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是不知疲倦地“战斗”着,苏河每每发球时都会屏住气息,那么仔细地将嫩黄色的球抛向空中,似乎是使出了所有的气力,整张秀丽白皙的脸会浮现些许红晕,然后握紧网球拍用力向对面打过去,嫩黄色的球在空中划出奇异、不规则的弧线。不管以怎样的曲线抛向另一面,程灏然总会稳稳当当地接住。但是有的时候,程灏然也会故意放弃从他眼前倏忽而过的球,只是为了让苏河有成就感。
两人大概都累得不行了,默契般地扔下网球拍,向旁边的长椅处走去。
炎热的夏天,再加之他们剧烈的运动,早已大汗淋漓。他们各自拿起一旁已备好的湿毛巾。
苏河边擦脸上的汗边笑着说道:“刚才,谁赢了?”
程灏然看着因运动后脸变得红润的苏河,特自信地说:“当然是我了。”
“就算是你赢,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是。”程灏然毫不谦虚地说,“不过,你也比刚开始打时好多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苏河把用过的湿毛巾随手放在了椅子上,转身欲走。
“等等。”程灏然看到正好从对面走过来的秦思杰,叫住欲走的苏河,声音急切。
苏河顿住了继续向前的脚步。
“思杰,我也该走了,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去参加一场比赛,有空我还会来的。”
“好的,期待你的精彩表现。加油!”秦思杰拍了拍程灏然的肩,鼓励道。
“会的,我不会辜负你们大家的期待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程灏然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说,并不忘看了看身后的苏河。
苏河回了个白眼,丝毫没给程灏然面子,说:“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期许。”
苏河想,认识程灏然并没有多久,他又不是自己亲密的人。况且,程灏然有时言行举止还是那样直接轻佻,对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期许呢?他的成功与否都与自己无关。
不过,并不排除他也是有好的一面,比如,一开始,好心地帮一个陌生人拣回掉落的资料,在飞机上帮自己放行李,而且一点都没有摆明星架子。苏河可以肯定的是:程灏然最起码是一个善良的人。
也许,是自己内心的伤口一直还没有愈合,所以,才会一味地排斥程灏然。
(4)
程灏然和秦思杰道别后,紧走几步追上已经走出俱乐部的苏河:“没想到你打网球很有天赋啊,以后没事就多来这里练练,不仅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更重要的是可以发泄痛苦。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感觉,但我想你以后一定会体会得到的。”
“你就会臆测,还这么肯定。”苏河有些不满程灏然的猜测。
打完网球,苏河确实觉得自己变得神清气爽了,只是对于这项运动可以发泄痛苦的说法还是将信将疑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程灏然望着苏河笃定地说,“等下,我去取车,然后送你回家。”
“不必了。”苏河直截了当地拒绝。
“不是常说‘送佛送到西’嘛,你就不要再这么固执了,反正是我自愿要当你的司机的,过两天我就要出国去参加一场比较重要的比赛了,你想要我再当你的司机也没机会了。”程灏然打趣道。
“可我不是佛。”
“不管你是不是佛,我都送定了。你先别走,我去取车。”程灏然一脸坚定,丝毫不容商量的样子。
不知怎的,苏河竟真的没走,是程灏然脸上的真诚让她动摇了吗?她此时的思绪竟有些飘忽、紊乱。
程灏然取了车,看到苏河还站在原地,脸上不由得展露出会心的笑容。他将车开到苏河身边,下了车,绕到另一侧为苏河打开车门,很绅士地一摆手说:“上车吧。”
苏河上车后,程灏然还不忘提醒她系好安全带。这样的感觉似乎真的久违了,自从和陆卓文分手后,再也没有哪个男人会如此真切地关心过自己了。在国外求学期间并不乏一些热烈的追求者,只是他们的言语从没程灏然的这么真诚。
程灏然虽否认对自己一见钟情,说什么只是想做普通朋友,可他的举动还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这让她勾起那些汹涌疼痛的记忆——那些她打算永远也不愿回想起的记忆。
她想:也许,程灏然并没有错,只是他碰触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伤口。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微微地痛。
爱得太深,也会是一种错,不仅伤害着自己,还不断地伤害着别人。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无法忘记。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心还会痛。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伤依旧在。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忘记自己手边还会有幸福……
程灏然看着坐在一旁发愣的苏河,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
苏河白皙的脸上还带有一丝因运动后还没有散尽的红润,如粉色的花般绽放开,美丽异常。
“想什么呢?”程灏然问道。
“难道我想什么还要跟你说?”苏河正想到伤心事,不悦地回答。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问问,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程灏然并不介意,依旧面带微笑地开着车。
“我不是刚跟你说过,不开心的事应该迅速遗忘,难不成你又是在想一些不开心的事?”程灏然试探地问。
“……”苏河清澈的眼眸有些迷茫,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个带给她快乐与悲伤的城市,这个留有她爱情回忆的城市……街景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路两旁依旧是高大耸立的梧桐,商场的霓虹灯依旧闪烁不定,只是一些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
“我今天也算是给你当了一回老师了,那你也应该答应做我朋友了吧?”程灏然问道。
“……”
苏河想:朋友?或许有天会延伸。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沉默通常会被认为是赞同,你不说话也就是赞同了。”程灏然比较满意她的沉默。
“……”只是朋友而已,何必想太多,想太多就是庸人自扰了。
“哈哈……那就是同意了。”程灏然很开心地说。
苏河转头看了看一脸兴奋的程灏然,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些不理解地问:“只是同意做朋友,你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这个朋友可不普通,因为是你。”
“……”程灏然的爽朗与直接常常令苏河无言以对,于是她再次选择了沉默。
轿车平稳地停在了一栋公寓楼前。
“我到了。”苏河说道。
“下次见,常联系。”程灏然连忙下车为苏河打开车门,微笑着说。
“好。”苏河挥手向程灏然道别。
苏河没走几步,就听程灏然大声地说:“苏河,别忘了看我的比赛。”
“知道了。”苏河对跟体育有关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更不用说看比赛了,不过她嘴上还是答应他了。
程灏然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苏河走进公寓。苏河快走进公寓前,突然转身,竟看到程灏然还站在那儿,做了个让他赶紧回去的手势。程灏然笑了笑,只是挥手让她先进去。
昏黄的路灯下,程灏然修长的身影被拉得更长了,还可以隐约看到那张俊朗清秀的脸。
那一刻,苏河的心似乎有一处被什么倏地牵动了。自己是在被别人关心着?是在被一个刚认识、彼此却不太了解的人关心着?有一股暖流缓缓地在心中淌过,有些僵硬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苏河的嘴角绽放出如花的笑容,清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的美丽动人。
看着苏河走进了公寓,程灏然才恋恋不舍地开车离开。
苏河,我要让你做一个幸福的女人。也许你曾有过刻骨铭心的幸福,只是不小心丢失了。所以,以后,我要帮你找回你那丢失的幸福。
程灏然看着迷人的夜景,信誓旦旦地想着。
深夜。天际只有零落的星,个个形单影只。
苏河的心不由得一阵怅惘,自己仿若天际的星星般,那么孤单、寂寞。
程灏然,一个与她颇有缘分的男人,几番见面,虽然他有过不太收敛的语言,但那也许是他的肺腑之言。这世上又有谁可以阻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呢?他对她有好感,也只是好感罢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更深入的问题。有这样的朋友也好,可以作为单调生活的一剂调味品。可刚才他那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竟让她稍稍动了恻隐之心,难道他就只是做她枯燥生活的调味品那么简单吗?
手机的音乐声打断了苏河的思绪。
看看显示的名字,是颜夕的来电。
“颜夕。”苏河接起电话。
“苏河,这个周末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又是好几天不见你啦。”
“好啊。”想都不用想,苏河爽快地答道。
“那说好了,丽香园饭店,周六下午六点,到时可别迟到。”叮嘱的口吻。
“没问题,你放心吧。”苏河脸上洋溢着笑意。
“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什么,也不和我多联系联系。”颜夕有些嗔怪地说道。
“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其实,这些天,苏河利用工作的间隙去她的博客上写点随感而发的文字,倒让她的日子平添了几分乐趣。可这种上班开小差的事情她是不想让颜夕知道的。
“那要不要帮你换份工作?”颜夕以为她替苏河找的工作比较累,提议道。
“不需要的,这样就好,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苏河对现在的工作还算比较满意的,比较闲,这样才会把较多的时间留给自己。
“嗯,你适应了就好,没别的什么事,挂了。”
“好的。”
苏河快挂电话时颜夕还不忘再次强调“一定不要迟到”,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5)
夏日的傍晚,不再像中午那般炙热,不时有徐徐的凉风拂过面颊。
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了柔和的光晕,变得异常迷人。
苏河准点赶到了丽香园饭店。它的外观装饰异常大气华贵,一看便知是个星级饭店。苏河也只是匆匆地看了下,便从旋转门进去了。
颜夕穿了身耀眼的大红色绣花连衣裙,苏河一眼便看到了,径直向颜夕坐的位置走去。
苏河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坐在颜夕旁边,不禁愣了愣,颜夕看出了苏河脸上的讶异,连忙跟她解释道:“苏河,这是我大学校友,叶明晖,现在在医院工作。碰巧,他也在这里吃饭,我就叫他坐这边了,不介意吧?”
“没关系。”苏河先把小拎包放在一个空椅上,然后微笑着对颜夕说,脸上并没有流露介意的神色。
“叶明晖,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苏河。在美国留学四年,刚回国。”颜夕给叶明晖介绍一旁的苏河。
叶明晖微笑着对苏河说了声“你好”,苏河便也礼貌性地回了句“你好”。
对叶明晖而言,眼前的苏河穿着简单,没有眼下时髦女郎的妖娆,但他却能感觉到她内在的气质。不可否认,苏河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子,眉目清秀,眼中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淡漠和隐隐的忧郁。他想:也许,一个受过伤的女子便是如此。
其实,这次的见面吃饭并不只是颜夕所说的“见个面吃个饭增进增进感情”那么简单,吃饭只是一个借口。在这之前,颜夕就已经和叶明晖说好了,要给他介绍一个清丽漂亮的女孩,也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苏河。而这一切,苏河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