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嚣张一时的领头人发出一声惊叫,往后一节车厢逃去,肖克正要追上去,脚下绊到一个什么东西,向前趔趄了两步。受伤较轻的第四人身材矮小,跳起来抱住了肖克的脖子,就像一只猴子挂在粗壮的树上,肖克用肘猛击他的肋部,将他甩开。而第三、第八人又围了上来,肖克不得不费了一番手脚,让他们重新趴下,同时给了坐在前排的那人一拳,令他鼻血长流,刚才就是他暗中伸腿绊了自己一下。
尖下巴头领已经越过一节车厢,肖克远远还能看到那个身影,刚进入跑步状态,许文文打开厕所门走了出来,挡在狭窄的过道上,肖克收步不及,两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你干什么!”许文文痛得叫了一声。
“回座位上去,别管我!”肖克将许文文扶起,继续追捕,此时那头领已经和他相距两个车厢,就快看不到了。
肖克的速度明显比那人快,追至还差一节车厢间距时,肖克看见那人找了动车乘务员,往后指着述说什么,还捞起衣服给乘务员看。肖克一个激灵,停了下来,寻思这是个连环圈套,若能把自己打得奄奄一息固然是好,如果不能,就因为争斗这事,也能让乘警将自己和那群混混拘留起来,他们有的是时间,而自己,显然不应该为这种小事而停留。
想通了这一节,肖克马上往回走,在未引起人注意的车厢找到一个无人使用的厕所,闪身躲了进去。
没想到竟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混混逼得要躲进厕所里,肖克反别着厕所门,伴着动车的轰鸣思索从医院出发后发生的一切。地铁的前几站是没问题的,换乘线路后遇到的小偷……是小偷还是什么人找上了自己?然后就是动车上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自己真的长了一脸倒霉相?如果是有预谋的呢?那对方的能力未免也太大了。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难道还会有人跟踪追杀?如果是跟踪追杀,这些小偷混混未免也太不耐看了。总之,疑点重重,一团乱麻,算了,还是先放一边,看看手机卡里还有什么信息没有……
手机!肖克一摸口袋,坏了,手机不见了,明明放好的,是打斗中掉了吗?厕所门口传来数人经过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尖下巴带着乘警赶过去了,得想办法在厕所里待到动车抵达,不然真的进了拘留所,这打架斗殴的事短时间说不清。但手机也很关键,必须找到,肖克回忆了一番,打斗过程很清晰,不是那时候掉的,只是后来,和许文文撞了一下,应该是那个时候,不知道许文文有没有捡到自己的手机,只能希望如此了。
厕所里也不是绝对安全,如果对方一定要找自己,首先就是将厕所挨个找一遍。肖克等脚步声离开后,反穿了外衣,打开厕所门出来,动车上的乘客并不是满座,他找了个寻常角落,坐下,将身体放低,拿了张报纸,将一名睡得打鼾的乘客戴的帽子摘下,戴在自己头上。
乘警来回过了三遍,没有发现人群中的肖克。
十点五十五分,动车马上要进站了,肖克才起身返回自己的车厢,找到许文文,果然,车厢里原本躺着的那些人都已经散了。
“你到哪里去了?”
“上厕所。”
“我以为你掉厕所里去了呢!”
肖克笑笑,想告诉这个小丫头,刚才我也是这样想的。
“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喏。”许文文得意地晃动手里的手机,“幸亏是我捡着了。”
肖克一把接过手机:“谢谢。”这个手机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指望手机里的卡片能解开所有谜团,却是自己随身物品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肖克认真地检查手机是否有损毁,许文文默默地看着他,冷不丁问道:“刚才,这里来了很多人呢,也不知道他们找谁……”
“哦。”肖克检查完手机,放进口袋,“再见。”
“再见。”许文文看着消失在下车人流中的肖克,心道:“会再见的。”
她不慌不忙取出拎包,接通手机:“喂,我是。他离开了,他很警惕,我几次想接近他都没成功,我不确定那东西是不是在他身上……放心,我已经监测了他的通信频率,手机定位也监测着……”
拥挤的车站内人群熙熙攘攘,肖克随人流前行,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所记得的信息到这里就已经完全中断了,看着人来人往,自己又一次不知道该去哪里,真是糟糕的一天。
他干脆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心头焦急,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种感觉真是太糟了。
亡命之徒
嘀铃铃,嘀铃铃……
手机?谁打来的?肖克赶紧拿起手机,却见手机显示“事件提醒:十二点二十五分,HU735835701123”。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小护士在手机里设定的重要事件?肖克想了想,不对,后面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怎么看都像某种编号,他试着将这串编号输入网络搜索,手机网络没有给出任何结果,但是这串数字很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
肖克查阅了手机,确定这事件提醒不是源自小护士的手机设定,是手机卡里的内容,至于那张手机卡是如何让手机显示这段提醒的,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可是这串字母加数字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肖克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尽管距离显示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可内心深处的紧迫感如弓弦在被拧紧,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意识最深处不停地呼喊:“抓紧,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
机械地快速挪动脚步,肖克走出候车大厅,隐约的轰鸣从空中传来,肖克在车站广场抬头,看见飞机若有若无的身影掠过,飞机!航班!是航班号!
肖克陡然醒转,知道那字母加号码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但航班通常是字母加四个数字,没有后面那一长串,所以在网上搜索不到。肖克重新输入号码,保留前面四位数字,这次,清晰的信息出现在手机里,竟然是一架从重庆市飞往宁波的航班,起飞时间正是十二点二十五分!
赶飞机要提前一小时登记候机,顿时空余的时间被扣除一小时,该死!从这里到机场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怎么办?
肖克在广场发憷,却被一位身材瘦小、衣着普通的青年看在眼里。他和另外一位其貌不扬的小青年说了几句,那个小青年去一家便利店打了个电话,很快,那位火车上尖下巴的头领就出现在肖克身后,此刻他身边,聚集了少说有四五十人,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眼里瞄的,都是过往行人的口袋。
“就是他。”尖下巴十分肯定且恭敬地对身边一位老农模样的中年大叔说道。
“刀头,去会会他,别让他跑了。”中年大叔乃是重庆市北一霸,手下有大批的小偷与行乞人员,那叫刀头的是他的得力打手,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生人勿近的严肃。
肖克刚刚破解航班号的提示,正暗自忧心,陡生警觉,回头一望,顿时从人群中将那群怀有敌意的人认了出来,尖下巴,还有大胡子醉汉,脸上挂着青紫的第六人,还有第四、第三、第一人都在里面。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肖克真想将他们揍个半死,逼问缘由。可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而且人数上自己完全落于下风,他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是能一挑几十的硬汉。
于是,跑。
火车站广场上上演了几十人追赶一人的场面,行人纷纷避之不及,了解这一带状况的巡逻片警明智地选择了远离是非区域的巡逻路线。
肖克人高马大,但身后的几十人中还有比他更高更壮的,跑步也没有完全的优势,靠扒窃吃饭的人在跑路上都有一两下子,毕竟人家经过了长期的锻炼。
更为忧心的是,肖克还要想出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机场的办法,如何摆脱身后这群暴徒尚在其次。
公车,显然无法甩掉身后这群麻烦;出租,只看车站门口的堵车状况就知道没戏;地铁,好像还没开通机场直达;轻轨,太慢了……思索中,肖克已经跑出了广场,穿过一条街道,路旁的单车引起了他的注意,单车,走小巷,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不知体力能否跟上。
一辆突突冒着尾烟的山地摩托停在一家烟酒店前,骑手下车买烟。真是天赐良机,肖克马上确定了方案,跳上摩托,趁骑手还在掏钱,没有回头时,提起摩托前轮,以追风逐电的速度蹿了出去。
身后的追捕者大呼小叫,老大下了死命令,死活勿论,一定要拿住这个让他们大失面子的家伙。追赶者纷纷使出拿手本事,开摩托车锁,十秒,汽车电子锁,十五秒,将人赶出车门,七秒,将人踢下摩托,抢过来,三秒……
重庆市依山傍水,上下坡陡,没有车道的地方往往有拐角阶梯,所谓的近路小巷,便是逐梯而下,或是拾阶而上。肖克骑着山地摩托,车轮便在阶梯上一上一下地震颤着。
冲下百级梯道,拐过一条小巷,避开错愕的行人,一拐弯,一抬头,山地摩托又顺着一条几百级的石梯腾腾腾地爬上去……
山地摩托尾烟未散,行人惊愕未消,又是一阵呜呜声,十几辆型号各异的摩托风驰电掣地追赶过去。
一头扎进阶梯小巷,肖克凭的是直觉,可真的进来之后,肖克才发现,面对蛛网般四通八达的上下石梯,自己似乎有些迷路了!想取出手机导航,可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拐了几个弯,石梯上上下下,原本跟在自己身后追逐的摩托大军,怎么跑到自己前面去了?摩托追捕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纷纷调转车头,围追堵截。
前方小巷很窄,竟然被敌人堵住了,前后都有夹击,好吧,狭路相逢勇者胜,肖克加足马力,拎起摩托前轮,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
摩托与摩托正面相碰,却是山地摩托车轮将另一辆摩托车骑手顶了下去,肖克双脚落地,将摩托车一别,山地车前轮就像一把重锤,将第二辆堵在前面的摩托连人带摩托拍翻在地。
顺手抄起一根晾衣竿,将身后追得最紧的摩托车车轮别住,那辆摩托车的车手以一个优雅的前空翻从肖克头上掠过,落地时则换作了极为不雅的仰八叉。
肖克发动摩托车,从地上躺着的三位车手以及他们略微变形的摩托之间弯弯扭扭地穿了过去,身后追兵又至。
眼见同僚又吃了暗亏,其余团伙成员哪肯罢休,纷纷抄起武器,路边能拿的、趁手的都落入摩托车手手中,棒球棍、铁锹、车链子、大头靴……
晾衣竿当投枪,洗脸盆当飞盘,谁家的绒毛秋裤也能当绊马索,肖克在枪林弹雨中左冲右突,不时急刹变向,或是翘头折返,路旁一个小小的跳板,也能让他表演一次空中飞人,幸亏山地车减震功能不错,否则肖克的屁股早就跌作几瓣。
以两处轻伤、三次重撞为代价,让对方又折损了四人,缴获了一条摩托车锁链子、一把西瓜刀、一根锈水管、一条竹扁担,肖克总算从迷宫般的阶梯小巷钻了出来,顾不上一身的尘土,赶紧拿出手机调出导航,得亏在动车上对小护士的手机进行了认真的了解。
导航画出了最佳线路,距离机场四十公里,剩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当当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一名摩托车手用铁棍在墙上划出一连串火花,肖克轻蔑地回望,一群乌合之众,没人是自己一合之将,若不是赶时间,真想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偷全数料理在这里。
山地车没有理会身后的追兵,驶上了机车道,加速,加速,加速,一直换至最高挡位。
公车,面包车,商务车,越野车,小汽车,跑车……机车道上一辆辆各式车辆不断被超越,山地摩托像整齐羊群中的一尾游鱼,不停地钻来钻去,灵活而多变。汽车车主们往往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看到一溜尾烟和一抹残红,但尾烟与残红之后,是更多的突突声和泥鳅般的乱行摩托。
呜——红灯,闯!对不起,我赶时间。
呜——警车,闯了。不好意思,赶时间。
“嘀嘀,嘀嘀”,前方交通堵塞,私家车主们看着蚁行般的车速,不停地按着喇叭,看着自己被一个个行人超越,心中的焦虑不言而喻,正暗骂着,忽然耳边风声起,随后一抹残红,青烟袅袅,定睛看时,又是十几道青烟和残红让人眼花缭乱。
无数私家车主只在心底暗叹,叫人情何以堪!
前方堵得太紧,已经没有让摩托车穿行的通道了,肖克却丝毫不敢减速,将前轮一提,一辆洁白的保时捷正中就留下一道宽厚的车轮花边印,随后这印记又出现在前方的别克车身正中,起亚,汉兰达,森林人,三菱,吉普,荣威,奔驰……越来越多的车被印上花边。
车主们纷纷摇下车窗,正准备破口大骂,突然发现情况不对,身后是摩托大军压境,纷纷又躲回车内,关好门窗,心道轧吧轧吧,轧坏了有保险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