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你才说话,是成熟男人的声音。我暗暗想:你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
我跟你说,我们在同一个城市,约个时间见次面吧。我以为你会拒绝,但你却一口应了下来。
那天,我很开心。
见到你时,你再也不是有着稚气脸庞的少年了,变得成熟、英俊了。
那一瞬,我们都愣住了,没想到,在多年以后,我们依旧在第一时间认出彼此。
问及你有没有女友时,你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有”。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因为,我希冀着有一天能够遇上你,所以我一直没有交男友。
当你问我有没有时,我很坦然地说“没有”。那时,我看到你脸上闪过一丝难过。
那次见面后,你会经常和我联系。有一天,你给我电话说,颜夕,做我女朋友吧!我听了,很开心,我期待已久的话终于被你说出口了。但我知道你已经有女友了,你现在爱的应该是你的女友,而不是我。
所以,我问,那你女友怎么办?你说,我发现我爱的那个人一直是你,我放不下你,我和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我会用我以后的所有时光来爱你。电话这端的我哭了,哽咽地说,好。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也相信了你说“你还爱我”。
就这样,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们一直一直相爱着,直到有一天,当那些信被我看到时,我的天仿佛一下子坍塌了。
曾经以为,你是因为很爱很爱我,所以才会在多年以后,选择和你的女友分手,再和我在一起。可是,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你对你的旧爱还是念念不忘的。也许是我太爱你了,所以那件事我一直没问你,我怕问了你会说你还没忘记她,一直没忘,就如当年说还爱我时一样。我想,如果我听到那样的回答,我会崩溃的。
所以,这件事我就一直没有跟你提及,但信上那女孩的名字我则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一直都被我记着。
那你,是不是也没忘呢?
不过,我想,等那女孩交了男友后,她会忘了你。纵使你没忘记她,你们也没有机会了。
我一直在想,你曾对我说你会用你以后所有的时光来爱我,是真的吗?但你平时却很少关心我,这让我很怀疑你曾对我许下的诺言。
这次你能在家给我做饭,我很受宠若惊。却不知道这种温馨可以持续多久……
颜夕竟无端地又想起了那些事,眼睛里不禁氤氲开一层水气,食不知味地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颜夕,怎么只顾着吃米饭也不夹菜?”陆卓文给颜夕夹了一筷子菜。
颜夕吸了吸鼻子,头依旧低着,说:“我夹菜了啊,只是被我吃完了。”
“刚回家的时候你不还是很开心的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真搞不懂。”陆卓文有些不解地说道。
颜夕将含在眼眶里的温热液体又生生地逼了回去,摒弃了刚才所有繁杂的思绪,让自己尽量轻松地说:“只是对于你今天能回家给我做饭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我会抽时间多陪陪你。”陆卓文说道。
由于陆卓文繁忙的工作,他一直都对颜夕若即若离,有所疏忽,但他自己却从没察觉到。
“嗯。”颜夕抬头,轻轻应道。也许是有隐隐泪光的缘故,眼眸如同湖水般清澈明亮。
“那现在好好吃饭吧!”陆卓文望着颜夕的眼睛说道,眼神一时没移开,仿佛透过颜夕的眼睛可以看到她的内心。
“嗯。”颜夕看着此刻对自己无比温柔的陆卓文,已经不再想刚才的事,完全被陆卓文的温柔所包围。
吃完饭,两人收拾好碗筷,颜夕打算一人洗碗时,陆卓文也来到厨房,在一旁帮忙。
相爱的两个人在厨房一起洗碗,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颜夕心想,卓文,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多好!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窗外,月光皎洁。寸寸柔和的光洒进温馨的卧室。
打开窗,阵阵风吹进来,室内闷热的空气立即扩散开。
“卓文,我真希望你以后都可以像今天这样,在家里陪我一起吃饭。”颜夕站在窗前说着。
“你知道的,作为一名律师,成天都会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案子需要处理。这次有个挺大的案子刚帮别人解决好。”谈到自己的工作,陆卓文不禁皱起了眉头。
“即使忙,你也应该抽空给我个电话吧?”颜夕有些不满地说。
“事务繁忙时,你也要理解理解我。”陆卓文轻轻地搂住颜夕的肩,转移话题,“你回来时不是说你小腿有些酸吗。来,到床上去,我给你按摩按摩。”
颜夕不想为这样的事跟陆卓文纠缠下去,听话地来到床边,脱掉鞋,趴在床上。
陆卓文坐在一旁给颜夕耐心地按摩。
“好舒服啊!”颜夕说道。
“下次逛街时多歇息,别只顾着走了。瞧,脚都走肿了……”陆卓文望着颜夕有些泛肿的脚,心疼地说道。
“知道了。”颜夕完全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幸福里。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卓文再次看颜夕时,她已经睡着了,陆卓文便小心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在昏黄台灯的映照下,睡着的颜夕像个安静的孩子,脸上似乎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陆卓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颜夕光洁的脸庞。
(3)
夏天快接近尾声了,但天气却还是照常闷热。
网球俱乐部里,有着嘈杂的人声。
苏河正在跟一个女生对打网球,打得热火朝天,表情一向淡淡的她脸上也浮现出了欢快的笑容。
“看!程灏然,那不是程灏然吗?”某个角落传来女生的尖叫声。
“哦,就是那个网球明星程灏然。现实生活中比在电视上看的时候还要帅,真是阳光美男子!”有女生做花痴状。
“不是听一些报道说他在一场重要的比赛中负了伤,怎么丝毫看不出他受伤的样子。”
……
程灏然手臂上已经没了缠着的绷带,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受伤的病人。他正站在一旁看苏河打球,神情专注,身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根本没听进去。
“程灏然,可以帮我们签名吗?”刚才说话的那几个女生全都拥了上来,围住了程灏然。
程灏然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苦笑道:“不好意思,我手受伤了,还没有痊愈。”
那几个女生听了,顿时,耷拉下脑袋,很失望的表情。
“那你的伤什么时候可以好?”有个女生关心地问道。
“现在还不确定,但肯定会好的。”程灏然回答道。
“怎么听有的人说,你以后都不可以打网球了。你知道吗,我们听了这个消息有多么难过,真希望这纯属谣言。”那个女生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随后又满怀期待地望着程灏然,期望当事人亲自辟谣。
“你们放心好了,肯定会好起来的,看看,现在都已经快康复了。”程灏然轻轻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臂,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笑容亲切得像邻家大哥哥般。
“看你这样,是不是可以帮我们签名了?”其中一个看似年龄比较小的女生将自己的白衬衫凑近程灏然,调皮地说道。
“不好意思,还不可以。等我伤好了,会给你们每个人都签名,如果我们还能见面的话。”
“好的。”虽然有些失望,但这几个女生还是比较谅解自己的偶像,并没有谁再要程灏然签名,都悻悻然走开了。
刚才苏河因为打球时注意力比较集中,并没有听到那几个女生的尖叫声,也就不知道程灏然来了。当她休息时,看到程灏然在一旁,着实感到很吃惊。
“你怎么又来了?”苏河瞪大眼,问道。
“什么叫‘你怎么又来了’,上次和这次来又不是特意来看你的。”程灏然口是心非道。
“你……”一句话把苏河弄得哑口无言,苏河不予理他,走到长椅那边坐了下来。
程灏然跟在苏河后面,也在长椅上坐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苏河正色道。
“我只是站累了,想休息休息。”程灏然说道。
“一个病人还到处乱跑。”苏河边擦汗边说道。
“你看看,我现在像病人吗?”程灏然反驳道。其实他的伤还没有好,为了不让苏河担心自己的伤病,就私自将绷带拿了下来,现在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他却一直在忍。
“上次不还说得很严重吗,几天没见就说自己不是病人,既然不是病人,那你的伤是全好了?”
“也不是的,就是……”程灏然有些支吾地说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苏河说这些。
“就是什么?”苏河看着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的程灏然,问道。
“现在还没有做第二次手术,我还在考虑中。”
“什么?”苏河瞪大了眼睛看着程灏然,分贝陡然提高了许多。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着实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上次你去医院看我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过,还没有打算要做第二次手术吗?”程灏然困惑地看了苏河一眼,却看到了苏河眼中的关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苏河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胡乱地擦着脸上渗出的细密的汗,故作随意地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做手术?”
程灏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所有的顾虑我都跟你说过的。”
“但你也不能因为害怕你的手臂不能完全恢复原来的样子,而放弃这次做手术的机会。拖得越久对于伤口的愈合也就越难,这些难道你都不知道吗?”苏河说道。
“我懂,可我的内心真的很矛盾。”程灏然眼中闪过一抹忧伤。想起了他的主治医师跟他说的话,心变得无比难受,受伤的手臂也隐隐作痛起来。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要经历很多事,有很多是我们预想不到的,我们必须要勇于承受。不管结果是怎样的,如果我们不去尝试,又怎么会知道没有好的结局。不敢向命运挑战的人是怯懦的。”苏河鼓励道。
“我……”程灏然痛恨自己对这件事一直摇摆不定,听了苏河的一番话,心里升出一股羞愧感。
“你不要再犹豫了!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的伤不能完全恢复,当然,更不希望你以后再也回不到你热爱的网球事业中。你自己应该快点做决定。”
“我知道了。”程灏然轻轻地说道。
“那你同意做手术了?”苏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灏然,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劝说能让程灏然作了决定。
“是的。你说得很有道理,像我这样又不敢面对现实又不想做手术,伤又怎么会好呢?我想好了,即使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愿意接受这次的手术了。”程灏然坚定地说道。
“我想,这样的你才能成为众人眼中真正的偶像。”苏河转向程灏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我是不是也是你眼中的偶像呢?”程灏然笑道。
“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没有坚韧的性格了。”
“你喜欢有着坚韧性格的人?”
“是的。就是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会被打倒的人。”
“我倒觉得我挺符合的嘛,遇上暴雨我不怕淋,遇上烈日我不怕晒,遇上狂风我不怕吹……”程灏然喜滋滋地笑道。
“你以为你是仙人掌?”苏河忍俊不禁道。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请你去吃饭,怎么样?就当上次你去看我的酬劳。”程灏然提议道。
“不需要,你生病了,作为朋友去看望一下是应该的,不存在酬劳。”
“就算不是酬劳,是我想请你吃饭,你总不该再推却了吧?”
苏河想了一会儿,觉得不过只是一顿饭而已,去就去吧,便答应道:“好吧。”
程灏然听了,脸上有着无法掩藏的高兴。
程灏然等苏河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后,两人便向外面走去,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正当程灏然经过网球场的时候,有个人挥着的网球棒在落下时竟不偏不倚地挥在了程灏然的右手臂上,一阵锥心的疼从手臂立即遍布全身,程灏然抱着自己的手臂,脸色骤变,眉间聚集着隐忍的疼痛。
“怎么了?要紧吗?”看着程灏然痛苦的表情,苏河紧张地问道。
挥棒球的那人似乎吓坏了,但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要先将人送到医院,满脸愧疚地说:“我们先把他送到医院吧。”
“嗯,我打120。”苏河连忙拨电话,一脸焦急。她没想到当她再次看到程灏然如此难过的表情时,心竟不由得抽紧,微微发疼。
把程灏然送往医院后,苏河就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坐着,因为她要等到医生们为程灏然包扎好伤口后才可以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出来了,苏河急切地问:“医生,怎么样了?”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看似有着很高医术的医生说:“幸好那人挥得不重,要不就真的没有完全治愈的机会了。你是他女友吧?怎么也不好好看着他,伤还没好,就让他乱走。”
苏河听了,刹那间,脸上有片刻的怔忪,随后说道:“以后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苏河在病房门口愣怔了好久,才怀着无限纷乱的思绪走了进去。
程灏然手中已经缠了绷带,眼睛紧闭着,眉头微微皱起。苏河觉得他应该没睡着,就轻声问道:“你的手臂还疼吗?”
过了许久,程灏然微微启动嘴唇说:“好多了。”
苏河将一旁的椅子往床边拉了拉,坐下,问道:“你的伤明明还没好,怎么就去俱乐部了?”
“因为……因为我想你。”程灏然把脸转向另一侧。
空气顿时变得冷凝,四下静寂无声。
“你说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吗?”对于程灏然的回答,苏河惊讶地问道。
“你知道吗,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程灏然表白道,声音低低的,但足以让苏河听到。
“你说什么?太荒谬了吧!我从来就不相信一见钟情!”提到“一见钟情”四个字,苏河就忍不住地心烦、难过。
“苏河……”程灏然转过头,看着一脸冷漠的苏河。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走了。”苏河站起来,准备走。
“等等。”程灏然叫住了转身欲走的苏河,用左手支起身体,坐了起来,说,“也许我现在对你说,是太突然了,可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为了能见到你,为了不让你看到我缠着绷带的样子从而担心我,我就私自将绷带拿了下来,逃出医院去看你。”
“……”苏河什么也没说,毅然走出了病房。
病房陷入死灰般的沉寂中,程灏然神情颓然地靠在床上。
苏河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医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愿接受这样的表白,她的思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心,一阵一阵地疼。
一见钟情?多么可恶的字眼。
苏河为了让自己静一静,就来到了街心公园,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下。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显得格外的突兀。屏幕上显示的是“程灏然”的名字。苏河毫不犹豫地挂断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打来,苏河终于忍不住了,接了电话,厉声说道:“你怎么这么烦,有事吗?”
“对不起,刚才不应该跟你说那样的话,请别放在心上。”诚恳的口吻。
“说‘对不起’就可以让现在的我不难过了吗?”苏河生气地问道。
“是我一时冲动,那些话就当我没有说过,我们还是朋友,好吗?”带有征求的语气。
苏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她真搞不懂程灏然在想些什么,刚才还说喜欢自己,现在又说做普通朋友。她只知道,现在的她是不想接受任何一段感情的。
曾经的苏河,是那么轻易地接受了一份感情,又是那么轻易地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到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尝到了什么是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现在的她再也不敢轻易地去接受一份感情了,再也不会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了。
苏河想,既然程灏然道歉的态度这么诚恳,再加上刚才或许只是他一时脑子发热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心中的气便消去了不少,转移了话题,说:“你好好待在医院吧!下次不要再带病逃出医院了。”
“你原谅我了?”电话那头传来程灏然无比高兴的声音。
“不过,下次不可以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是不可逾越的普通朋友关系。”苏河提醒道。
“知道了。”程灏然没想到苏河这么快就原谅了自己唐突的表白,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现在他只要苏河还理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其余的事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那就这样,挂了。”苏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
“还有,我欠你的那顿饭,有空出来一起去吃。”程灏然抢在苏河挂断电话前说道。
“等你病好了再说。”苏河挂了电话。
月光如水,温柔地笼罩着周遭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