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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朵拉和紫薇不同,是有才能的。甚至,很有才能。朵拉从小学琴,稍长学唱,是国内很少有的那种女中音。女中音,嗓音浑厚,充满激情,音域又宽,能唱得很低。偏偏低而不浊,珠圆玉润,还带着那么一股野味儿,唱起民歌来,能令人心旷神怡,声声逼人,真是摄人魂魄。一下子就让你心里暖暖的,全身舒展展的,好像就在故乡温暖的怀抱,周遭全是自己的亲人。

改革开放之后,又加唱拉美民歌。浑身抹得黑黑的,身上穿得花花的,包上厚厚的头布,戴上大大的耳环,唱着舞着;嗓音甜甜的,耳环颤颤的,步儿摇摇的,秋波闪闪的……那股子野劲儿,那股子洋味儿,又健健康康地打开你封闭的视野,一下子叫你领略到什么叫异国风光。外域的风土人情扑面而来,帮你的心长上翅膀,就那么忽悠忽悠,一霎时跨过高山,越过大海,飞得很远很远。

她是他们团里少有的几个有特殊才能的演员之一,又找对了路子。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是他们团的台柱子。

为什么说她找对了路子呢?这是因为团里其他几个像她一样有才能的歌手,走错了路子。一味学眼下时髦的港台歌星:麦克风贴着嘴唇,不是用气声、飘声、嘘声追求嗲、软、哑;就是用歇斯底里的吼叫,追求狂、野、傻……仗着年轻,不计后果的使用本钱,几乎从不练声,又终日走穴、彻夜玩乐、抽烟喝酒、无节制地纵欲……白白地浪费了才能,毁了嗓子。

朵拉并不比他们聪明,她能不随波逐流的缘故,是因为她有个好爸爸。

爸爸从小放牛,九岁进了文工团,先是唱民歌。进城之后,被送到音乐学院,又扎扎实实学了几年洋的。后来成为国内红极一时的男高音,是土洋结合得卓有成效的标兵。现在老了,不唱了,但在歌坛仍然很有权威。严肃正派,品味很高。

几个孩子都学音乐。朵拉、米拉、索拉,按着音阶起名,朵拉是其中最有才能,也最有成绩的一个。

可朵拉倒霉也倒霉在爸爸身上。

爸爸和老狼原是好朋友,从小一块儿在文工团长大,是团里有名的金童玉女。别看老狼现在当团长,搞行政,年轻时也是个民歌手,曾经红透半边天。

可惜的是她没正正经经地接触过洋的,眼界比较窄,素养比较差。因此国门一开,眼花缭乱,不知不觉就乱来一气;又是从小就被宠惯了的,什么都敢干。

爸爸说她眼皮子太浅;她说爸爸保守僵化,一来二去,两人就生分了。

原本还没什么仇,她对朵拉也还过得去。见了面也像对别的年轻女孩子一样,拍拍头,摸摸脸,蛮亲热的。

千不该万不该在一次全国评奖时,爸爸是主任委员,坚持不肯给这个团的两个歌手评奖,说是路子不对。老狼连哭带闹,别的评委做好做歹,爸爸就是不肯。不肯也就罢了,还说可惜呀可惜,好端端几个这么有才的孩子,生生地让老狼给毁了。

有那好事的,添油加醋地把话传了过去,气得老狼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时就直奔爸爸而来,大庭广众之间大吵了一架。

有道是相骂无好口,吵着吵着,爸爸不但不收回原话,还说她毁了这个团,就连老太太缺知少识,唱歌跑调的事也抖落了出来。

老狼从小骄横惯了,哪受过这个。张嘴就说爸爸是嫉妒她培养出了新型的人才,又说爸爸有私心,为保女儿名次,压别人抬自己,不敢放手竞争。

爸爸一火,就把朵拉的一等奖也给抹了。有的评委说城门失火不该殃及池鱼,这样对朵拉太不公正。可也有人起哄架秧子,说不评也罢,不评也罢,要不评就都不评。人多嘴杂,向灯向火的都有。

偏爸爸是主任委员,毕竟举足轻重。就这样,朵拉白白地丢了名次。

朵拉为此大哭了一场,几天不理爸爸。可爸爸说朵拉还年轻,来日方长,严格要求有好处。得奖说明成绩,可成绩不一定非用评奖证明。

朵拉是个洒脱的孩子,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狼却从此在心里挽了疙瘩。

她在老狼手里,从此评级、定职,处处不顺。不但进修、出国排不上她,就连国内院团之间的交流、学习……也都没了她的分儿。至于团内的日常排练,批评、表扬,甚至言谈举止之间,处处也都流露出那么一股别扭劲儿。又叫你说不清道不明,俗话说:玻璃小鞋看不见,您哪!

朵拉和紫薇不同,性子刚烈,从小心高气盛。十年动乱中,爸爸妈妈进了牛棚。她是长女,不到十岁,就成了一家之长。米拉、索拉的衣食住行,饥寒饱暖都得由她一人承担。她也能干,不但每天在街头巷尾拾白菜帮子、捡破烂……一分钱掰成八瓣儿花,从不让弟弟妹妹挨饿受冻;还每天破晓就把他们从床上拖起来,带到河边喊嗓子。每天晚上也不许早睡,逼着他们在灯下识谱,还用几张纸板粘粘贴贴,画出了钢琴琴键,教他们练指法,说是等爸爸回来检查,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了爸爸音乐之家的门庭。这样一个性子,能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忍受老太太——老狼那一套封建统治?于是,磕磕碰碰,顶顶撞撞的事就时有发生。关系越来越僵。朵拉几次正式申请调走,都被以“工作需要”为名拒绝了。说话就到了出事儿的那一天。那天是个大晴天。一早团部就出了告示:从即日起演出五场,让全团白天保证休息,晚上在体育馆首场演出。

朵拉病了两天,重感冒。刚好一点,又来了例假,浑身不得劲儿,嗓子里好像长了毛,扎扎糊糊地。知道一定唱不好,就到演出处告了病假,请求今晚不上场。

按照惯例,五天的演出,节目是可以调整的。演员生病,特别是主要演员,更需要特殊照顾,以保证演出质量。演出处看了医生证明,就答应了。

没想到,快到中午,朵拉正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演出处处长慌慌张张找了来,说是不行了。另一名主要女歌手也病了,发烧。非让朵拉今晚上场不可。朵拉不干,两人争争讲讲地就上了团部。

副团长不敢做主,报告了老狼。

老狼叫来了团里的医生,自己当中一坐,一边一个女孩子,开始审案。

先问朵拉:

“你怎么不好?”

“流行性重感冒。”朵拉递上假条,老狼细细看过:

“几天了?”

“两天了。”

“退烧了吗?”

“刚刚退烧,今天又来了例假,浑身……”老狼不听下去了,轻描淡写地打断说:

“例假一般不妨碍上台。你呢?”扭过脸去又问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叫桑桑。

“我发烧。”“多少度?”

“三十八度五。”桑桑说。“是吗?”问医生。医生说:“是。”

“嗯,三十八度五也还可以支持。我们年轻那会儿,发烧四十度上场是常事……”沉吟了一下:“朵拉,你唱唱试试。”老太太打开琴盖,亲自给音:哆咪嗦咪哆。连弹了三遍,朵拉不能不唱了:“啊——啊——啊——啊——,咦——咦——咦——咦——。”

“是有点涩,”老狼说,“桑桑,你来。”仍是老太太给音:哆咪嗦咪哆。也是连弹三遍。桑桑扭了扭腰,就是不肯张嘴。桑桑从来是老狼的宠儿,本来就娇。这种场合,更是嗲得没治。老狼降了一个调,又弹了一遍。桑桑只好张嘴了,第一遍还行,刚一升调,立即就岔了音……桑桑大哭起来。“怎么办?”老狼像是问人,又像是问自己。“不能让苏梅上么?”朵拉试探着说。苏梅也是团里的重要歌手,不过名气没有她俩大。“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老狼仍是自问自答:“不过今天是首场演出,总不大好吧?”桑桑只是抽抽搭搭地哭个不住。朵拉顶见不得这腻腻歪歪的场面,心里又明明觉着老狼偏向桑桑,一咬牙说:“那么——我上?”

“好嘛!这才像个样子。”老狼长出了一口气,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可是午饭期间,团里就纷纷扬扬哄了起来,说桑桑是装病。体温升高,是借助了热水袋。为什么不上场?是因为和男朋友吵了架,情绪不好……朵拉这个气呀,立即去找老狼。没想到老狼说:“有根据吗?”

“现在让她再试一下温度,不就行了?”朵拉说。“刚才医生在这儿,你为什么不说?”老狼说。“我是吃饭时刚听说。”

“听说的事,能全信吗?”

“也不能就不信吧?”

“已经定下来的事,翻来覆去地,好吗?不好吧?要不以后领导还能定什么事?全团一百多人,鸡一嘴鸭一嘴,听风就是雨,这还怎么领导?”

“那她这样——就算啦!”朵拉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会调查的。如果属实,一定严肃处理。”老狼一脸正气。还说什么呢?朵拉只得忍了。心里明明觉得不公,回来一头扑到床上,委委屈屈哭了一场,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过来已快到集合开车去剧场的时间了。慌慌张张跑到琴房,自己喊了几嗓子,觉得越发不好,心里就越发别扭了。偏偏在车上,张三来说这个,李四来说那个,说来说去,无非是说老狼偏心眼儿:“桑桑明明是装病。”

“你可明明是真病。”

“我要是你呀,才不给她上呢。”

“朵拉你呀,真傻!”

“这不是自个儿找砸吗?”

朵拉越听越败兴,越来越憋气,也就越来越觉得浑身上下地不好受。

到了体育馆,见了那万头攒动的场子,听着那嘤嘤嗡嗡的人声,想着体育馆是个最不拢音的场子,自己又带着病,心里就怯了几分。

可事到如今,别说老狼本来就跟自己不对付,就是对付,也很难更改什么了。只得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化好妆,一口一口地抿着胖大海,等着上场。

人常说,演员要的就是那么一股劲儿。什么劲儿?也说不明白。

反正就是那么一份自信,一股自以为天下第一,人人都爱我的那么一股心气儿。

有了这股心气儿,一出台,一亮相,自自然然就会风度翩翩,先声夺人,光芒四射……

没有这股心气儿,不经不由地就差了成色。

朵拉今天本就身体不适,嗓子不好,肚里憋着气,心里怯着场,自己再给自己叫劲儿,顶多也只能来个勉强对付、敷衍成篇,偏偏这个时候,好朋友紫薇又给帮了个倒忙。

“朵拉,朵拉,”紫薇慌慌张张跑进化妆室,抱着好朋友的肩膀,咬着耳朵说,“你可别生气啊!刚才歌队好几个哥们儿告诉我,上午那出戏根本就是老狼专门排演的,桑桑就是根本没病,就是合伙整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就是怕你生气才专门来提醒你:咱们不生气,咱们要争气。你今天千万要唱好,好得不能再好!彻底粉碎她们的阴谋诡计,气死老狼和桑桑……听见没有,啊?”还“啊”呢,几句话气得朵拉浑身直哆嗦。

不懂事的紫薇呀!别说你听的只是传言,就是板上钉钉的真事儿,也没这个时候告诉朵拉的呀,还叫她别生气,朵拉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明摆着要毁她吗?

可紫薇就是紫薇,她早已习惯有事立马就得告诉朵拉,何况这又是朵拉自己的事!

她哪会想到,朵拉听了这个不但争不了气,而是气得浑身打战,大叫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把个妆弄脏了不说,还扯头巾,脱服装,说什么也不肯上场了。

众人慌了神儿,找来了舞台监督。说着劝着,批评着,表扬着,服装师重给着装,化妆师忙着补妆……后台乱成了一锅粥。外边已开始报幕了:“下一个节目,拉美民歌《哎呀!妈妈》,演唱者,罗朵拉。音乐伴奏……”服装师直往包头上别别针,化妆师还追着往脸上扑粉……推着拉着,就这么上了场。

体育馆的上场道本来就长,从出门到台口,以前朵拉都是碎步小跑,一亮相就透着一派活泼劲,一股青春气。今天她本来也是想跑来的,演员嘛!什么个人的喜怒哀乐全得扔在后台。

这是艺德。

朵拉从来都是做得到的,今天原本也可以做到。可该着倒霉的是:刚才后台那一阵动乱,腰带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刚一起步就垮了下来,一跑差点绊了个跟头。

朵拉马上拉起带子,还那么俏皮地甩了一甩,掩饰地找补上了。懂行的啧啧赞许,那不懂行的呢,却轰的一声笑了起来。偌大一个场子,不懂行的毕竟是多数呀!等一开口,声音沙哑不说,高音处还岔了点音,凭朵拉的舞台经验,这本来不是不可弥补的,偏偏今天的观众里有那么几个小流儿,吹着口哨,就来了一大哄……

朵拉从第一次登台到现在,还没吃过这个,又羞又气,不知怎么就忘了词儿,正待用拖腔渡过去时,观众已经乱了营。跺脚的,喊倒好的……整个地砸了锅。

如果是得宠的演员,也就是一次演出失误,何况事出有因。可事情出在朵拉身上,本来就较着劲儿的双方,就都豁上了。老狼是非要追究“后台罢演”,要查表现,挖根源。朵拉呢,是揪着断案不公不放,不但要查真病假病,还要查是不是预谋陷害……

在全团的总结会上,你来我往,越演越烈。原来还有不少人觉得不公,暗中向着朵拉,劝她随便检讨几句,给老狼个台阶下了算了。后来见老狼不像个下台阶的样子,势力又大,一派横扫千军的气势,就不吱声了。

有道是五十年代人帮人;六十年代人整人;八十年代各人顾各人嘛!

什么事实?什么公正?天下的事儿多了,都这么认真起来,还有个完吗?家家都有自己一本难念的经,各种等着处理的事,天天这么加班加点地开总结会,谁受得了?!

逃会的人越来越多,发言的人越来越少。实在请不下假来的,不是手里带着活计,就是低头想心事。最后坚决站在朵拉一边,替她仗义执言的,就只剩下了一个紫薇。

紫薇是个有韬略的么?是个能言善辩的么?都不是。她只能在老狼她们给朵拉上纲上线时嚷上一嗓子:“干吗,又搞文化大革命呀?”在朵拉争辩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时,给她倒上一杯凉茶,穿过无数的椅子和各种表情的视线,走到朵拉跟前,掏出手帕给她擦擦眼泪,擦擦汗。然后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和朵拉并肩站在一起,或是坐在一块儿。紫薇在团里很有人缘,她这种柔韧的忠诚常使许多良心不泯的人愧疚不安……于是,老狼也就连带着把她恨得不行。事儿再复杂,起伏波动再多,也终有了的时候。老狼毕竟人多势众,又是全团一把手。最后的结局自然就是朵拉停职反省,调到服装组协助工作,什么时候嗓子调理好了,态度端正了,认识提高了,再行安排。紫薇呢?报幕几年,提高不大,才能平平,发展本来就有限。这次又拨弄是非、煽风点火、是非不分、包庇错误……一并调入服装组。老狼大获全胜。朵拉气得大病一场。紫薇替朵拉不平,心疼朋友,照顾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对自己的工作反倒越来越淡漠,烦的就是周峻老叫她考大学。爸爸觉得自己株连了朵拉,心疼女儿,几次托人说情,也曾几次托人帮女儿调动工作,实在不肯让她出来,哪怕暂借一段时间呢?

爸爸熟人多,在音乐界有威信,朵拉条件又好,歌剧院、舞剧院、民族乐团也还真的都发过商调函、借调函……无奈仇已记下,结已打死。要放了她,不就更坐实了是整人么?朵拉难道就没错么?有错不承认行么?对么?合理么?

于是,事儿就这么拖着。朵拉,外带着个紫薇,已经调到服装组几个月了,一时还看不见什么转机。朵拉能甘心么?会服软么?于是,她工作时间在服装组干活,业余时间到琴房练唱:头昂得高高的,腰挺得直直的,伴奏弹得咚咚的,嗓子喊得恣儿恣儿的……老狼原也干涉来着,可人心毕竟是杆秤,太过分了议论就更多,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我就是不让你上台,不让你跳出我的手心儿,哼!

朵拉呢,就是要上台,千方百计要跳出老狼的手心。在整个出国大潮里,朵拉不是没做过出国梦。可是办护照的第一关就是政审。老狼不发话,团里谁敢给她开介绍信?她不是还在“停职反省”期间么?

可突然,从天上掉下一个表哥来。结婚,有婚姻法管着,这可是硬碰硬的,不像业务是软的。看谁敢拦?破坏婚姻法!可她总不能和自己表哥结婚呀!那会儿,朵拉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假结婚这么一说。紫薇呢?虽然有个周峻,可这些天,为了上不上大学,三天吵着,两天好着,整天烦得要死,为什么不能问问她呢?紫薇并没坚决拒绝,只是天天哭……哭什么呢?朵拉不明白,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朵拉是个干脆的孩子,可她知道紫薇性子绵软,并不催她,只是等着。可只要紫薇哭得伤心,她也就陪着掉泪儿。一天过去,又一天过去。第三天,等服装道具间开始正常工作时,两个女孩子躲在一个角落里,一边用糨糊糊着一顶王冠,这是下次演出要用的;一边又悄悄计议起来。“拿定主意了吗?”朵拉问。紫薇凄然一笑,摇摇头。看着朋友肿得桃儿似的两眼,朵拉也觉得心酸,迟疑了半晌说:“你也是——真难。……要不,就算了吧,我再给表哥重找一个。苏梅,你说怎么样?她可是一直想出国的。”要叫紫薇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她是一百个、一千个委屈,可想到苏梅去时,又觉得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转眼就要失去时又不免可惜起来,不觉脱口而出,就说:

“别,先别价!”去美国有什么发展呢?紫薇没往深处想,反正现在人人都想往外跑,洋插队?世界大串联!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西班牙、葡萄牙,甚至海地、尼日利亚……尤其是美国,好像那儿不但黄金遍地,而且从天上往下掉馅饼。不,当然不是馅饼,而是黄油面包、汉堡包、三明治、肯德基……管他妈是什么,反正回来的都阔着呢,一个个红光满面、财大气粗,冰箱、彩电……八大件。

哼,至少能气老狼一筋斗。

至少,至少……不用再苦巴苦掖地过日子……

思忖着,不觉一时怔住了,半晌说道:

“其实,我也不光是舍不得他,也舍不得你。”朵拉点点头说:

“我,你倒不用舍不得,你先去,这是第一步棋。能上学,咱们都上。你学英文,我学音乐。不能上呢,你就让表哥也给我找个人……”紫薇从来佩服朵拉有主意,可一个表哥竟能下出这么多步棋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时只觉得脑子真不够使,怎么也赶不上趟儿。不觉瞪大了两眼,呆呆地看着朵拉,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不,你先跟周峻商量商量。”最后,还是朵拉说。

紫薇又吓了一跳:“他还不把我杀了?”

“不会,他是个明白事理,有韬略的人,你的工作吊着,他的心气儿又高,他会愿意你一辈子在服装组折折叠叠、缝缝补补吗?你又不肯——上大学……”

“那——他也会看不起我。恨我一辈子。”别看紫薇脑子不如朵拉好使,可她正在恋爱,感情自然就细腻深沉,懂得分寸与微妙之处。不像朵拉虽然聪明过人,可没谈过恋爱,以为什么事都可以条理分明、大刀阔斧。

“要不,你就让苏梅去吧,”紫薇最后决断说,“反正我横下一条心来,他毕业了,分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能干什么,就随便干点什么。怎么不是一辈子!”

“可这样,会幸福吗?周峻可不是个混的人哪!紫薇又犹疑起来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还是得早和周峻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听听他的意见,就算反目成仇,也不能不辞而别。至于怎么说,什么时机说,朵拉让紫薇根据情况定。别傻里巴叽地伤了人,也别稀里糊涂乱吵架……第四天,紫薇下了班就走了。回来朵拉问:“怎么样?”紫薇摇头苦笑:“我没说。”第五天,紫薇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就走了。深夜回来,不等朵拉问,就扑到她肩上说:“我……我真说不出口。”

“他也没觉得你异样?”

“他以为我不舒服,又说是不是老狼……”

“你呢?”

“我说——没事儿。”朵拉急了:“你呀,你呀!怎么是——没事儿呢?”

“可他——快考试了。”

“那你这么一天都干什么了?”

“我帮他把衣服都洗了,被褥也拆了。还把他散了页的书本都……钉好了……”看着朋友惨白的脸,朵拉心里也觉得撕撕拉拉地疼。于是,两人又千遍万遍地骂起老狼来。第六天,紫薇一大早,脸也没洗,披头散发就跑出去了。吓了朵拉一跳,从床上直蹦起来就追,刚追到楼梯口,紫薇已经回来了,铁青着脸、干噎着说:“我,给他,打了电话。约他,星期天,上长城!”从长城回来的晚上,紫薇一反常态,对朵拉只字不提。

任凭朵拉怎么问,紫薇只是不开口。

朵拉知道他们这次一定谈过了。怎么跟周峻说的,周峻又是个什么态度?朵拉心里真急啊,表哥已经到了两三天了。可看紫薇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真没法再问。

紫薇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又痛快地哭了半夜。第二天一早爬起来,一滴泪也没有了。煞白着脸对朵拉说:“今天,见你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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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她是国家最出色的情报人员,却被唯一的朋友背叛。一声枪响,她带着满腔的恨意和讥讽闭上双眼。今生,她本为将军府尊贵的嫡长女,却出生丧母,又不得父爱,受尽屈辱与折磨!没有实力,她隐忍;没有权势,她建立。然而突如其来的圣旨仿佛一道枷锁,将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硬生生的缠在一起,他追逐,她远离,却始终躲不开情之一字。既然注定纠缠,不如放手一搏!赢了,她笑!输了,她杀!如此简单,而已――可当身旁傲世无双的男子用那双狭长的冰蓝眸子深情不悔的看着她时;当那人为她笑,为她痴,为她怒时,她冰冷的心是否还能无动于衷?她心底的伤痛又能否彻底放下?【本文系宠文无虐型,男女主身心干净,一对一。新文求支持,求收藏!】【初见】“蓝小姐并不似传闻那般怯懦无知?”他淡淡道,完美的俊脸上看似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望向眼前清冷出尘的少女时,一向凉薄的心中却是不可抑制的浮上一抹诧异和惊艳之色。“传闻是什么?不过道听途说罢了!莫非夜王殿下相信?”蓝羽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和讥讽,径自说道。“本王自是—不信!”他上前几步,低头看着她,神色很是专注。窗外的暖阳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男子的风华绝代合着女子的清冷高贵绘成了一副唯美的画卷。【复仇篇】望着冷漠的连一丝感情都没有的白衣女子,蓝清灵心中尽是绝望和恐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原来都逃不过她的掌控,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般,一步步的走进她的陷阱。原以为可以将她永远踩在脚底,却不想自己才是万劫不复的那一个。“你到底要做什么?当初就该杀了你!杀了你!!”身边是亲生母亲的嘶喊,她瞪大了眼睛想出口阻止。可是,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痛苦的泪水从那张已不复美貌的脸上滑落。她的舌,早已经被那个妖孽一般的男子下令拔掉了;她的脸,也已经被毒素彻底侵蚀。她怎么会忘了,那日日夜夜的折磨?一切都是她们自找的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张嘴大笑,无声的自嘲着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失败,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 冷酷BOSS放过我

    冷酷BOSS放过我

    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20岁的他去了孤儿院。8岁的她,嗲嗲地一声,“叔叔。”他心中融化,将她脏兮兮的小手捏住,带回家中。她18岁生日,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可以接受男生么?”他眸子瞬间僵硬,转瞬却一记漂亮的微笑,“爹地会送你一个惊喜哦!”她笑靥如花,满心期待。18岁,一场雪的订婚宴和一次粗暴的掠夺,她失去了初恋也失去了童贞。两年后,他为她披上婚纱,他深邃冰冷的眸子,勾起邪魅,“你再也别想离开我!”她灿若春花地笑,在一片祝福声中,与他拥抱,“那就一起下地狱吧!”“砰”,子弹穿透了他,也穿透了她…………….
  • 嫡女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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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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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再见,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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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善生编著的《再见好时光》以散文、随笔的形式书写了一本关于人生感悟的图书。爱,原来是需要爱来当参照物的,年少时的我们,少不更事,常常看不到父辈们那份深沉的爱,是因为那时我们自己根本就不会爱。长大后,我们懂了,那个这样爱了我们一生的人,却是渐行渐远。花开当珍惜,爱也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