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极光又出书了。
有时候不得不怀疑,哆啦A梦是不是给过他一个减缓时间流逝的时间阀。我等写字慢如抽丝的人,拿着极光新书昂首问天的样子,犹如盘丝洞外瞅着至尊宝再次升仙的二当家:咦,为什么要说又呢?
跟极光相识的日子不长,也就是他出十八本书的时间吧。但他的笑容却让我印象深刻,估计这辈子是忘不了了。他笑的时候总喜欢身体后仰,不在乎任何一个场合,也不掩饰任何一颗牙齿,像京剧里刚刚斩完陈世美的包青天。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非健康莫属,健康得让我差点不相信他的经历。
你很难相信一个情路坎坷的男人仍会有这样健康的笑容,就像你很难相信一个整日以乞讨为生的人仍会感激现世安稳。但我信极光笑容里的真,自我问他为什么对那些人难以释怀起就信了。
极光说,因为那些人好。即使弃他而去,未能陪他卸阑珊为漫长,即使忤逆誓言,不曾随他化可待成追忆,他仍觉得那些人好。
我看着极光的笑容,突然觉得他好惨。爱上一个人,只是因为这个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惨的爱情吗?不如爱上物质,爱上皮囊,爱上当时的情境。等物质散尽,皮囊渐改,情境变迁时,那份爱情也会自然而然地瓦解,只留一段不痛不痒的回忆,多么干脆利落,多么温暖宜人。
但极光貌似没这么幸运。他和任何一个写文字的人一样,在感情中唯一能扳回一局的,是那个老掉牙的自嘲方式: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以失恋赚钱的人,一场满盘皆输的恋情,一本拓印出版的书卷。
即便这样,最后竟也会有人问:你跟我谈恋爱,是不是为了写书啊。这句话我遇到过,极光也遇到过。在这里假公济私地为我们澄清一下:并不是。我们谈恋爱不是为了写书,而是为了赚钱——开玩笑。失恋直达心底的痛楚,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不会因为任何玩笑而饶过自欺欺人的众生。
我们写书,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为了求证。
我不知道极光对于生活的幻想是怎样的,是不是跟我一样,蓝图里有一位恋人,一条狗,一片躺在阳光下的沙滩,一所置在海岸边的房子,一块种在后院里的菜地。当然,经历过现实世界的教诲,可能还得加上一双不磨脚的夹趾拖,一个徒步就能到的超市,一条经常有新馆子开张的美食街。
我知道不只我一个人会幻想,我的一位朋友也会。她说她梦想中的求婚地点是玻利维亚,那里有一个叫作天空之镜的地方,因为水面广阔而平静,星空和星空的倒影能够连成一片,成为天地间最大的幕布。她希望她的未婚夫在那里举起戒指,她希望她在那里说“我愿意”。
极光一定也是。他这样爱上一个人,只是因为这个人一定也有一幅属于他自己的蓝图。我们写书,可能就是为了求证这个。求证这个世界上仍有很多人跟我们一样,在这个不健康的时代里,仍留有一份纯真,为美好生活提供源源不断的期盼。这有点像孙悟空从北界王那里学来的元气弹,世间提供元气的人一多,说不定就能制造出那个改变结局的能量球。
一定会有人说,这样的期盼不切实际,最终现实会逼这群人缴械投降。这话没错。我的那位想在玻利维亚被求婚的朋友,的确没能梦想成真。听说她的未婚夫是在五道口求婚的。听说她哭成了泪人,却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激动。她说,当他在五道口广场单膝跪地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和每一个心怀期盼的人一样。
极光在努力汇聚着这一片元气,和每一个用心写字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