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村的某处小山,小山山腰处的某个房子里,晚上最近经常传出极大的嘈杂声,惊飞了刚刚入寐的鸟儿,也惊走了草丛里静伏的野兔。仔细听来,却是一男一女,清亮和柔美的声音,一高一低的在对抗。
“搬。”
“不搬!”
“搬,必须搬!”
“不准搬!”
“…………”
说搬的那个是苏舒,她此刻面红耳赤,站在一张凳子上,与苏韩清保持着同样的高度,怒目而视。
这个计划她想了好几天,反复研究了它的可行度,她才跟苏韩清提出来的,没想到被他一口拒绝,而且态度十分强硬。完全不似平时那个温柔且神经大条的爹爹!
住在这小村里,怎么可能有钱呢?商机在繁华的地方总是比贫穷的地方多一些,现在他们的银子足够在庆州买个小房子了,不知道苏韩清为什么这么决绝的不肯答应。苏舒叉着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指向苏韩清问道,“为什么不搬?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说不搬就是不搬,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言下之意就该听他这个做爹爹的。
什么破理由,苏舒一挥手,“那个珍珠要不是我,肯定卖不到八十两的。所以,你把银子分我一半,你不去,我去!”
这句话说的有点严重了,苏舒处在十分激动的情绪下,根本没有注意到。
苏韩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有想到苏舒居然会说出这样的狠话来。一人一半,他不去她去,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于断绝两人的关系。她怎会说得出来!她心里真的这么想么?!
他不是一个容易发火的人,甚至于这一生中他发怒的次数单手就能数过来,可刚才苏舒说的话真的激怒到他了。
“苏舒,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一字一顿,苏韩清的眼眸眯了起来,如寒冰般的冷。但是白皙的脸却泛红,嘴唇紧紧抿着,一向翘起的嘴角弯了下来,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苏舒怔了一怔,再加上看到苏韩清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说话说重了。她微微敛了神色,垂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
站在面前的虽然不是她身体里灵魂的爹爹,可相处这么久,不是没有感情的。她也确实在努力把他当父亲来对待,不到不得已,她也不会走到决裂的这一步。
更何况,他们之前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也就是银子如何使用的问题,难道就不能好好商量么?她吐了一口气,从凳子上跳下来,妥协道,“争吵了好几天,都没有解决。我累了。”
“苏舒累了啊?来,爹爹帮你揉揉肩膀。”苏韩清大手一伸,把苏舒拉过去,两只手轻轻按摩肩膀,一边说道,“年纪小小的,怎么老喊累。”
苏舒早就习惯苏韩清的变脸速度,前一秒还剑拔弩张,后一秒就笑意盈盈。不过她的年纪用得着按摩吗?侧过身躲开苏韩清的魔爪,她笑道,“是心里很累啊,爹爹,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搬家呢?到底有什么苦衷不可以讲的?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么?”
苏韩清沉默片刻,眨眨眼睛道,“苏舒,让我们来比试一下吧,你赢了就告诉你。”
“好啊,比什么?”苏舒很好奇的问道。
“比……武。”苏韩清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两个字。
无……无耻!超级无耻啊!苏舒差点崩溃,他居然好意思跟她一个学了半年武功的人比武?而且还是师父兼爹爹对决徒弟兼女儿?这世上真有这么无耻的人啊!
苏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摆明了不告诉她嘛!那直说好了,搞什么比武啊?
“一年,两年,三年……”苏韩清掰着手指,笑道,“苏舒啊,以你的资质,学个十年,还是有机会胜过爹爹的,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十年!苏舒强忍住扇他耳光的冲动,十年很有可能就饿死在这村里了,谁还稀罕听他的真相啊!她憋红了脸,自己只是想改善他们的生活而已,她有错么?“算了,不搬就不搬吧。”她委屈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苏韩清不了解她的苦心,那她只有自己独自努力了。为今之计还是得好好学武,稍有成就她先自己离开这村子,去街头卖艺也比种这块长不出庄稼的地好,不是吗?到时候赚到钱,不怕苏韩清不肯跟她去享福。
苏韩清自然不知道苏舒在打什么主意,见她妥协,兴高采烈的揉着她的脑袋,“苏舒真乖,啊!”他想起一件事来,“王大虎说昨天留了一个猪头给我,我都忘了去拿了……”声音还在屋里飘着呢,他人已经站在门外边了,回头笑道,“苏舒,回来带你最喜欢吃的红枣糕哦。”
苏舒翻翻眼睛算作回答,等他一走,后脚就去了屋前大树下练飞镖。
黑灯瞎火的,还好月光不错,“我扔,我扔,我扔扔扔!”
这变态爹爹,到底有什么瞒着她呢?苏舒恼火的想着,手里飞镖乱舞,她暗器的水平已经有了不少进步,尽管注意力不算集中,还是例不虚发,都击到了靶子上。
说起来,这是十分出乎她意料的。在穿越前,她的体育一向不算好,对运动也不感兴趣,没想到穿越之后,学起武功来却是得心应手,丝毫不觉得勉强。而她在心里也一点不排斥,好像天生就是要学这些东西的。
大概这就是天赋吧,苏舒蓝的天赋在她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可有一点,苏舒有些不满意,因为她只能学暗器和轻功。但是在潜意识里,她是想学剑法的,剑为武器之尊,剑法才是她所向往的。
只能以后去找人拜师了吧?苏舒有些遗憾的想着,右手一扬,一支飞镖旋转着射向了靶子,“钉”的一声击中了红色的中心。
苏韩清远远看着,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孩子学武真的有天分,可惜以前荒废好几年,不然暗器功夫怕是都要赶上他了。只不过,也许这一步他走错了。现在的苏舒太有主见,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孩子,将来等她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相信她就会离他而去。
他的担忧倒不是仅仅怕她离开,而是当初平凡过日子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而且面对她的疑问,他也无法给予解答。既然她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再提起。
可是如此一来,他们之间难免会产生隔阂。该怎么做才好呢?他犹豫着,衣袖里的右手微微一抖,手里的猪头跟着摇晃了两下,有几滴没凝固的血水滴落下来,在他脚边凝成了一小团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