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绿玉打来炉子里温着的热水,手脚麻利地帮谢海棠擦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这才觉得微微舒爽。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奔走忙碌地绿玉,点了点头,至少没有紫罗那种自负的态度,值得自己去试着信任,可……她是李氏身边的人呀。
“绿玉,留着明早在忙活,夜深了,你也去歇着吧!”谢海棠看了一眼敞开的窗外,已经子时,冷风似是有些肆意张扬起来了,“窗子关上吧。”
——
半月后,正是中午,昨夜刮风下雨,现在也变成了这如同梅花般的雪,煞是美丽。谢海棠站在雪中感受着丝丝冰凉,霜雪吹了满头,却永远不是真正的白首,可这美景却是不胜收的。紫罗漫不经心的提着食盒回到采莲苑,见到此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怪不得这府里没几个人喜欢她,乡下来的,还学别人应景跑到雪中当仙子。
“五小姐,今日府里来了宾客,厨房那边来不及准备我们院子的食物,就让奴婢拿了点回来给你垫垫肚子。其他小姐那里都去老夫人处请安了,又怕您饿坏……”紫罗怎么也知道自己只是丫鬟,念头不过在心中形成罢了。
大夫人送自己来五小姐的身边,可不就是打算提拔提拔自己?没准到时候做的好了,自己可就成为两位少爷其中之一的妾室,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呢。
谢海棠转过身来,看了看那精致雕花的食盒,点了点,走进房里,“好。”
她对食物并没有过多要求,只要不馊不脏没下毒就成了。可现在看来自己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李氏让人给自己准备的‘爱心午餐’的确很丰盛。掺了水的鸡汤浮起一星星的油花,那一盘鸡头,鸡屁股等油光蹭亮,满满结起了一层,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昨晚吃剩的。
大户人家里,没人会吃鸡头鸡屁股,就连丫鬟也是不吃的。或者是一种迷信,这人人都认为,吃了鸡头就当不上凤凰,吃了鸡屁股,那就一辈子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悠。
纵是从小清贫的谢海棠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谢家是堂堂宰相府,规矩大,无论是庶出嫡出,都要求十分严格,至少表面功夫得做足了,只为一句体面话,这采莲苑里的摆设和谢海蓉房里的如出一辙,都是十分昂贵,可她又何尝不知道呢?这些东西都是库房里面记录着的,一旦磕磕碰碰,李氏就有借口找自己麻烦了。
半月前把谢海柔解决了,倒是安静了些许,但李氏却三天两头跑过来说给自己量身段裁衣裳,可她却没有见到一件衣服。
啪嗒一声将食盒盖上,谢海棠眼中燃起一种斗志的火,那次落水,不仅谢海珠烧得脑子糊涂几天,就连遭了池鱼之殃的谢海蓉,也吃了不少药物,现在指不定李氏和王氏等人怎么恨自己呢。
紫罗看到食盒里的东西,顿时觉得谢海棠是生气了,瞬间便红了眼眶为自己辩解,“五小姐,不是奴婢那这些脏东西给您吃的,是厨房的几个嬷嬷说只有这个东西可吃,其他的都是要留着接待贵客的……还说……”
“说什么?”
“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我倒要听听那些个碎嘴婆娘怎么说。”谢海棠眼神一冷,朝着正院的地方望去。
紫罗唯唯诺诺却还是说了:“那几个婆子说,府里最近开销不高,各位小姐也只是一荤一素,想要多吃点好的,那只能在院子里开火,学着自己动手做,还说这是为了让小姐们出阁后能更好的管理家事。”
自己开火学着做?亏得说出来,她李氏怎么不学着让谢海蓉自己动手去做?她谢海棠如今虽说是一个方圆无靠山的庶女,可却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紫罗,拿上伞,我们去给老太太请安。”谢海棠蓦地心生计策,眼睛闪着亮光,吩咐道。
紫罗以为谢海棠是要往何氏那告状,心里暗叫不好,可是却依旧依言做了,撑着伞脸上睡得惺忪的绿玉,往静心堂而去。
风雪打得到处都是纯白色,静心堂也不复往日繁华了,那些珍贵的鸟儿都被收到了暖房里面,以免被冻死,倒是那雏鹰,却还是孤零零的在冬雪中悲鸣——无人去心疼它,听闻只是老太太要锻炼这鸟儿的羽翼罢了。
谢海棠摇了摇头,真正能让雏鹰成长的,不是风雪,而是辽阔天空里的暴风雨,在这华丽的鸟笼里迎接它的不是成长,而是夭折。
何尝不是呢?这大宅门里,令多少个生命胎死腹中,早已算不过来了。
“祖母,海棠听闻四姐提前被放出来了,想着会来这给您老人家请安,这不,海棠也就不请自来了。”谢海棠吟吟地走了进来,扫了扫披风上的飞雪,哈了两口气说道。
静心堂里起了炉子,点了熏香,一片温暖扑鼻,此时许多人都围着老太太坐着,商量着过年的事情。
“我说谢海棠,你别找不自在!”谢海柔听见声音,脸色变了变。今日的她可谓是很美,一袭淡红色的裙子,配上兔绒袄子,十分可爱喜庆,竟是活生生比在座的其他小姐更加美丽动人了。谢海蓉依旧是那一身雪白,只不过论贵重可要比谢海柔强多了,浑身上下配套的兔绒衣裙,就连饰品也是兔绒的,配上那一副容貌,的确是让人无法可比的。
此时的谢海蓉并不因为谢海棠的到来而有什么神色,依旧与老太太说笑着,半晌才略微抱歉道,“原来是五妹,方才是姐姐忽略你了。”
一言一行,极其得体,让何氏忍不住多露出了几个笑容。
“海棠你可真是不懂事,祖母还以为今日的家宴你不来了呢。你母亲说你感了风寒,现在可曾多了?”何氏开心地询问道,俨然慈爱。
家宴?
怪不得说忙着接待贵客,小姐们都没有东西吃,原来都是聚集到了老太太这里。可李氏的方法,还真是蠢……
“好多了,劳祖母操心了。”谢海棠款款施了一礼,也是非常的得体,丝毫没有什么乡下来的影子。
何氏看了一眼李氏,并未说话,却在无形之中给了一点点‘提示’,至于李氏懂不懂,那就不是她能够操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