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的上班族麦克·英泰尔,三十七岁那年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放弃他薪水优厚的记者工作,把身上仅有的三块多美元捐给街角的流浪汉,只带了干净的内衣裤,由阳光明媚的加州,靠搭便车与陌生人的仁慈,横越美国。他的目的地是美国东岸北卡罗来纳州的恐怖角(CapeFear)。这只是他精神快崩溃的一个仓促决定。
某个午后他忽然哭了,因为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有人通知我今天死期到了,我会后悔吗?答案竟是那么的肯定。虽然他有好工作,有美丽的同居女友、亲友和快乐,但他发现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下过什么赌注,平顺的人生从没有高峰或低谷。他为自己懦弱的上半生而哭。一念之间,他选择了北卡罗来纳州的恐怖角作为最终目的地,借以象征他征服生命中所有恐惧的决心。他检讨自己,很诚实地为自己的恐惧开出一张清单:打小时候他就怕保姆、怕邮差、怕鸟、怕猫、怕蛇、怕蝙蝠、怕黑暗、怕大海、怕飞、怕城市、怕荒野、怕热闹,又怕孤独、怕失败、怕成功、怕精神崩溃……他无所不怕,却似乎“英勇”地当了记者。这个懦弱的三十七岁的男人上路前竟还接到老奶奶的纸条:“你一定会在路上被人强暴。”但他成功了,四千多英里路,七十八顿餐,仰赖八十二个陌生人的仁慈。没有接受过任何金钱的馈赠,在雷雨交加中睡在潮湿的睡袋里,也有几个像公路分尸案杀手或抢匪的家伙使他心惊胆战。在游民之家靠打工换取住宿,住过几个破碎家庭,碰到不少患有精神疾病的好心人,他终于来到恐怖角,接到女友寄给他的提款机(他看见那个包裹时恨不得跳上柜台拥抱邮局职员)。他不是为了证明金钱无用。只是用这种正常人会觉得无聊的艰辛旅程来使自己面对所有恐惧。
恐怖角到了,但恐怖角并不恐怖,原来“恐怖角”这个名称,是一位16世纪探险家取的,本来叫“CapeFaire”被讹写为“CapeFear”,是一个失误。
麦克·英泰尔终于明白:“这名字的失误,就像我自己的恐惧一样。我现在明白自己一直害怕做错事,我最大的屈辱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生命。”花了六个星期的时间,到了一个和自己想象无关的地方,他得到了什么?得到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虽然苦,虽然绝不会想要再来一次,但在回忆中是甜美的信心之旅,仿如人生。也许我们会发现,努力了半天到达的目的地,只是一个“失误”。
但只要那是我们自己愿意走的路,就不算白走。看完了麦克的书《不带钱去旅行》,戢恐惧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完成一件想做的事或一趟想去的旅程时,我总是想起他的故事。“怕什么,去经历再说。”我对自己说,“这总比叫我在路上搭便车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