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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赔钱货

“老大媳妇,我可告诉你,你这一胎要是再生个赔钱货,那少不得我就得去你娘家说和说和了!”婆婆李氏掐着腰吊着眉梢厉声说着。

吴氏柔眉紧锁,半天都没吭声,这一胎,村里有经验的都看过了,还是个女娃。

李氏见吴氏没有吭声,一时气得拿起院子里的大条帚,一边赶着院子里的鸡鸭,一边道:“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连个蛋都不会下,要你们有什么用,明天都跺吧,跺吧喂狗得了。”

二儿媳妇刘氏是个花言巧语的,正从屋里做好了饭出来,笑道:“娘啊,没事拿这些鸡撒什么气,可别惊着那要下蛋的母鸡,眼瞅着天就要暖了,母鸡也要开张了,这要是一吓,这一年又白养了!”

老太太一听,忙停了手里条帚,吐了口吐沫骂道:“连个叫声都不会,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出个好蛋来,到时候好给我那金孙好好补补。”

吴氏在家就是个绵柔性子,嫁到夫家因为一直生的姑娘,婆婆李氏三天两头的指桑骂槐,也就都忍了过去,这会婆婆明显拿她说事,可吴氏腰杆子挺不起来,只能暗自低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老二媳妇刘氏瞥了吴氏一眼,嘴角露出了笑意,大嫂生不出儿子,自己儿子就是老太太最宝贝的孙子,连带着自己在老太太跟前都有了地位,这会刘氏上前接了老太太手里的条帚,拿着腰上挂着的白手帕给李氏假模假式的掸了掸身上的灰,才开口道:“娘啊,我爹他们几个也该回来了吧,一会就准备开饭了,我烧了热水,娘先去洗洗手和脸吧,瞧这儿一头一脸的灰,这些活一会儿留着媳妇干就成,哪里用得着娘来干,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说咱们做媳妇的不孝顺吗!回头你二儿子回来还不得大巴掌抽我啊!”

往常老二媳妇这么一说,李氏早就眉开眼笑的夸上了,可今日也不知道冲到哪门子邪了,瞪了老二媳妇一眼道:“没事瞎巴巴啥,庄户人家哪里有那些讲究,这天眼瞅着就不冷了,咋还烧热水洗手,你是嫌家里柴火多是咋的。一天就知道涂脂抹粉的,成天骚拉骚拉走,不知道伺候着男人和孩子,哪天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闲话,哼,当心我也把你撵回去!”

老二媳妇刘氏虽说也在老太太跟前说两句奉承话,那敢不过是为了自己日子好过一些,可是要让老太太李氏拿捏她,那是万万不干的,出嫁之前自己娘在家的时候就告诉了,到了夫妻可不能让婆婆给拿捏住,进门要是不生儿子也就罢了,生了儿子自己一房就要做起主来,最起码在老太太跟前要有点地位,这会见老太太拿自己撒邪乎气,刘氏不干道:“娘,你这是说啥呢,我一天咋就涂脂抹粉了,咋就没伺候男人和孩子了,两孩子现在满村都跑了,我总不能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去追吧,你看咱们村哪个男孩子出去疯玩还有个娘在后头跟着的,那样别人不只笑话我,只怕你那两个孙子也没法出门了,到时候回来作人,我可不管,再说我男人咋就不管了,一天家里家外,上上下下,做饭洗衣,哪样我少做了,就烧点热水,那也是就着做饭锅剩下的柴火添了点水,这不寻思着爹娘都能用上热水。

这天瞧着虽说是见暖,可都说春日的天冻人不冻水,爹娘那手都劳作这么些年了,我瞧着都起了老茧了,这不想着烧点热水让爹娘好好烫烫手,抱起你们大孙子也省得孩子说粗拉,到时候拉着孩子你们又舍不得的。”

刘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是抱怨,啥事都是为了老人出发,让你一下子就能听出是委屈来,还显出自己做媳妇的孝心。

李氏听刘氏抱怨了半天,嘟囔道:“行了, 我不就说了那么一句吗,惹来你这么多句,好了,一会你爹就回来了,等着开饭吃饭吧,出去喊喊大毛和二毛,这都大晌午的,咋还不知道回来吃饭呢,可别疯玩过了头,把饭点岔了过去。”

罗家在村子里也不算是富裕的人家,家里一共有旱田二十亩,水田一亩,家底也就几两银子,乡下人这也算是不薄的了,家里也养了鸡鸭,留着卖卖鸡蛋啥的,再加上家里有两个金孙,想着给孩子补补身子,省得到时候还得自己花钱买。

不过罗家也有个规矩,到了饭点,全家人在一起开饭,若是错过了饭点,男人们有时候还松快些,女人们却是一定就没有吃的了,就算是厨房还有剩饭剩菜,那也不行,所以几个孩子从小就知道饭点的时候不能在外面疯玩,不然回家定是没有吃的了。

正说着话,吴氏的三个丫头,凤儿、仙儿、迎儿一溜的进了院子,后面还有三儿媳妇马氏,和二房的丫头草儿。

李氏见这几人掐着饭点回来的,当时就有些不乐意,道:“今儿的柴火可是打够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偷懒,这中饭就别吃了,再给我回山上砍去。”说着竟是伸手上前先检查了大儿子家三个丫头的背篓,吴氏看的心酸,上前帮着女儿们卸下背篓,一边道:“山上路好走吧,现在积雪开化,路泞着呢,走路可得当心些,万一摔下去就麻烦了!”

李氏一边检查着几人的柴火数量,一边骂道:“几个丫头片子,不上山打柴,还指着在家享福咋的,咱们家可养不起那金贵的小姐,瞧瞧,这一个个的,不都赶着饭点回来了,一个个干活不咋地,吃饭倒是挺积极的。”

三儿媳妇马氏一听笑着道:“娘,儿媳妇带着几个丫头打了一上午了,这柴火也够烧两天的了,几个丫头都出了大力气了,别看人小,可是活计一点都不差。”

凤儿是姐妹中的老大,从小就知道嬷嬷不喜欢女孩,所以尽量减少自己在嬷嬷跟前的存在感,见这会李氏没注意她们几个,就小心的站在吴氏身边扶着吴氏笑道:“娘,你别担心,三婶看着咱们姐妹几个呢,那高的,危险的,三婶都不让靠近,累了也让我们多歇歇,大半都是三婶干的,然后分到我们姐妹几个的筐里,仙儿和迎儿根本就没上什么手。”

吴氏一听有些感激的望向三弟妹,可能是同病相连的缘故,马氏进门也只生了个闺女,李氏眼前只有生儿子的媳妇才是好人,其它的都是来家里混吃混喝的,所以要想在罗家生存下去,儿媳妇不能生儿子,就得能干活,不然别说吃不饱饭,动不动就说要去儿媳妇的娘家说和说和,吴氏和马氏就算再不顾忌娘家,这要真让婆婆三天两头的跑一趟娘家,那脸面也挂不住不是,更何况娘家还有没说亲的妹妹和弟弟,要是那样的话,妹妹以后也不用想嫁人了,哪个婆家娶媳妇不是指着传宗接代的,这接连往出生女儿,再好的媳妇也不能要不是。

李氏见柴火是没少打,便放过了几个丫头,起身嘟囔着往里屋走,马氏见吴氏看着她,便笑着上前,小声道:“大嫂,放心,几个丫头我看着呢,不会让孩子们出事的!”

吴氏也知道婆婆李氏不让她们几个儿媳妇私下多呆,生怕几个儿媳妇背着她议论啥事,说白了就是怕几个儿媳妇合起伙来对付她这个当婆婆的,所以儿媳妇们碰在一起也很少多说话,也就见个面打个招呼的事。

刘氏见大嫂和三弟妹又凑到一块,眼里就透出不怀好意来,哼,家里一共就这么妯娌三个,大嫂和三弟妹相处的最好,刘氏心理暗哼,别瞧吴氏是个不爱说话的,可谁知道那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别当她不知道,马氏是后进门的,本来跟她也应该相处的好,可这两年却是和大嫂相处越来越好,对大嫂家的几个丫头也好,有啥活能不让丫头们伸手,就自己解决了,今儿上山打这柴多半还是马氏干的多,瞧那几个丫头的手,不说细细嫩嫩,也没见谁划出血口子去。

想到这,刘氏就用那不大不小的调笑声叫了一句:“大嫂、三弟妹,这才半上午没见,咋就唠得这般热乎,可是遇到啥好事了,三弟妹也跟我学学呗。”

前脚往屋迈的李氏听到动静,回过身正好看见马氏和吴氏挨的近,皱了下眉头骂道:“都在那院里杵着干啥,家里这么多活计,还让我老婆子一个个的指着你们干不成,偷懒耍滑的东西,连个蛋都下不好!”

老太太话音没落,院外老罗头领着三个儿子就往院里来,一边走一边嘟囔道:“一个个的在家呆着也不消停,可院子嘟囔,也不怕邻居们笑话,老婆子,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子呢,家里这么多人手,哪里就差了老大媳妇那点活。”

老罗头也看不惯自己婆娘拿捏儿媳妇的劲头,想着自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也没见对儿媳妇这般苛刻,也不知道这李氏是随了谁了,再加上大儿媳妇从来都是家里话最少,干的活最多的,大儿子干活也卖力,对兄弟、对老爹都孝敬,除了大儿媳妇没能为老大生个男娃以外,真是没有能挑出来的错,不过要他说这也没啥,家里也不是没有孙子,再说了,老大媳妇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瞧这肚子里不又怀上了,反正老大两口子感情好,这胎生完了要再不是,两人再要呗,都说这姑娘不如小子,可村子里也有那借了闺女力的人家,不就是先头生的闺女多了,最后才得了一个小子,等到了小子大了,姐姐们都出嫁了,几个姐姐都护着小弟,没少帮衬家里,他昨儿出去还碰到那个老刺儿头了呢,当着他的面还显摆他闺女又给捎了啥好东西了,给弟弟和弟妹又弄了啥稀罕货了,哼,老罗头心道:显摆啥,我这闺女少,不还有孙女呢吗,等我孙女大了,一样能跟着享福。

因此老罗头也不向那些偏疼小子的人家一样,瞧着大儿子不顺眼,反倒对大儿子一家比较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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