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地位低,可是公主还是公主,金枝玉叶,如若他们慢待了,吃亏的还是他们,而且这些女子,哪个不是娇养大的?皇上可以不当一回事儿,但是如果他们这些寻常人家也不当成一回事儿,那可真是作死了。
就算谢家的人十分的愚蠢,在这一点上也并不敢乱来,待到阿碧扶着谢宁赶到门口,就看众人皆是等候在大门口,一副喜悦的样子。
说到做戏,还真不知道这些人算不算得是好戏子。
这里最为年长的便是谢家的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一个看起来富贵华丽的老夫人,谢老爷子前年去世之后谢家便是她最大。虽掌家之权大部分放在了大老爷手里,但是老夫人的地位却是十分超然的。
谢宁微微颔首:“见过祖母,父亲,母亲……”
与一干人等打了招呼,谢宁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并不多言,谢老夫人看他如此,拧眉不喜,谢宁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善,不过倒是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呦,先前听说咱们驸马爷病的起都起不来,如今看着,气色倒是不错,人人都道大夫能医旁人,却医不得自己,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站在老夫人身边,衣着华丽的女子开口。她满面笑容,但是言谈间却十分的挑拨。她这般一说,大家看谢宁的眼神更是不善,没病装病,这是必有内幕的。
谢宁并未开口,只是淡淡的望向了谢大老爷,他有几分尴尬,叱道:“二妹胡言什么,宁儿身体不好,你做长辈的不多关心,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成什么体统?”
原来,这女子是谢家的二姑奶奶,谢宁的姑姑。
谢大老爷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大家都吃了一惊,他对谢宁的厌恶可是谢家独一无二头一份儿,可是如今竟是看他为其说话,怎能不让人觉得吃惊。而谢大老爷之所以开口也完全是因为谢宁那一眼,之前他将谢宁踹倒吐血,这总是不好说出来的。如若他不开口,那小混蛋这么一说,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谢家可并非只有一个儿子,除却他大房,二房三房一直都对家中产业虎视眈眈,虽然如今大家各有涉猎,可是总归是他统掌管家之权,家主,只能有一个。而作为家主的好处,他不过是干了三年,却也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
谢二姑也是仰仗谢家的鼻息生活,看谢大老爷如此说话,倒是也不敢反驳一声。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挽紧了老夫人的胳膊。
谢老夫人会意,斥责:”老大,你又何苦这般说你妹妹,都是一家人。她可并未说错半分。宁儿虽是驸马,可是到底也是我谢家人。老大媳妇,你说宁儿身子骨不好,可是你看他如今还不是极为正常?如此欺上瞒下,你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谢老夫人说这样的话当真是有几分诛心,别说谢宁真实情况如何,端是看他如今苍白如雪的脸色,也算不得什么好,可谢老夫人偏是要如此说,不仅如此说,还要污到谢大夫人蒋氏身上。
这历朝历代都是极重视孝道,谢老夫人开口,谢大老爷自然是不能多言,只是赔笑。当然,也不见其为蒋氏分辨一句。谢宁冷眼旁观,甚为寒心。
“回母亲,儿媳自是希望宁儿早日康复,大家都说宁儿看起来身体不错,儿媳是喜不自禁。可是如若说我欺上瞒下,儿媳是怎么都不能认的。宁儿落马生命垂为之际大家可都在场,当时大夫如何言道,想来大家俱是知晓,怎的如今宁儿好了,倒是好似犯了你们的忌讳,你们口口声声说宁儿有什么打算,我有什么主意,倒是不知,大家所谓的有主意,又是泛指什么呢?儿媳必要恭候一二。”蒋氏面色谦和,但是所言却也寸步不让,往日里她吃斋念佛不多言,倒是给人好欺负的印象,既然如此,倒是不如就让大家知道,她蒋家女子,也不是认人欺凌之辈。
早先是她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儿,可是所有一切俱是不该报应在她的宁儿身上。没人能够拿她的宁儿作伐子。
谢老夫人不想蒋氏如此不肯示弱,她狠狠的盯着蒋氏,蒋氏只是眼神略垂,并不多言了。
兰姨娘看老夫人与大夫人闹了起来,心里十分欣喜,连忙开口附和言道,“大姐,我知你忌讳鸿儿,可是……”还不待兰姨娘说完,谢宁抬头,懒洋洋的开口:“兰姨娘说什么呢?谢鸿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我母亲有何需要忌讳的?不过比奴才身份略高些罢了,可算不得什么人物。再说了,咱们家的家教就是如此?一个姨娘,竟然在大门口张扬,还真是好家教。”
兰姨娘被谢宁噎住,一时间面红耳赤,刚想反唇相讥,却被身边的谢燕悄然拉住,谢鸿站在略靠后的位置,略微垂首,看不出个表情。
果不其然,谢大老爷忍不住了,心爱的女子和儿子受到践踏,他如何能够忍下去?现今他可是谢家的家主。
“你这逆子,在这里多言什么。不要以为你是驸马,就能随了自己的心意,快和你姨娘、弟弟道歉。”
谢大老爷如此无状,二房、三房家眷站在一边儿,只是旁观,却并不多言。如果要让一个人更加的疯狂,必然要处处惯着他,惯到他自以为了不起到极点。只有这样,他犯的错才会更大,而如今他们所做的就正是如此,只有谢大老爷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才可以开祠堂、换家主。而如今能让他万劫不复的,有什么比害了驸马更好的呢?
只有他不断的捧着谢鸿,欲望不断的扩张,总有一天会见不得谢宁在嫡出长子这个位置上,那时便是他自己的倒台之日,也是他们的上位之时。
谢宁真是不知道谢家众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在门口敬候公主,结果却又要拌嘴仗,果真是蠢得不能直视。她原本生在小小太医之家,所学礼仪尚且不少,也明白该懂的道理,可是看现今的谢家人,实在让人无语。虽他们并未出了大门敬候,可是下人繁多,这样丢人又无状的举动,当真是可以做的么?如若下人传了出去,又哪里像话。怪不得原先就有许多人嘲笑谢家,这般家风,如何能不让人嘲笑!
“我让你道歉,你没听见么?”谢大老爷大怒,谢宁这个儿子,越发的不将他放在眼里了。看谢大老爷这么生气,谢家众人皆是面露得意之色。
谢宁似笑非笑的看谢大老爷,言道:“父亲说什么呢?”
“父亲,莫要为难大哥了,没有关系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谢鸿适时的开口。
谢二姑“呦”了一声,言道:“你还真是个好性儿的,人家都那么编排你了,你倒是记得是一家人,就是旁人不知道记不记得。大哥,我看你说话也不好用啊,也就跟我厉害吧,做妹妹的尊敬你,旁人可是未必。”
这一口一个旁人称呼的,可是她自己的亲侄子。
谢大老爷听了挑拨,更是暴怒:“你这混人,还不快道歉。”
谢宁依旧没有收起自己的笑容,当然,也不再看大家,只是看向了门口的方向,语气淡淡的:“自古以来,法不可废。我母亲是名门贵女,是原配嫡妻,难不成父亲要宠妾灭妻?那敢问父亲,大齐律法第七十二条是什么?至于谢鸿,嫡庶有别,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敢问,谢家的二少爷是哪位?是他谢鸿么?一个妾室生的孩子而已,难不成我说他只比奴才身份略高是错的么?如若父亲认为是错,那我再想问问父亲,大齐律法第五十八条又是什么?我谢家虽是商户,知晓律法甚少,可是却不该自以为是。父亲今日觉得我是忤逆与你,可是他日您便该知晓,让私人感情、个人喜恶凌驾于本朝律法之上,结果只会是授人以柄!”
不管说什么,谢宁一直都在笑,可是这笑容有几分真意,大家却不知晓。甚至隐隐之间,竟是让人觉得背后一冷。
内宅妇人或许有些不知,但是男子们倒是都听明白了谢宁的意思,顿时一惊。本朝礼法严重,虽然谢宁只是说了那些有针对的话,但是也潜在的告诉了大家,礼法不可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法理的。而谢大老爷做的,才是让人诟病。
他谢宁,与谢家的其他人根本不同,他是亲封的驸马,身份不同。谢家虽然富庶,但是他们是士农工商的最底层,而谢宁,则是不同!
皇家最是如此,可以容许自己无状,却是要苛刻的要求他人。他们小门小户,委实是得罪不起,最起码现在的谢宁,他们是惹不起的。而他的最后一句更是提醒谢大老爷,过多的无状,只会让“二房”、“三房”抓到把柄。
谢大老爷虽然做事不经大脑不计后果,但是事关家主,却十分敏锐,他……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