋也漂亮,穿什么衣服都很出彩。
“姑娘,这件最适合你了,卖了这么长时间的衣服,还真没遇到过像你身材这么好还这么漂亮的。”卖衣服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妖娆女人,毫不吝啬地赞美着乔羽鸿。
“挺漂亮的。”我也点头。
“那包起来么?”女人面露喜色。
“不了。”乔羽鸿神色突然黯然下来。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路灯纷纷亮了起来。
“干吗不买?”我看着她有些不解。
“你觉得我穿那件衣服怎么样?”她转头问我,旁边店铺里面的灯光折射在她的眼睛里面,明亮如水。
“很好啊!”我实话实说。
“我也挺喜欢的,可有的时候,喜欢不一定要占有。”她说得莫名其妙。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你觉得呢?”她斜着眼睛看我。
“你不觉得骗人也应该付出一点代价吗?”她又说了一句。
“真含蓄,”我哼了哼,“可你当时也没给我买什么啊?”
她猛地站住,气呼呼地瞪着我:“你这人真没劲,哄女孩都不会,你还指望能骗到我吗?”
我怔了一下,心里面突然涌出一股气来,嘿嘿地冷笑:“我是没劲,白明那王八蛋有劲,你去找他啊!”说完这话之后我立刻就后悔了,真是浑啊!怎么能说这话,这下完了,前面的工夫都他妈白费啦!
“南风!”乔羽鸿目光森然地看着我,然后咬牙切齿地厉声道,“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给我滚!”
“对不起,羽鸿,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试图补救。
“我告诉你,我乔羽鸿从来没欠过你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乔羽鸿冷冷地说,然后转身飞快地走掉。
我木立在原地,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就给她买件衣服又能怎么样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还抓不住流氓呢,这下可好,闹个鸡飞蛋打前功尽弃,真他妈操蛋!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挽回一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辙来。拿出手机写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最后,索性把手机一关不去想了!正要睡觉,电话突然响起来,心里一喜,心想不会是乔羽鸿吧?打开一看,心又落了回去。
“喂,干吗?”我没好气地问。
“出来,和你有事情要谈。”齐朗在电话那边一本正经。
“我睡觉了,衣服都脱了。”
“脱了?脱了你不会再穿上啊!快点啊!过时不候,可是好事。”
“什么地方?”电话里面乱七八糟地嘈杂一片,估计不是酒吧就是台球厅。
“湖西路,零点。”
我打车到那个叫做“零点”的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夜12点了,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可这屋子里面却是一幅群魔乱舞的景象。
“这里这里。”
我刚进门就看到齐朗向我招手,这厮竟然穿了一身西装,看上去衣冠楚楚,实则就是一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混蛋。
“相亲?”我指了指他的衣服。
“狗屁,”齐朗撇撇嘴,“刚刚和我们家老头去见了几个长辈。”
“哦!”我应了一声,心想能让齐朗穿成这样去见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咱的事有门啦!”他笑着说,递给我一瓶啤酒。
我怔了一下:“啥事?”然后突然醒悟,“你爸同意啦?”
“他一直都同意啊!”齐朗莫名其妙,接着瞪了我一眼,骂道,“靠!
你什么表情啊?不相信我?”
“没有没有,”我赶紧摆手,讪笑,“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放心吧!这次一定赚钱的,”齐朗举起酒瓶和我撞了一下,吧嗒吧嗒嘴,“以前我就是玩儿,根本就没想赚钱,要是真想赚钱,我还开什么音像店啊!那玩意儿能挣几个钱。”
我想了想也是,齐朗的路子这么硬,要真想干点啥还不容易?
“明天和我去我家一趟。”
“干吗?”
“靠!老头子非要和你谈谈,说信不过我。”齐朗一脸憋屈。
我刚想开口答应,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小背心的短发女孩向齐朗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齐朗身边,朝着他的脸吹了口气:“还有酒没?给我一个,渴死我了。”
齐朗转头看了那女孩一眼,冷冷道:“没有,想喝酒自己去吧台要。”
“别啊别啊!”那女孩摇着齐朗的胳膊撒娇,“我又怎么惹到你啦?”
那女孩挺漂亮,身材也好,眉眼极精致,脸蛋白皙,像是用最最优质的泥土烧出来的小陶俑,然后以最细致的笔法绘出美丽的五官。
我从桌子上拿起一瓶酒,打开,然后递给那女孩。
女孩看看齐朗没什么表示,笑着接过,然后一口气喝掉半瓶,擦了擦嘴角,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用胳膊肘子捅了捅齐朗:“别装了,不介绍一下?”
齐朗挑着眉头看了看我,向那女孩撇撇嘴,“安安”,然后转头看那女孩,指了指我,“南风。”
“哇!真是好名字。”叫做安安的女孩突然笑着大叫。
“谢谢。”我和她撞了一下瓶子。
“哪里好了?”齐朗不解地问道。
“你没玩过麻将吧?”女孩不屑地看着齐朗,我也竖着耳朵想听听怎么个好法。
“先打南不输钱,这都不知道,这名字多好啊!肯定净赢钱了。”
我立刻绝倒,齐朗也笑得几乎跌下沙发。
拿着酒瓶和齐朗碰了一下,偷偷地向齐朗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看他把那女孩抱在怀里得意地笑。
齐朗这混蛋还真是厉害啊!我一边解裤子一边心里不爽,怎么这家伙就这么走桃花运呢?转念一想便释然了,那混蛋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还有一张惯会花言巧语的嘴巴,要是不去招蜂引蝶才奇怪呢!正酣畅淋漓地放水,突然听见旁边的格子里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隐隐约约是两个男人。不会是一对玻璃吧?心里面正犯恶心,就听隔壁说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货呢?”一个粗嗓门。
“在这儿在这儿。”一个细一点的,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依稀是揉搓塑料的声音。
“三哥说了,下次要是再出意外,你个王八崽子就擎等着扔到西兰江里喂鱼吧!记住下次的交货地点,赶紧走,这里不把握。”
门打开的声音,走出一个,撒尿的声音,马桶冲水,另一个人也走了出去。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刚才几乎憋死我,听着怎么这么像黑社会做什么交易呢!真他妈晦气,上个厕所也能遇见这事儿,报警?算了,我可没那么多正义感。
洗了把手开门走出去,回去的时候,桌子边上除了齐朗和安安又多了一个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年轻,高高瘦瘦的,一脸流里流气的模样。
“这是我弟,安平。”安安说。
“你好。”我点了点头。
那混蛋根本不搭理我,嘴一撇,看着齐朗细声细气地:“我告你小子,别想玩我姐,操!”说完,转头瞪了我一眼,走了。
竟然是那个刚刚在厕所里面中的一个,我一听他说话就听出来了,是那个交货的。
“怎么没听你说你还有一流氓弟弟啊?”齐朗看了一眼那小子的背影,转头笑着问安安。
安安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有什么办法,我爸都管不了他。”
“现在的小孩子太嚣张啦!”齐朗长叹口气,老气横秋地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3点多,然后一觉睡到下午3点才醒,只觉得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迷糊的感觉才逐渐退却。齐朗告诉我今天他老爸要我去他家吃饭,琢磨着应该是关于齐朗的那个广告公司的事情,仔细地选了一套衣服,虽然是家宴,但毕竟不是平常人家,还是应该在细节上多多注意一些。
除了在电视上,我见齐克的面不超过十次,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精明男人,从电视上看还要年轻些,身材颀长,国字脸,面相儒雅。说实话,齐朗他老爸很有魅力,但绝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帅”,而是那种身居上位者所独有的气质,特别是那双眼睛,锐利且深邃。读大学时经常来齐朗家蹭饭,和他老妈很熟悉,但却很少能遇见齐克,想是因为公事太过繁忙之故。
当我坐在齐朗那辆破尼桑中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不知道齐市长会和我说什么,或者问我什么。也许我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就会造成齐朗那伟大梦想的破灭。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齐朗一边开车一边瞟了我一眼。
“没什么,只是有些怯场,你老爸会问我什么问题啊?”
“我怎么知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就是啦!”齐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我早看出来齐朗也挺紧张的,看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就知道了,手指关节上青筋毕露的。齐朗一直都对齐克很畏惧,据说小时候没少挨他老爸的胖揍。齐克是军人出身,以前在部队带兵的时候就一直奉行体罚原则,对自己的儿子,没的说,更是变本加厉,于是导致齐朗在家里挨揍,到外面就开始打别人。这在心理学里面有个术语叫做心理防御机制,我以前就和齐朗分析过,奈何他听过之后嘴一撇蹦出两个字:“扯淡。”
说实话,我对齐朗开这个广告公司真的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虽然后台比较硬,但这东西可不是光有门路就行的,还要有头脑、有眼光、有手段……这里面的东西多了去了,不是谁都能玩的转的。一般情况下,这种新开的小公司,既没什么名气,又没什么信誉,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客户光顾,不过是做些牌匾、灯箱、条幅、标语之类的零活,或者做些简单的平面设计,基本上好一点能维持个收支平衡,差一点就入不敷出了。
“对了,老头子问你什么,你可别什么都说。”
当车子驶进齐朗家住的小区的时候,齐朗开始仔细地叮嘱我。
“什么意思?”我有些莫名其妙,刚刚还叫我问什么说什么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改啦!
“哎呀!”齐朗咧了咧嘴,“关于公司一类的事情你可以什么都说,要是他问关于我的私事,你只要推脱不知道就好了。”
我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让我糊弄你老爸?”接着开始苦笑,“你还真是对我有信心。”
齐朗妈姓叶,我一直叫她叶姨,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据齐朗说,他妈要比他爸大几岁。齐克没转业的时候,她就一直带着齐朗住在军区的大杂院里面,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白明,彼时白明他老爸白天信还没现在这么厉害,只是个倒卖服装的二道贩子。
齐朗家住在小区51栋301室,刚开门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应该是炖排骨的味道。齐朗老妈的拿手菜。
“妈,我回来了。”齐朗一边脱鞋一边朝厨房喊。
“菜马上就好啦!”齐夫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立刻埋怨起来,“小风啊!不是叶姨说你,你可好长时间没来啦!每次问你,齐朗都说你忙,可是再忙总得休息吧!”
“对,对,您说得对,”我一边答应一边赶紧去接她手中的盘子,“来,我端。”
“不用不用,烫手,你今天只管吃就行了。”齐朗妈眉开眼笑地看着我,把菜放在桌子上后,转头向齐朗低声道:“你爸在书房呢!还不去看看。”
“什么状况?”齐朗小心翼翼地打探。
“天气晴朗,刚才还嚷嚷着晚上要和你俩喝点呢!”齐朗妈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