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获奖作家
RenéSully一Prudhomme(1839-1907)
献词
请作一次密谈,与我的这些诗;
原谅我这所有的诗句,为了名声
我歌唱爱情而没提你的名字,
我写的更多的是别人的灵魂。
可这些诗对别人毫无价值:
诗中的温情只向你倾诉;
别人难以见到我爱的女子,
因为我没说,你又很清楚。
你深夜哭泣之时,白色的蜡烛,
把柔光投入微火将熄的壁炉,
它只在暗处闪烁,天亮就消失。
像蜡烛一样,柔似那幽幽的烛火,
这些诗,只为你灵魂的黑夜而作,
一被别人读到,它就苍白失色。
(胡小跃译)
背叛
爱得这么深,醒来真是残酷!
你自以为藏在窝里,前有篱笆,
安全而幽深。白日做梦!你害怕,
因为你曾斗胆危险地睡着,一切不顾。
忠诚或背叛,有着同样的面目!
你甚至不再相信真正的泪水;
如果友情试着包扎了你受伤的部位,
你男子汉的失望扯掉了这块纱布。
最近的侮辱,你尝到了它的苦味,
你伟大的心充满痛苦,却又不承认,
它经受住了这痛苦,并以此自慰。
但如果你想永远留着你的仇恨,
那就在太阳下行走,躲开苍白的月光,
惧怕你最甜蜜的回忆,胜过害怕死亡。
(胡小跃译)
命运
要是我在丑一些的眼睛下懂得爱情
该有多好!那我就不会这么长久地
在世上忍受这唯一刀枪不入的辛酸回忆,
它离得再远,对我来说也是记忆犹新。
唉!我怎能吹得灭这淡蓝的眼睛
像吹一支蜡烛?它在我孤独的心中亮闪;
我不能够安心地度过一个夜晚,
哪怕披上坟墓漆黑的阴影。
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像大家一样,
首先爱的是人品,而不是折磨人的惊艳!
这美貌超出了欲望的界限和心的力量!
我本来可以自由随心地爱;
可我的情人,我已选择的情人,
我无法再替换,就像姐妹。
(胡小跃译)
天空
当人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显得更高远,更晴朗壮丽;
人们喜欢,忘却微弱的呼吸,
看轻云逃逸在辉煌的空中。
那儿应有尽有:雪白的果园,
长长的披巾,飘飞的天使,
或滚沸的奶,杯满而溢,
只见天千姿百态却没发觉它在变幻。
然后,一片云慢慢游离、消逝,
接着又是一片,蓝天纯净明亮,
更为灿烂,犹如散去水汽的钢。
我的生命也这样随年龄不断变幻,
我只是一声拂动云雾的叹息,
我将在永恒中飘散、消失。
(胡小跃译)
遥远的生活
那些没有出生的人,明天的人们,
隐约听到,如同一阵阵闷响,
铁锤的猛击,盔甲的碰撞,
以及路上所有的脚步声。
听波涛的柔声,头顶参天大树,
这嘈杂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丰富的宴席;
当他们在成熟的处女腹中躁动时,
他们早已乞讨过生命和明白无疑的幸福。
难道没有一个返回阴间的死人
对他们说这赞歌由无数喊叫组成,
他们正安宁地睡在张开大口的地狱上方。
为让这些既无泪、又无笑的幸运儿,
没有欲望,在他们虚无的四周
倾听原子那可咒的旋风轻轻作响?
(胡小跃译)
翅膀
上天啊,你可以作证:那时我还很小,
当我莽撞地提出想要一对翅膀:
垂涎永恒的天穹,在如此低矮的地方,
我的愿望并未把你得胜的宁静打搅。
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我觉得死神已到,
纯净的天!我把崭新的季节渴望;
这也是你的错,因为你把我们召唤,
用你壮丽的蓝天,用空中飞翔的小鸟!
既然现在已精疲力竭,战败而归,我承认
世界太大,我无法全放入我的灵魂,
你为什么要报复那无力的爱情?
哪个妒忌的天使,带着恶意的欢欣,
在我后背插上了他那双巨大的翅膀,
翅膀不停地扑动,一直压在我的身上。
(胡小跃译)
最后的假期
幸福啊,七岁就离开人间的小孩,
还没到心该为享乐而滴血的年龄,
他死于虚弱,圆睁着眼睛,
看着金色的橙树下变蓝的地中海!
曾被拴在功课上的灵魂,人们再也无法摆布,
能自由地消失,他觉得非常高兴。
再没有老师了!是他让别人听命,
母亲似乎成了大姐,为他服务。
他击败了强者,就用他的虚弱;
他得到了渴望的东西,在人们给他之前,
他的苍白宽恕了他,在大家原谅他之前。
心无内疚,惹人喜欢,顽皮,懒惰,
他是用眼睛尾随着飞逝的船只,
在一天夜里,做着旅行的美梦咽的气。
(胡小跃译)
梦的真相
梦,生自睡袋的阴险的蛇,
在我的双臂缠上讨好的绳,
用唾沫把媚药涂上我的唇,
还用它变幻的颜色,逗我开心。
它从我的枕底爬出,从那时起,
我流动的血便像火热的熔岩忽被凝住;
它的盘结迫我为俘,它的目光沦我为奴,
我仿佛看到别人在借用我的身体。
可我不久就明白了它温存的恶意;
我在它的重压下徒劳地蜷起,
我重新跌倒,无法将它摆脱。
它的牙在找我的心,又翻又咬;
我死了,完全被残缺的梦所困惑。
“沉重的怪物啊,你是谁?”—“烦恼。”
(胡小跃译)
别抱怨
啊,别抱怨忧伤的时光。
唾手可得的爱情会令人懊悔;
幸福会消减,如同花儿会碰伤,
当人们把它拉到面前闻它的香味。
看看我们四周方才悲哭的那些人;
现在,他们一个个互诉幸福,
可替他们变爱情为永恒的秘密
已被他们永远泄露。
他们感到幸福,但在热情熄灭的夜里,
他们的眼睛再不能交换旧日的光芒;
他们互相亲吻,可已经不会战栗,
而我们,手指相碰也会抖个不停。
他们觉得幸福,可再也体会不到,
当我们目光对视,攫取我们内心的
这火热的灼痛和沉重的压迫。
而我们,我们总是有这种灼痛和重压。
他们觉得幸福,因为他们可以
住同一间房,使用共同的财产,
可他们再也不会有可爱的秘密:
他们觉得幸福,而大家也看到了他们!
(胡小跃译)
妒春
春天啊,最令人向往
最为短暂的季节,
请你长留在我的身旁!
你拥有我的心上人,
我在等她!
你的蓝天对我毫无笑容,
我看见她那是在隆冬;
这昙花一现的柔情蜜意,
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当中
我只享用一次。
我的幸福只是一星火花,
在舞会上一现即逝:
冬天过去了,我失去了她;
这就是为什么,普天同庆的节日
你使我哀伤。
当我离开她时我害怕你。
我怕一朵橘黄色的花
落在她心中,邀请她
把雏菊细细观察;
多么危险!
这颗心什么都还不知,
它是你甜柔的温暖所孵,
它猜测预感着它的黎明;
它想让所有鲜花开放的你
慢慢张开。
你的呼吸使她感到惊奇,
她听着空气温馨的劝告;
五月的空气我最害怕,
我觉得,冬天尚未来到,
我就会完全失去她。
(胡小跃译)
遥远
梦中总是出现的纯洁崭新的幸福,
得到满足的情侣只能享受一时。
他们没有激情的嘴唇不笑也不泣;
温情的小窝变成了埋葬柔情的坟墓。
因为得到满足的眼睛对美感到厌烦,
发誓永远崇敬的嘴唇常常上当,
爱之春的百合,一旦被人碰伤,
便会在其他百合开花的地方片片飘散。
我接受远离她独自生活的痛苦,
我无声然而却又那么忠诚的敬意,
在心中不会遭到任何厌倦的惩处;
我的敬意像面纱把她的美遮住,
我爱她,却无贪欲,就像爱星星,
她属于永恒,我怀着这样的感情。
(胡小跃译)
碎瓶
扇子一记把花瓶击出条缝,
瓶里的花草如今已枯死发黄;
那一击实在不能说重,
它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可那条浅浅的裂痕,
日复一日地蚕食花瓶,
它慢慢地绕了花瓶一圈,
看不见的步伐顽强而坚定。
花瓶中的清水一滴滴流尽,
花液干了,花儿憔悴;
但谁都没有产生疑心。
别碰它,瓶已破碎。
爱人的手也往往如此,
擦伤了心,带来了痛苦,
不久,心自行破裂,
爱之花就这样渐渐萎枯。
在世人看来总是完好无事,
他却感到小而深的伤口在慢慢扩大,
他低声地为此悲哀哭泣,
心已破碎,别去碰它。
(胡小跃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