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艳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小窝,房间里一切照旧,窗台上的百合开得很艳,看样子是刚插上去的。钢琴,那台钢琴一尘不染,冷艳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
宝儿站在她身后嘿嘿地笑着:“怎么样?不比你在的时候差吧!”
“宝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冷艳感激地看着她,如果说这个冷漠的城市还有人真正地对她好的话,她想那个人就一定是宝儿。她没有任何的目的,更不会向你索取什么,只是纯粹地对你好。
“切,跟我还说这些。你要真想感谢我啊,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宝儿一脸的诡异。
“说来听听。”
“这不,你大老远地回来了嘛!再怎么着我们也得隆重地给你接风洗尘是不?这不,我晚上约了兄弟姐妹们一起到蓝色地带玩,你要真想感谢我,晚上这单你就买了吧!”
冷艳这才明白,绕了这么大一圈儿,整了半天是让她买单,她朝宝儿大吼着:“有你这么做姐妹的吗?接风洗尘哪有自己买单的道理。”
宝儿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我这不是给你机会感谢我嘛!”
“得!反正我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个也是众所周知的,感谢我们就不谈了,所以啊!这个宝儿同学啊!
晚上那个接风洗尘继续继续啊!”冷艳差点儿笑得抽风。
宝儿躺在沙发上一副认栽的表情,不过她喜欢这样的冷艳,至少她会觉得现在的冷艳比较正常。只是她不曾察觉冷艳将心事埋得更深了,深得连她自己都难以发现。
晚上他们在蓝色地带订了个包房,古乐是第一个到的,他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冷艳了。其实时间也不长,算算也就二十来天,但对古乐来说却像是二十多年。
冷艳到的时候,一群人都已经到齐了,不过让冷艳意外的是阿莉居然也在其中,这不得不让她感到很讽刺,不想见到的人,却一不留神就出现在了你面前。
并且她就坐在自己的好友胡可的旁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子,长长的头发直直地垂在肩上,看起来娇俏可人,但不能细看,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她与这身装扮格格不入,虽然这样看起来阿莉显得更年轻清纯一些,可眼角的鱼尾纹却出卖了她的年龄。
当阿莉看到冷艳的时候,竟做出一副好似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样子。
冷艳愣在门口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被宝儿一把拽了进去将她往古乐旁边塞。冷艳瞪了宝儿一眼,这家伙明显故意的,五六个人硬是给整了个迷你包,害她几乎都要坐到古乐怀里去了,冷艳暗自感叹,还好自己比较瘦小。
她一抬头就与古乐深情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最怕古乐这样的眼神,每每古乐这样看着她,她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不是古乐不好,而是他太好,好到少了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凡是只要冷艳喜欢的,他绝对举手赞成,凡是冷艳想要的,他绝对倾尽全力满足。
记得有次去番禺的长隆欢乐世界,她说要去玩雪山飞龙,古乐就硬着头皮上,结果从位置上下来时站都站不稳。还有一次,她说要去玩过山车,车子还没开出多久,古乐就开始一个劲儿地狂吐,搞得一车人破口大骂。另外的一次坐太空梭,古乐叫的声音比谁都大。不顾一切确实让人心生感动和同情,但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应该懂得“量力而为”四个字。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冷艳瞟了宝儿一眼,一脸的埋怨,明知道她最害怕见到古乐了,却还要故意整她。
宝儿是出了名的活跃分子,从她到这包厢就没消停过:“来来来,这人都到齐了,我们来举杯为我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赛过杨贵妃、美过西施的冷小姐接风洗尘。”
听着宝儿那一番台词,冷艳差点儿没拿起酒瓶砸她,冲她吼着:“你能再夸张一点儿吗?”
这冷艳的接风酒下肚了,胡可拉起阿莉的手,一脸幸福地说:“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你们未来的嫂子,阿莉,我女朋友!”胡可嘿嘿地笑着。
阿莉的肘子猛地顶到胡可的肚子上,讪讪地笑着说:“别听他胡说,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说完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胡可,“你要再敢坏我名声,要是被我老公听到万一休了我,我可跟你没完。”
“好啊,好啊,我就等着你跟我没完。”胡可哈哈地大笑着。
冷艳知道,刚才阿莉的那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假装没听到似的朝他们笑着:“胡可,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老没个正经,难怪一直没女人肯要你。”
“喂!你别一来就揭我老底好不好。在朋友面前总得给我留点儿面子嘛!”
“就你那比城墙还厚的脸,还需要留面子给你吗?”
“得了得了,说不过你。要说这辈子什么女人能制住我,那就非你冷艳莫属了。我可跟你们说,这可是忠言逆耳啊!要想不被一个女人欺压,就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你太多的秘密。我就是在这上面吃了亏,所以我这辈子都注定要被这个老巫婆欺压,将来我娶了媳妇儿还得更加提防着她,否则要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就有可能将我的老底全都向我媳妇兜售出来。那个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女人可不比男人,跟你再怎么称兄道弟,那说翻脸的时候就可真翻脸了。”冷艳得意地看着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儿,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晚了吗?
所以这辈子啊,你最好对我好点儿。”
“是是是。”胡可一边笑着答应,一边将手搭在阿莉的肩上介绍着,“阿莉,冷艳是我最好的姐妹,她跟我们就像亲兄妹一样,所以以后你对她可要客气礼貌一点。冷艳,阿莉是我的女人,所以以后你可得给我多照顾着她,别让她乱跑,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帮我看住她,我拿你是问。”
听胡可这么一介绍阿莉没好气地朝他肚子上捅去,埋怨着:
“谁是你的女人了,你再胡说信不信我阉了你。”
胡可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莉,嘀咕着:“开个玩笑而已嘛!
你也忒狠了。”
宝儿还不知道阿莉就是冷艳的超级情敌,走过来笑着说:
“胡可你也真是的,什么不好开玩笑,拿人家一已婚女人开什么玩笑。来喝酒喝酒!”
宝儿一把拉过胡可,这两人绝对的是对冤家,没多一会儿刚才还滔滔不绝的胡可便被宝儿放倒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古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酒后胡言乱语,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鄙夷地说着:“你小子别用那么深情的眼神一个劲儿地望着艳儿好不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他啦!可是你就不能像个男人那样拿出点儿男人的样子来吗?
瞧瞧你那熊样,难怪艳儿看不上你。”
胡可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含糊不清,古乐也没往心里去,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总之他认定的事,别人怎么说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朝胡可笑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赶紧找个女人把婚给结了就成了,别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你说我才认识你多久,你换的女人我手和脚加起来都数不清了。”
“我……我……”没多一会儿胡可就躺在沙发上不顾宝儿杀猪般的吼叫声睡着了。
古乐嘿嘿地笑说:“宝儿,你瞧瞧你,你一开唱就吓趴了一个。”
“什么,胡可他是自己喝醉的好不好。”宝儿不由得瞪了胡可一眼,用手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便骂了句,“没出息的,每次都第一个倒下。”
骂完胡可,宝儿抬起头看到阿莉正看着她,吐了吐舌头尴尬地说:“这个……胡可啊……每次出来跟我们一起玩都第一个喝醉。”
阿莉笑笑不做声,宝儿觉得有些尴尬捏了古乐一把埋怨着:
“都怪你。”
冷艳坐在角落里看着打闹的宝儿和古乐,突然觉得宝儿和古乐才是天生一对,而古乐似乎也只有在这一刻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刚这么想着,不巧古乐就朝她这边看来,看到冷艳正在看他,古乐索性放下话筒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冷艳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可古乐毫无察觉似的坐了下来,拿起酒和她喝了起来。坐了一会儿冷艳实在觉得无聊,就催促着宝儿离开,她实在是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古乐总是满眼深情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跟阿莉她又不知道该聊什么。
古乐和阿莉扶着胡可,宝儿走路跟跳舞似的,冷艳急忙走上去扶着她。他们一行人刚走到大门口就全愣住了。叶泉怀里正搂着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他还没有注意到阿莉和冷艳。
当他走近时不由得也愣住了,他看了看阿莉又看了看冷艳,最后目光锁定在冷艳身上,他一把推开戴晓红朝她走去,她想要逃跑,可是她没办法推开宝儿独自跑掉,只好扶着宝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艳儿……”
“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
“冷艳……”叶泉走上去一把拽住她。
戴晓红看了冷艳一眼,这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故意走上来挽着叶泉的胳膊醋意大发地问着:“她是谁?”
不等叶泉开口,冷艳就抢先一步说:“带你先生去看看精神科吧!”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男人。”戴晓红毫不示弱地看着冷艳,她就是要让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已经不属于她了,她就是要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我不过一路过的,我有什么资格教训人,但请你们也别胡乱骚扰别人。”
“神气什么,老公我们走!”戴晓红估计将“老公”两个字叫得特别重,生怕冷艳听不见似的。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阿莉此刻正愤怒地瞪着他们,扶着胡可的手不由得用力捏得很紧,还好胡可实在是醉得厉害,只是明天酒醒以后他会发现胳膊上有一块青掉的地方。
冷艳不再去看叶泉,扶着宝儿一步一步地离开,心疼到不能呼吸的时候,才发现任何语言都是奢侈的表述。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不过她记得,自己不曾哭过,一滴泪都不曾流过。
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
虽然已清楚地知道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可当她亲眼看到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痛了。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为何要这样残忍地伤害她?
其实,今天在此碰到冷艳并非偶然。
戴晓红是得知他们在这里唱K后,才算准了时间带着叶泉过来,她倒是要看看,冷艳看到叶泉怀里搂着其他女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刚一到家,戴晓红将包往沙发上一扔,板着脸一副醋坛子打翻的样子,不停地追问:“那个女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叶泉端起酒杯一口将酒全喝了下去,心中莫名地扯痛,既然她如此绝情,既然她已不肯再原谅自己,那么就让这个秘密永藏心底吧!
他故作从容地说:“亲爱的,对不起。刚才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像我以前的女朋友了,不过她已经死了。刚才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我知道我自己……”叶泉不知道这个谎该要怎样撒下去,可是既然已经伤了一个女人,他真的真的不想再伤另外一个女人。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好他们这段感情吧!又或许在她心中只有那个死去的人,再或者她之所以跟他谈恋爱,只是把他当做是他的一个影子吧!
看着叶泉如此悲伤的神情,戴晓红竟莫名地有一丝疼惜。
“嘘!亲爱的别说了,过去的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看着戴晓红,叶泉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既然已经无法挽回了,既然已经伤了一个女人的心了,那么就好好珍惜眼前这个女人吧!
回到家阿莉怎么也无法入睡,叶泉看冷艳时的那种眼神让她生不如死,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前段时间他们不都还纠缠在一起,咬着耳根说着情话吗?
可是如今,如今为何?为何他可以推开怀里的女人,为何一遇到冷艳他的眼神都可以从她身上跳跃过去。
她无法容忍自己所爱的男人这样对待自己。她更加无法容忍一个女人以那么孤傲的姿态赢得了自己,还赢了叶泉。
“我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冷艳她凭什么!!”阿莉歇斯底里地吼着,疯狂地摔着房间的东西。一番发泄后,她躺在沙发上静下心来,她玩弄着喝完的啤酒罐,突然一把捏紧,捏得易拉罐沙沙作响。
二十六年了,这二十六年里,死亡、流浪、背叛一切的扭曲都只是诠释爱的化身。回首二十六年的疼痛,留下的仅仅只是爱。可是这份爱却在二十六年后仍得不到满足。
阿莉不禁想起一句话来,两个人最可怕的不是第三者的侵入,而是没有第三者出现的考验。她冷笑着,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经得起考验的?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第三者”,“第三者”,“第三者”这个词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袋里。对,就是第三者,就是冷艳这个第三者,不然,不然叶泉是绝不会抛弃她的。
冷艳没出现以前,他们的感情是很稳定的,那个时候叶泉每天都会给她电话,后来她的工作越来越忙,见面的时间也少了,但周末的时候也总不忘一起吃个晚餐。
而今,叶泉不但没有了电话,更不会主动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冷艳。那一刻阿莉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对,她还有最后的筹码。这个筹码不仅可以让叶泉甩掉戴晓红还可以让叶泉永远地忘记冷艳,这个筹码将一辈子地把叶泉套牢。
这么想着,很快阿莉的心里就出现了一个计策。
天灰蒙蒙的,让人感到莫名地烦躁,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房间里很阴暗,让人感到压抑,冷艳一个人在家待了一个上午,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也显得烦躁不安。
离上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看书,此刻是静不下心来的。
听音乐,已全然没了那个心情。突然想起昨晚有位客人点了首《菊花台》因自己没有谱而无法演奏,翻起身来拿起笔记本就开始在网上搜索。找出来以后,她便找来一张白纸将曲谱一个一个地抄下来,曲谱的美妙使她沉醉其中,被困窘折磨的灵魂此时也插上了翅膀,在白云之巅翱翔。优美而哀婉的旋律,在细雨中纷飞回荡。
曾听过这首歌,当时全然没有此刻这种感觉,怎样去定义一首好歌,她想可能全凭当时的感情吧!
冷艳从丽江回来后就到左岸去上班了,她接替了白翔的位置,此刻她就坐在与他相同的位置,弹着同一台钢琴,弹着同一首曲子Kiss the Rain。一曲结束,她弹起了《菊花台》,不知道远在天国的他是否能听见,又是否会喜欢这首曲子。
她刚一抬头就看到叶泉一脸灿烂地走了进来,显然他没有注意到她。冷艳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窃喜,但很快又被另一种失落感代替。
此时咖啡厅的人还不算多,那个他们都熟悉的位置仍旧是空着,叶泉匀惯性地走过去坐下,戴晓红微笑着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递过餐牌:“先生,请问喝点什么?”
“就由老婆大人全权安排吧!”
戴晓红娇羞地扫视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满眼风情地瞪了叶泉一眼转身离开。
听着他们的对话,冷艳如同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
叶泉,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难道你这样在我面前秀恩爱,只是为了看到我的痛苦吗?叶泉,我就那么让你可恨吗?
她的手指仍旧不停地在琴键上跳跃着,只是她的心情已不如琴键上的手指那么欢快,不知不觉中一首《菊花台》瞬间转变成了Kiss the Rain。叶泉疑惑地朝冷艳的位置看去,心想这位钢琴师也太离谱了吧!这《菊花台》刚弹了一半怎么就转换成Kiss the Rain了,虽说咱们对钢琴一窍不通,但不要怀疑我们的欣赏水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