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跟皇后聚是一愣。却没料到皇上在愣怔片刻之后答了句好。
穆浮既受宠若惊,又始料未及。皇上既然没有怪罪自己。她立马转头看向皇后,只见皇后目光平静,除了眼底几乎淡的看不出来的一抹嫉妒之外,竟没有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那点心里面没有不该有的东西。穆浮正感慨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皇后已经将那叠点心亲自端到了何峥面前。
“皇后宫里厨子的手艺见长。”
何峥赞了皇后一句。皇后低下头,粉颈微露,然而何峥看皇后的眼神,居然没有丝毫欲望。就在这个时候,宋太医来了。
宋太医见了何峥,很快就下跪行礼。
何峥便问穆淳:“皇后身子不舒服吗?”
穆淳淡淡一笑,道:“是臣妾想让宋太医替穆浮再诊一次脉,小产伤身,穆浮毕竟是臣妾的亲妹子,我不放心。”
穆淳将“我不放心”这四个字说的恳切无比,尤其是在外人听来,真的就是一个姐姐关心着妹妹,生怕妹妹受委屈,生怕妹妹有什么不好。但这话在穆浮听来,却觉得这象征着厄运的开始。
“原是这样。”
他说完,眼风不自觉地扫向穆浮,又道:“朕先回去了,留你们姐妹私话。”
“皇上晚上过来吗?”
穆淳问道。
何峥看她一眼,似是无所谓的说:“大概。”
说等于没说。穆浮亲眼见到皇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果然伤害女人的,永远是男人。
何峥走后,皇后示意宋太医给穆浮看诊。伸手,把脉,望闻问切。过了不久,宋太医就跪下说:“穆昭仪的身子已经无甚大碍,之前小产的亏空已尽数补了回来。”
皇后大喜,穆浮不信。
就像她不信那个鸽子玻璃糕没有问题一样,她完全不信这具身体已经恢复到跟小产前一个水平。她虽然是赤脚医生的水平,但这点技术还是有的。平时在披香殿里还不是暗地里给自己诊过脉,现在这个身体的健康状况,说马马虎虎还不算骗人,但要说元气十足那就是骗人。
“微臣再给穆昭仪开一副方子。平日里照方子煎药,相信不出半个月,穆昭仪两颊的气色就能彻底恢复。”
“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
皇后看上去似乎比穆浮本人还要着急。
“回皇后娘娘,回穆昭仪话,总是要再补一补,之前昭仪吃膳食喝药,那是大补,现在元气恢复,自然还要花些心思固本培元。”
宋太医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穆浮想着这时候若是再不有点表示,就显得过于异常,于是便道:“我这里谢过姐姐,也谢过宋太医。姐姐实在是有心了。”她哭不出来,就装哽咽了。
“你我姐妹,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
皇后亦是十分动情。
回了披香殿已是日近黄昏。宋太医开的方子她一一看过,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送过来要煎的药材她亦一一看过,依旧没什么问题。那问题究竟出在哪,若皇后真关心她的身子,大可要宋太医来她宫中替她请脉,何必大费周章留她在椒房殿吃饭,还非要她吃那个鸽子玻璃糕。
果然到了晚间,她便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倒不是难受,就是火烧火燎的,身子里的火烧的太旺,四肢也不若平时冰冷。没有发烧,就好像一个人突然之间改变了体质,又阴寒变得燥热,就这么一瞬间,穆浮开始感谢万恶的应试教育。
穆浮成绩不好,千辛万苦考了个二本大学,坐落于某个不发达的省会城市,学的是中医药。其实穆浮的志向是投资分析,但现实残酷,她的分数远不够报二本院校热门专业,于是穆浮选了一个还不算大冷门的冷门,中医药。
英语、贸易、金融,带着这类知识穿越到古代纯属扯淡,但中医不同。虽然穆浮大学也没好好读,但好歹皮毛知识是有的,不能治病救人,治自己总是有点把握。
皇后一定在之前那道鸽子玻璃糕里面下了猛药。虽然穆浮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只有吃了那个东西,后面宋太医给自己开的这些看上去完全没有破绽的药才会发挥药力。也就是说那道鸽子玻璃糕里面的东西非但不是害人的,说不定还是难得的补药,也是药引。
那皇后的目的是什么呢?好容易想透的事情又一下断了线索,穆浮垂头丧气,就在觉得生活不易造化弄人的时候,王嬷嬷一下子推了门进来。
柳绿在穆浮身边站着,见穆浮不说话,她一下子也就不敢说话。见王嬷嬷突然满脸喜色的进来,便问:“可是有什么事?”
“恭喜娘娘,皇上昭娘娘侍寝呢。”
柳绿顿时也跟着喜笑颜开。连着两天召昭仪娘娘侍寝,这可是从前完全没有的事啊。
“娘娘,药熬好了。”
宫女素喜进来说。
“放这儿吧。”
“是。”
素喜说完,却迟迟不愿意出去。穆浮笑了笑,便说:“药凉一凉再喝,先替我换身衣裳吧。”
“娘娘,轿子已经在外头等着呢,要不要奴婢先去告诉他们一声。”
“也好。”
穆浮点点头。
柳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穆浮说要更衣,又见素喜迟迟在那站着不动,就有些烦躁,觉得素喜不懂规矩。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太好。
“娘娘说要更衣,你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我要穿那件碧色的。”
穆浮又说。
趁着素喜与柳绿转脸,穆浮端着那碗药佯作要喝,却最终趁他们不注意将药倒在了花盆里。怪道古人喜欢在房里养花,原来是为着这个啊。
大概是因为她身材不好,何峥也觉得她穿那么暴露不好看,这次洗完澡之后宣室殿的宫女们既然给她穿上了扎扎实实的绸缎,半点不透的。
作为天子居所,宣室殿自然是熏的最暖,宫女们也都比她们那里的麻利好看。不过这些宫女可不单单只是宫女,若是长得漂亮运气又好的,是很有可能飞上枝头成为主子娘娘的。
当然穆浮现在可没工夫思量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召她侍寝,也懒得去想这些宫女的悲喜荣辱。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明皇后娘娘的目的,并不让皇后娘娘摧残她的身体。
“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知道了。”
她点点头,由着宫女把她带到书房。
何峥在写字。对于琴棋书画,针黹女工,这具身体似乎都还保留着从前的记忆。穆浮原来常听人说要是学会了游泳就一辈子不会忘,大概就是这个原理。可惜穆浮不喜欢下棋弹琴,而且也不怎么看的懂繁体,至于绣花什么的,她更没有耐心。
新新人类回到古代,无聊永远多过热情。
何峥在批奏折。宫女带她进来之后就下去了,侍立在两边的宫人垂头不说话,就像是空气一般。但说实话,穆浮其实挺不习惯的。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穆浮这次倒是学乖了。
何峥就仿佛没听见一样,接着批他的奏折,闹得穆浮在心里直骂娘。其实何峥不是要为难穆浮,他只是在跟自己置气。
说好的今晚一个人静一静,却鬼使神差的让人召她来侍寝。又想到她刚刚才失了孩子,即使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也没有了,但何峥现在居然替她开解,那也不能全怪她,她毕竟是不知情,也是自己跟何嫔不注意。
自己这真是中了邪了。
想到这里,笔重重的顿了一下。立时抬起头来说:“你起来。”
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女子置什么气,这样为免显得不太磊落。
穆浮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自己一定得抓住机会,能不能让何峥喜欢她两说,但起码得靠着何峥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这姐姐,也太坑爹了。
她主动凑上前去,又说:“皇上也太劳累了,国家大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也批阅不完。不如还是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说完之后扬着眉目,巧笑倩兮。无论什么年代,男人总是喜欢女人的天真样子,特别是那种聪明的愚蠢,简直是通杀古今。
“这是哪里听来的歪理。”
穆浮觉得何峥看她的表情从来没这么柔和过。她愣了一下,又立马恢复了在她觉得简直恬不知耻的笑妍。
“臣妾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也是一种人生智慧。”
她真是一天变一个样子。何峥这样想,却又想分外知道究竟哪天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昨天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孤寂倔强,今天又变得天真娇憨了起来。这么一想,何峥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这女子的性格千变万化,可见城府之深。何况天下女子千千万,若为一个帝王,只管采撷这些花的美,却不要动真情。
于是何峥的神色也变得肃穆了起来。
真是油盐不进。穆浮气恼,也就懒得再演戏,免得越演越错弄巧成拙,于是还没等何峥说话呢,穆浮就哎呀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人家倒地都是弱柳扶风,到了穆浮这里,就有些观之不雅了。
何峥的心陡然提了起来。真奇怪,自己自从昨晚召幸了她,她的模样就开始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其实他挺不喜欢这种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的感觉。要知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他控制不了的人。但现在他既然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叫太医。”
他对身边的太监说。何峥的贴身太监周彦从未见过何峥有过这样慌乱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周彦还是将那神色牢牢地记在了心底,于是看这位昭仪娘娘的眼神也就有些不一样了。
太医院的院判方正提着药箱子,脚步也急匆匆的。周公公带他来的路上,一言不发,神色肃穆,他还以为是皇上突然有什么不好,却没想到他到的时候,皇上依旧在书房批阅奏折,而宣室殿内殿躺着的,既然是穆昭仪。
他一刻不敢耽误,要知道皇上虽然不太喜欢这位穆昭仪,但她好歹是皇后的妹妹,皇上一向敬重皇后,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召来自己替穆昭仪看诊吧。却全然不知,召来方正,是周彦自作主张。
隔着帕子,他的手搭上穆昭仪的脉,脸色却是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