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用眼风扫了他一眼,似有抬脚要走的迹象。
老者轻咳了一声,见好就收地自己接了话茬,“就是凡打那寨子过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如狂风刮过,被卷得干干净净。”
后生嗤了一声:“不就是匪窝,一句话就说明白的事,你给老子扯上这么一大篇,白耽误老子的功夫!这一月十两的便宜银子,老子要定了!”说话间,一把撕下了那写着招贤启事的纸张,团了团,塞入怀中。
老者拽着后生,不肯松手,“后生,那地方凶险,莫去莫去啊!”
“龙潭虎穴老子都来去自如,何惧一个小小的刮风寨!”后生梗着脖子,不耐烦地甩开老者的手,抬脚便走。
柳青青看着后生绝尘而去的背影,略想了想了,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没有奈何,刮风寨是去往夕国的必经之路,就算再险,她也必得踏上一踏。
因小狗崽在半道饿了一回,她寻羊奶费了些事,到刮风寨,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远远一看,寨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严重阻塞了道路。
看这个阵势,要过去且得这群人散去。正头疼,肩上被重重一拍,随后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
“嘿……小白脸,好巧,你也来了!”
她定神细看,原来是方才叼着酥饼的后生,长着一张比姑娘更清秀的脸,也不知道谁更担得起小白脸这个称呼。
酥饼兄拖着腮,上下打量着身着男装的她,“依老子看……你还是算了吧,就你这没三两肉的小身板,连初试都过不了,就算排到了,也是白耽误功夫。寨子里的人可说了,只有过了初试才能留下吃饭。”
她瞥了瞥酥饼兄如细柳般的腰身,很是好奇:“酥饼兄,听你这口气,是过了初试了?”
“那当然!”酥饼兄得意地扬了扬脖子,愣了愣,才回过味来,“你……你叫老子什么?酥饼?!老子可不叫酥饼,老子叫……”半天也没叫出名字,倒把一张小白脸憋了个通红。
半晌,酥饼兄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随便叫吧!”
柳青青微微点了点头,行走江湖,凡是不愿意旁人知晓底细的,莫不都弄个假名字来糊弄人。而这酥饼兄连用假名字都不屑,足见其真性情,对此人的好感,立时添了几分。
“过初试的,想喝酒吃肉的,就去那边。复试的来这边站好,等经过了实战的历练,就可以正式入寨了!”
说话的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大手一挥,一群人齐齐地分作两队。柳青青站在中间甚是扎眼,略犹豫了下,靠向了酥饼那队。
大汉扯着嗓门豪气万丈地继续道:“大伙既到了这,应该也知道咱寨子里干的是什么买卖。原先入伙,都讲究个投名状,现下也没这个讲究了。大伙抡起家伙干一票,表了入寨子的决心就成。干不了的,想走,我们绝不拦着!上那边喝碗酒吃口肉,也算没白来我们刮风寨一趟。留下的,今晚起就住在山下那几间茅屋里,等着买卖上门!”
话音一顿,便有几个人做摩拳擦掌状。
大汉豪爽一笑,“大伙也别急,买卖这东西,得看机缘,有时候一个月也来不了,有时候连着来好几天。”
也不知今天走的哪门子的机缘,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辆马车往这边飞驰而来。
大汉顿时如打了鸡血般亢奋,“都瞧见了啊,天赐的良机,今儿这事,你们要是给办了,晚上就给你们摆入伙酒!”
众人被大汉豪气干云的话一激,齐喝一声,各自抡起早备在一旁的刀枪剑斧,一窝蜂朝马车驶来的方向冲了过去,跑出不足百米,又纷纷作鸟兽散了。
大汉啐了一口,“又是一帮怂货!”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账房先生,一边记账一边凉嗖嗖反驳道:“二当家的,这帮人敢上我们强盗窝里骗吃喝,也算不得怂货。只是临战心理素质差了些,毕竟咱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这位账房先生说的对,能干这买卖的,一定是非一般的人。比如那位临危不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酥饼兄。
只见酥饼兄,气定神闲地提着钢刀,看准时机,飞身一跃上了马车,扯了一把车夫的衣襟,顺势夺过缰绳,一甩鞭子,飞驰的马车即刻变了行进的方向。
二当家赞许地看着跳下马车酥饼,“干的好,你叫什么?”
酥饼皱了皱眉,幽幽地,看了站在一旁的柳青青一眼,咬了咬牙,决然道:“酥饼!”
人的适应能力果真强悍,不过一会儿工夫,刚才还真性情的酥饼兄,就学会了随波逐流。
“酥饼!”大汉用力拍了拍酥饼的肩膀,“往后你我就是兄弟了!”
酥饼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未来及说什么,一个兴奋的声音就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老大,今儿走运了!是怡红楼的马车,除了银子,还有不少姑娘呢!”自觉进入车内善后的手下,献宝似的拽着一个姑娘下了马车,“特别是这个,俏得和天仙似的。”
‘天仙’二字,引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柳青青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是一位身量高挑的姑娘,穿着素衣,未施脂粉,不见珠翠,极普通的一身装扮,却丝毫未掩住周身的艳光。如同用细笔精心描绘出的五官,有着摄人心魄的明媚。
柳青青恍然想起儿时娘亲常常哼唱的小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曲子里美人的容貌是否倾国倾城,她自是无从知晓。如若是真,想来也比不过眼前的这位姑娘。如此容色,世间绝无,定然可比天上的仙子,真真担得起‘天仙’二字。
众人惊艳间,美人开口一喝:“放开我!”
一把浑厚有力的好嗓子,再次惊了众人。
那个献宝的手下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男子!”说着便要扯开美人的衣衫验看真伪。
美人死死拽住衣襟。虽是个男子,但终归文弱,抵不过粗莽汉子的力气。挣扎之间,被撕破了领口,隐隐露出那纹在肩头殷红的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