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后来才遇见郭颖的,在图书馆的阶梯教室,是中文系关于古汉语的公共课,我是学心理学的,但蒋昕说,郭颖一定会来的,坐靠北窗的位置,伸手便可以触摸到高大的法国梧桐的叶子。短发,细细碎碎的那种。
我进教师的时候,郭颖还没有来。我便选了郭颖常常会坐的那个位置,蒋昕说的没错,推了窗,便是梧桐稠密的叶子,洒落着七月午后的阳光。临窗站着,便看见一个女孩子抱了一大叠书,穿过教学楼西边的足球场,朝自己站着的窗子看,我冲她笑笑。有点眼熟,大概是隔壁班的吧。
蒋昕那天没来上课,她也是中文系的,古汉语是必修课,她说要去泰州路的古渡口见网友。我听了直乐。笑着说:“长的丑,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老跑出去吓人,就是你不对了。”蒋昕用笔记砸我。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大眼睛就出去了。我经常损她,她到是习惯了,还介绍她们系的系花给我。我到是有点飘了。
只顾看窗外了,一回头才知道有个女孩站在我身后,红着脸,咬着嘴唇。像极了话剧里演的邻家女孩。穿亚麻色的短衫,卡几布的中裤,还有细细碎碎的短发。我故意昂着头,一副不屑的样子看她的眼睛。她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我把书和笔记挪了一下,示意她坐下来。她楞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坐到后排去了。我回头冲她做个鬼脸。便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那一天,我们都没有坐临窗的位置。
和郭颖的发展速度,连一直看好我的蒋昕都大跌眼睛。一时系里系外闹成了热点新闻。谁都奇怪中文系出了名的冰美人,怎么就让我这个让她不敢穿高跟鞋的三等残废融化了。而且的我的专业学的一塌糊涂。到是常常在女性杂志上发些让人搞不懂我是男是女的风花雪月的文字,骗女孩子的眼泪。
后来我干脆去西安一家女性杂志社应聘,交了简介和以前发在BBS里的一些东西,便开始安静的得消息了。那个时候,我和郭颖已经相处了整整一个冬天了,到是没有文字里那样浪漫,平静得像是午后寂寂流淌的阳光。
那个时候郭颖整天忙着做毕业答辩论文,不是去图书室查资料,就是泡在网上。到是我,终日无所事事,我压根就没想过我会在心理学上有什么成就,我觉得学这个的人特变态。
蒋昕还是整天忙着见网友,但总是见光死,看来她的初恋要留到工作以后了。她到是常常来看我,约我去泰州路的古渡口划船,那个时候,整个学院里忙的热火朝天。除了我和蒋昕。
终究是等来了去西安的消息,一时间到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平静的不像是自己。
蒋昕打来电话,说是预感我要走了。我说是啊,我真的要走了。挂了电话,只是五分钟,她便出现在我的面前。明天还有课,我就不送你了。她也很平静,像是每天放学送她回家的离别一样。
说是出去走走,我们便去了农科所的植物园,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灿灿烂烂的开着,粉白的花瓣被风吹落了,飘在水里。
“我帮你把所有发在BBS的文字都打出来了,本来有个在报社做编辑的朋友说是帮你发表的,现在你自己也做编辑了,我到是省了心。我拷贝了一份,留着以后自己看,在电脑里看东西,眼睛受不了的。还有,我帮你报了电脑培训班和英语补习班,现在也去不了,我明天去退掉,西安可能也有机会的。我爸爸在西安,我会打电话给他,让他照顾你。其实那几次手机费是我缴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在睡觉之前对你说声晚安。其实我早预感四月你会走,所以我就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病假,我并不是想划船有时候坐在你身边,会让人觉得很踏实。我的推荐表上,所有的单位,都是西安。”蒋昕一直在喋喋的说着,眼角湿湿的。
我轻轻走到她的后面说:“你发什么呆啊,我去古渡口看过了,那个破船不在了。”
她微笑着说,今天我们不玩船了,早点回去陪你郭颖吧。
她不曾回头,便起身走在我的前面,我知道,她是怕我看见她的泪。
绕过渡口的时候,我看见那只破船独自横着。一直以为,那是无关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