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的兄弟中,家正排行“2”。
两岁时,家正轻而易举学会画小“1”之后,妈妈捏着他逮笔的小手,笔画从左至右,拐弯而直下,再拐弯又由左至右,于是,小“2”画成了。虽说拐了道弯,可始与终一样——从左至右。拐过来弯过去,就是小“2”,多么稀奇有趣!或许正是这个小“2”,最先激发了家正终身握笔的志向与兴趣。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日子里,五岁的家正跟哥哥上河坝耍水,四十二摄氏度的高温褪去了两兄弟的火腰裤衩,他们赤条条沿长江河岸顺水而下,从县城最西,绕到县城最南,家正突然发现:这滚滚西来的长江,到了自己的家门口,竟然急转直下,由北而南绕城大半,再掉头滔滔东去!他惊奇得叫着跳着,光溜溜在灼烫的沙滩上打滚,兴奋地咧嘴呼喊:
“长江也会画我的小‘2’!”
那童稚的惊奇,那朴拙的喜悦,那只属于他个人的特别感受啊,从此注入他的脑海,滋润他的心智,温暖他的灵魂……
不满十岁,画笔已经离不开家正的手了。
他兴致勃勃,画天画地画山画水,画太阳画月亮画花画草画虫画鸟。渐渐地,渗进自己的爱憎,画老虎大象,画兄弟姐妹,画英雄敌人,画神仙妖孽……他注定永生永世画下去了!被逐出师门,他画;当廉价劳动力,他画;漂泊异乡,他画;浪迹江湖,他画;有饭吃,他画;饿饭时,他也画!画啊画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画了整整半个世纪!画啊画啊,他心来笔到,恍若游神般“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 了,这才惊异发现:
“我这一生,竟然兴致勃勃重复画着我的那个小‘2’!”
2222222……单纯的、曲折的、规则却大小不等的,执著而充满艰辛的轨迹!冥冥中,肯定有个万能的主宰,否则,他怎么与小“2”结下如此深厚的不解之缘呢?
而今,他确乎还不知天命,居然以他那五岁的惊奇,五岁的喜悦,加上五十年风风雨雨的感受,画他的画!将这些画赤条条暴露于天地间、人世上!并深信人们能够看到那个神奇的小“2”!
可以肯定,即使再过一万年,要是有人问起家正的画,家正眼前,依然是妈妈教的那个最初的小“2”;家正心里,依然是流过故乡的那条会画小“2”的长江。
1993年7月于机关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