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年,我下岗了,当时下岗还是一件新鲜事。不像现在,谁也不会对下岗大惊小怪。有好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接受下岗这个事实。我不敢把这事告诉丈夫和孩子。我依然每天出门,做出去上班的样子。但我又无地方好去,我只能这里走走,那里走走。
有一天,我来到了抚河边。也许有人会觉得,我想不开了,才到河边来。不是这样,我还没到想不开的程度。我到河边来是因为河滩上高高矮矮长着许多树,在太阳下,这些树会给我撑起一片绿荫。再说我也没地方好去,那些高高矮矮的树是我歇脚的好地方。
有好多天,我都坐在那些树下,愁眉不展的样子。
一天,我看见有人在河边放牛。开始,我只看见一个孩子。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满河滩跑着。接着,我看见一个女人。看不出女人有多大的年纪,但看得出女人穿得很旧,身上的衣服到处打着补丁。接着我看见一个男人,半躺在一棵树下。
女人也坐在树下,很认真地补衣服。但女人看见孩子走远了,会喊起来,女人说:“小亚,不要到水边去。”我还听见女人问男人,女人说:“渴不渴,渴了喝点水。”后来牛走远了,女人去牵牛回来。我看见女人很瘦小,走起路来一跛一跛。
有好几天,我都看见了他们。后来,我明白了,他们是一家三口。女人的丈夫从一个建筑工地上跌下来,瘫痪了。女人经常把他背到河边来,女人说让他出来透透气。连着好几天看见我,女人也注意上了我。女人有一次问我,她说你不会想不开吧?我摇摇头,说还不至于。
有一天,孩子看见天上飘着一个红汽球。孩子欢呼起来,大声喊着说:“妈妈,天上有一个红汽球。”汽球在河滩的上空飘飘扬扬,一会被风吹到这边,一会被风吹到那边。孩子便跟着汽球满河滩跑。终于,汽球跌落了,但跌在水里。孩子不敢下水,孩子又大声喊起来,孩子说:“妈妈,帮我捞汽球。”
女人真过去了,捋起裤脚走下水去。水不是太深,女人没费什么力气便把汽球捞了起来。
这肯定是一个氢汽球,在天上飘飘扬扬了好多天,汽慢慢漏了,便掉了下来。女人捞起汽球后,把里面的气放了,还用衣服把水揩干净。接着女人把汽球吹大了,吹得很大很大。随后,女人用缝衣服的线扎好汽球,并留了一根很长很长的线。孩子一直站在边上,女人绑好汽球后,把汽球给了孩子。孩子一接过,便牵着汽球到处跑。我看见随着孩子的跑动,汽球升起在孩子的头上。孩子不时地抬头看着,格格地笑。
跟孩子一起笑着的,还有女人。
我当时很感动,女人过得其实很艰难。她丈夫瘫痪了,自己也跛着一条腿。但女人没有放弃,那个升起在孩子头顶的汽球,就是女人放飞的一个希望。
这天离开后我没再来,但女人,我一直记着。那个红汽球,也一直在我生命的天空里飘扬。
那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