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天三夜,风雪肆意飞舞。
天山断崖边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身影,迎面凛冽的狂风,却一动不动地定在里。他那未束起的长发和一袭雪白的长袍随风舞。
“一定要这样吗?”他自言自语。
远处,一个声音缓缓地说:“那样的杀戮,本应让她永世不得超生。鉴于她天生灵骨,佛祖是在帮她。”
那个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时却有些激动了:“你可知道你身上背负的责任,你若是纵身跳下,便是有愧于天地!”
他抬起手,接住落下的雪,“可是我不能让她再为我受苦。”
“你是无法减轻她的痛苦的…她想要的,你给不了她。”那个声音很无奈,又很怜惜。
他闭上眼睛,抬起头,让雪一片一片盖住他的脸。“我不能爱她,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说着,那个身影便落下了断崖,没有一丝犹豫。
远方传来那个声音重重的叹息。
那晚,也许是因为那三天三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天空出奇的晴朗。
这次大雪后,世间就再没有下过雪。
正值入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两个少年。
一少年身穿紫色锦袍,腰系长剑,手执一精致的纸扇,面容俊朗,满面春风温和无比,倒不像习武之人,举手投足中透着活力和激情,好似初冬的旭日,温暖怡人。另一少年一袭落地的白色锦袍,全身无任何配饰,黑发高高的束着,精致如玉刻的面容带着一丝浅笑,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似乎能摄人心魂,浑然天成的冷酷高贵却不乏优雅雍容。
走过之时,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禁不住想,这般气质打扮,定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怎么就这样在这大街上晃荡?
“寒曦,你看你一出来把路人都吓着了。你真想出来,在这大街上就别像在宫里,要像个正常人些!”紫衣少年看着路人回头的样子,有些埋怨同伴太惹眼。
寒曦并不反驳,淡淡一笑:“阳朗,别总在人多的街上逛,被认出来了会有麻烦的。”说着便带着阳朗拐进小路,不一会儿进了没人的树林。
秋阳朗有些不悦,好不容易出一次宫,怎么要到这种无人烟的林子里去。
寒曦不动声色地稍稍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笑着故意拱手道歉:“知道你这秋少主血气方刚,怕你惹事。让你扫兴了,我萧寒曦跟你赔不是。”
秋阳朗叹了一口气:“我可受不住。不过,寒曦,你若真的只是想在树林子里走走又何必出宫?把你这个皇子带出宫我可是顶了不少罪啊。”
寒曦没有回答,径直向树林深处走去。阳朗只好跟着。他是这位尚国七皇子的陪读和贴身侍卫,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最好的朋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近数日,当今尚国的皇后秋氏,一直在设法把侄女秋婼嫣嫁入宫中来。当今皇上最看重的便是七皇子萧寒曦,一直有意立他为太子。虽然阳朗知道寒曦对皇位毫无兴趣,但不知道的人早已把萧寒曦当作太子。皇后无后,她知道寒曦表面虽冷,但知恩图报,很是懂事,便一心想将婼焉嫁给寒曦,然后扶持他成为皇帝,自己做个舒服的皇太后。只可惜她算盘的第一步就没打好――萧寒曦根本不愿意娶婼嫣,更对皇位毫不感兴趣。反正还有的是时间,这段时间皇后天天招萧寒曦到她的月凝宫,一边谈国事家事培养他的野心,一边培养他和婼嫣的感情。萧寒曦心里清楚,只是口上不好拒绝,被皇后缠得很是烦心。也许就是为这事才想出宫来走走吧。
“阳朗,不用想了。我只是想出来走走,不在宫里就好。你那堂妹不是泛泛之辈,随便嫁了我这个不想当皇帝的人,岂不可惜?”寒曦一句话打断了阳朗的思考,“倒是你那姨妈,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听出来寒曦的话带笑,阳朗也笑了:“她老人家的心思你比我清楚。唉,她姓秋嘛…”
“姓秋就已经是证明了。”寒曦停下脚步,严肃了起来,“尚国的疆土是由萧秋二氏打下的,说好了二氏皆为王。是后来秋氏自愿成后而弃位的,萧氏可从来都没有怠慢过秋家,从后宫到前殿,除了那皇位,什么都交给秋家了。如果任何皇子日后为王,必定是要娶秋氏女为后。无论尚国第十四代皇帝是谁,婼嫣定是尚国第十四代皇后,她就那么心急要让我当上太子?”
“皇上皇后都看好你啊…”阳朗心里想着,要是你不是对皇位那么不感兴趣,这有什么难懂的。
寒曦向林子深处走去,口中念着:“树大招风…树欲止而风不停啊。”
“寒曦…你真的…真的那么讨厌当皇上吗?”阳朗轻轻问了一声。
“要你是我,你会想当皇上吗?”寒曦不紧不慢得反问道。
阳朗便不再说话,知道寒曦的意思。的确,他秋阳朗一向崇尚自由自在,是绝不想当皇上的,当初连他父亲,秋日尚,想他接任自己国监大师的位置,他都一口否决,皇上的位置那更是想都不想的。
正在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湖边。湖水清澈见底,湖面在微风中轻轻荡着涟漪。忽然,两人看到一白衣女子蹲在湖边。他俩慢慢走近些,竟发现她在默默流泪。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得盯着湖面,泪水不断溢出,一滴一滴落入湖水中。没有颤动,没有哭声,没有任何动作,全身上下只有眼中的泪水在涌动。
“姑娘,冒昧问一句,姑娘为何伤心?”阳朗拱手上前。
听到有人,那姑娘被吓了一跳,猛得一回头,厉声问道:“谁?”
阳朗心里一怔,世上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没被招进宫去,怪事。而寒曦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回头的那一瞬间,眼神是那么冷酷,充满了杀气,还有一种绝望,然而就是一刹那变得平静。他回头看看阳朗,那家伙两眼睁得大大的,想必他是只注意到了这女子的容颜,别的什么都没看到吧。
“在下和日朗,这是我的表哥,我们是外地来尚京游玩的,今日偶然到此,碰见了姑娘。不知姑娘芳名…”阳朗见那女子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微笑解释。
那女子站起身来,眼神温和了些,嘴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地说着:“我不与隐姓埋名之徒说话。”
阳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恼怒,手提到了剑柄处。
寒曦的微笑没有减少,心里开始琢磨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秋阳朗是他的陪读,更是近身护卫,身份是很保密的。再这便装,连在宫里大概都没有几个人能认出阳朗,怎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细细打量她,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色彩,全是一尘不染的白色。连束发都用的是白色的绸带。
“那这样吧,”寒曦拍拍阳朗的肩,示意他将手放下,“若这位公子能在十招内制服姑娘,便请姑娘将芳名告知,否则在下留下姓名住址,今后姑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这…”阳朗想阻止寒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君无戏言,若是真的没能制服这女子,尚国皇室不是要围着她转了?
“阳朗!”寒曦对阳朗摇摇手,“这么没有信心吗?”
阳朗不再说话,紧紧盯着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