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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顿便饭

八达号虽没有明文规定的号规,但三年来,已经有此习惯:经理的伙食,是特别开在堂屋后面倒座厅内,除大厨房的例菜外,还有三位经理各做私房菜的小厨房。当陈登云犹在号上时,他小厨房的厨子就是“归兮山庄”的老邓。老金的厨子顶行了,还会做西菜,同时又是他私人的听差,是不能和他分开的,老金在哪里,这个叫胥银山的中年人便跟在哪里,就坐飞机出国,也是两张护照。

独马为富因为不大讲究吃,只要每顿有一样炒滑肉就行。他的理由,是把口味吃得太高了,出门不方便,这也由于他的路线,是指定在交通不大方便的内地的原故。但是,从去年七月和丁素英正式结婚后,不久,为了面子起见,才听从丁素英的怂恿,雇了一个会做菜的女仆,于是在经理饭食桌上,丁素英也才每顿都要举着象牙筷子劝菜说:“请一点!这是我们小厨房的菜!”虽然小马不怎么能够欣赏,但老金、爱娜和每天都有的客人们却很是称赞她的菜好:“戚嫂虽会做,可也得亏丁丁会提调!”丁素英越高兴,菜也越好,到八达号来赶这顿时间与众不同的午饭或消夜的客人也越多。

但今天却是例外,一张大圆桌上,只有五个人。杨世兴照例把那甲戌年的允丰正陈年仿绍烫上一壶来时,丁素英说,人太少了,吃得不起劲,叫把汪会计请来凑数。汪胡子拳高量雅,人又有趣,同任何人都说得拢。可是这会儿汪胡子也同小马、卫作善一道作客去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丁素英遂自己把壶,先给一个来得不很常的嵇科长伸过去。

嵇科长是省政府的科长。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不过才四年光景。在任何一个大学毕业生眼里看来,他的际遇算顶好了,既未经过什么普考高考,而只是凭着老太爷的面子,仅仅受了几个月的特训,便由陪都一个极有权势的贵人一函一电的推荐,先在一个非正式的机关中当了两任专员,最近半年,遂转任到现职。然而他犹满肚皮牢骚,认为自己还走了冤枉路,不如他某一个同学,刚毕业,就弄了个部派英美考察,看了两年战时西洋景回来,立刻便是简任秘书;听说最近上了几回条呈,颇得当事长官的青睐,说不定转瞬间就是司长。爬到司长地步,再出洋蹓跶一趟,前途更无限量。算来,同一出身,同一年程,别人可能到次长,到部长,或什么特任的主任委员,而自己尚未必弄到简任,世间不平,孰能过此!于是,牢骚牢骚,一百个牢骚!

满肚皮牢骚无从发泄,才离开求名正途,而寄情于发财的打算,和老金小马等因而才成了同心之交。他社交才能极优:会说英语,会打网球,会游泳,会跳舞,会拉“梵阿玲”梵阿玲,英文VIOLIN的译音,即小提琴。——原编者注,也会拉京二胡,会唱外国歌,也会唱青衣学梅兰芳,会斗剑,会打太极拳,新近还学会了开汽车。只是中国字写得太不像样,他归罪于自幼就用惯了自来水钢笔,未曾正正经经的用毛笔写过字;也不会画,无论是中国画、西洋画,他自己说性情不大相近,更不会作诗,连白话诗都不会;赌博却又内行,但不会下围棋,也不喜欢打麻将,他说这太静了,没味;吃酒哩,也行。

丁素英的酒壶一伸来,他的酒杯就递了上去,仅仅略为谦逊说:“怎么先给我斟,还有别的客呢?”

也是以社交才能出名的费副官便笑说:“拿今天桌上的客来讲,你确算稀客,也算显客了!”

“显客说不上,稀哩,倒是的。不过,过不在我!”

第三个接酒的是刘易之,说不出一个有什么专职的人,在这桌上,除女主人外,以他的年纪最小,实际不过二十三岁,而态度的老诚,举止的持重,看来很像三十以上的人,这已与嵇科长相反了。在外表上,嵇科长瘦而颀长,脸与四肢的皮肤黑红粗紧,鼻梁高而曲,眼睛细而长,一双墨黑瞳子显得精神饱满;就只一张极不好看的嘴,小而上下唇又很厚,并且随时微张着,据看相的神童子点明,是他毕生一个颇大的缺陷,虽没有断纹入口,但三十五岁以后,难免无空乏之虞。嵇科长自命为新人物,照例不信星相家言的,就情理论,今年已三十岁,不说父亲作过大官,已经积了很大一笔家当,即就他本身而言,官运虽不亨通,但半年以来的财运,却颇颇可观,纵令从现在起,一文不进,全家人随便挥霍,而五年内也断不会就闹到空乏的地步;何况他兄弟快要高中毕业,再五年不又大学毕业,无论作官挣钱,岂不又是一个大帮手!只是对于自己口的不好看,却是一桩恨事。刘易之独于口,生得最好,不大不小,两唇薄而鲜红,两角微凹,常常带一种可爱的笑容。以此,就连那一条扁得近乎塌的鼻子,和一对鼓得像金鱼眼样的、呆而不甚灵活的眼睛,也显得不甚讨厌。大体上说来,还近乎有点傻气。肌肤白嫩,个儿矮,又相当胖,于是他有了一个绰号,叫“枕头”。

但是,刘易之却是成都一个有名女社交家罗罗的丈夫,也是令嵇科长大为叹气的事!

丁素英举着象牙筷笑道:“嵇科长人贵事忙,差不多十多天了,啊!我算算,还在金经理他们走前二三天来过!”

陈登云附和着道:“该不又是着太太看管起了,不容易请假罢?”

“小陈就猜拐了,”嵇科长是那么开怀的大笑:“白天是有绝对自由的,就在夜间,除非说明了要到罗罗家去跳舞,”

丁素英一面吃菜,一面问刘易之:“你太太好吗?我倒常说要跟你太太学学跳舞。偏我们先生是个古董,硬不肯,他说,我人太矮了,跳起来不好看。我想,一定是他有啥子古怪想头,你们看,罗罗就不算高,只不过高我一丁丁儿,刘先生你说是吗?”

“他同罗罗天天在比的,却没有同你比过,他怎么清楚呢?”

陈登云同费副官哈哈大笑起来。

丁素英看着众人,想了一下,才红起脸叫道:“哈!嵇科长,你狗嘴里不长象牙的,挖苦我老实人!罚你三杯酒!”

酒便这样快快乐乐地倾进主客的肚里。

费副官忽然说到盟军到成都来的越多,吃的住的都是别人各自出钱,各自照料。但是别人离乡别井,不辞冒着万险到我们后方来帮我们打仗,我们多多少少总得费点事给人家一点安慰才好呀!

嵇科长拿手掌把额脑一拍道:“这一晌,就是着这许多麻烦事把人纠缠得一天到晚都不得空!其实,没一件事该我经手,又都不是我职分内的,但是主席叫各厅处会同一般法团来办,我就无端的被派了多少事情。比方说,秋节劳军啦,慰劳衡阳守军啦,”

刘易之道:“还在慰劳衡阳守军?不是已经打到耒阳了吗?”

“你们吃粮户饭的,晓得啥!”嵇科长翘起厚嘴唇,继续说:“衡阳只管失守了,但是慰劳的事件,并未奉明令结束,派给你的,你仍得要按部就班的办呀!这就叫公事,你懂吗?这还算简单的哩,顶麻烦的是如何推动征实,这是才办了一两年的新政,专门的机构只管多,但是上上下下的人都作不了主,芝麻大一点事,都得向上头请示;上头的人不说忙不过来,没有好多心思来考虑,就作兴能够考虑了,他们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不懂的硬不懂;其结果,只好交下来,叫我们给想方法。”

陈登云喝着酒笑说:“我想你学教育的,也未见得内行罢?”

“哈哈!小陈凡事精灵,可惜没进过官场!说真话,你要是内行,充其量当个技正好了,惟其不内行,才能做大官,干大事!告诉你个密诀,要做大官,就得万事皆知,一事不晓。”

“你简直说当个大种糊涂虫,不更明白些吗?”

“不然,你大学没念完,所以论人的知识不够。内行的专家和不内行的大官比较起来,等于一个只见的是树,一个只见的是林。”

“我不懂你的话,”丁素英老老实实地问:“树不就是林?我们口头常说的树林,树林,岂不是一样的东西?”

陈登云点点头道:“有分别的,我懂。”

刘易之附和道:“我也懂。你说下去罢!”

“其次,还有个密诀,就是要想做大官,脑子得先练得空空的,越空越好。”

因为没有人打岔他,遂吃了一筷子菜,接着说:“因为自己没有脑子,才能用别人的脑子,有什么问题,交与科秘去代想,公事上就叫拟具办法候核。其实,核也是科秘的事。科秘中间,而且的确真有人材,尤其是现在大学出身的,跑过外洋的多了,虽然专门知识比不上技正,但比起老公事来,就渊博得多。只要有一个人提头,大家一讨论,管你中外古今的办法都有了。就替长官拟起演说稿子,也头头是道,没一句外行话,如其收在长官讲演集子里,也无一篇不是好文章。”

费副官不由用筷子把桌边一敲道:“嵇科长的话明快极了!我就常常怀疑,我伺候过的长官那们多,一天天的高升发财,中间好几个还是我们武学堂同学,从前在学堂里,十个里头有八个都叫作瓜儿,学科术科,样样不行,甚至有话都说不清的。可是到社会上一混,不到二十年,就分了高低,以前认为不行的,他妈的倒飞黄腾达起来,一般说来,叫作福至心灵,看他们做的说的,好像都比别人高明。其实,从我们挨近的人看来,还不是同在学堂里一样?以前,我还不大明白这是咋个搞起的,难道真个命中注定吗?我也曾把我几个闹得喧喧赫赫的长官的八字,隐到找人算过,都不算啥子了不起的命,跟我们一伙多年当丘二当跑滩匠本是四川袍哥的语汇,后来普遍化了。跑滩,是流荡各处谋生的意思,以跑滩为职业的,叫作跑滩匠。——原编者注的,还不是差不多,可是别人何以就爬了上去呢?我从前研究来,也不过认为别人运气好罢了,顶多算是浑胆大。唉!现在听稽科长说来,我才明白了,做文官的,我倒不敢说,定然像这样,做武官的,我真敢说,除了只知有己,不顾利害,浑胆大外,”

一壶酒很快就斟完了。丁素英大声喊杨世兴再拿来。刘易之先表示够了,费副官也说,还要等着同马经理商量事情,莫喝多了误事。

“甲戌年的允丰正,是少有了,”嵇科长毫不在乎地说:“算来,只是八达号还多。我们难得碰头,丁丁又这么贤惠,总之已打扰了主人,何不再喝一壶呢?”

“你今夜不到罗罗家去赶茶舞会吗?刚才小刘已招呼过了。”

“还早嘛!她是要将就几位密斯特的,总在八点半才开舞。小刘,你可晓得招呼了好多人?”

“我不晓得。内人只吩咐到这里招呼几个人去。”

“你是外人,自然不应该晓得内人的事啊!”嵇科长颇有含意地说了这一句。

陈登云也是有意的要将这句话打断,接着问:“起先把话头说岔了,你自己抱怨事情太多,但是才数了三桩,都算是照例的公事,还有呢?”

“你要听不照例的公事么?有的是!第一桩,就是救济贫病作家。”

“啊!你也揽着了这件事了吗?”费副官说:“说起这般无聊文氓,真像屎苍蝇样,有缝就钻。我们那里,也钻了来。自然也是我的事。我晓得这伙人惹不得,但也得罪不得,我只是向他们说,对于救济的事,我兄弟表二十分同情。不过,我们拿枪杆的,还不是同你们耍笔杆的一样,政府规定的一点薪饷,吃不饱,饿不死,若非本了各人良心,要尽这一份义务时,我们早请长假,改行了。我们这机关是有名的穷机关,要望我们帮助,我们唯有抱十二万分的歉。却好,那伙人倒也容易打整,你先向他们告穷,他们便也相信了。”

“这是你们那个机关,性质不同啦!我们哩,说起来是责有攸归的,凡是人民的事,都该我们办,笼笼统统地说来,管、卫、教、养,你看范围好大哟!不过,真正人民大众的事,多劳点神是应该的,可是啥子作家,不晓得是哪一类的家伙,也要我们来磨脑经那却未免太例外了!”

陈登云道:“不错,这几天报上正登得热闹。好些文人都在呐喊。我想这不过是那般搞笔头子的人闲得无聊,闹着好玩罢了,怎也会劳烦起你们办公事的来?这新闻却没有听过。”

“你不信吗?我只提说一件,陪都某夫人随便来一封私函,你能像对付小百姓某大娘某太婆样,或是置之不理,或是公公道道给她批一个碍难照准,就完了吗?遵办哩,不成公事,却也不能开这个恶例,说起来,中华民国的政府,牌子上还是人民的,不是哪一个私人可以任意指挥的。不遵办哩,这官话又不好打,而且会得罪人,做官的能得罪一个像那样的大人物吗?你仔细想想看,光是回一封信,要说得方方周到,面面光生,这岂是寻常科秘,光会写案查的人,能做得到吗?吓!要费点脑经哩!”

丁素英老是在让人吃菜喝酒,并且说:“你们只顾说话,菜也冷了!啥子作家作家,我也不懂,既是要办救济,想来总是可怜的,我们出点钱也罢了。自从打起国战来,可怜的人真太多,几乎每一个月都在募捐办救济,只要你肯捐,一天里头,几十万都不够!”

刘易之问道:“马嫂嫂你捐过好多?”

“我哪里有钱捐!造孽哟!今天去扯了两件衣料,说佛似的说了几天,我们先生才给了一点钱,还算来算去,生怕给多了,说起来我才可怜哩!”

“好,不说了!”陈登云开着玩笑说:“再说下去,我们马经理太太也要叫人救济了!”

酒已喝完。大家只各吃了半碗饭,便一齐穿过堂屋,依旧转到前面窗根下来。

小学生已放学回来,一共五个孩子,两个女的,大些,有七八岁,三个男的,都只六七岁,早跳前跳后,吵成了一片。

天上也挂出一片夕阳,好像明天是个大晴天。阶沿下的蟋蟀,已渐渐鼓动翅子。近月来常常出动的盟国飞机,不管是四个发动机而机身细长的B-29重轰炸机,抑或是机身粗短的运输机,已为大家看熟了,毫不惊异,也偶尔高高的从遥远的云端划过,余音摇曳,虽不像音乐,却也丝毫不令人惊恐,就连老哈巴狗都都,也略不在意的,只顾跟着孩子们在跑跳。

刘易之端着茶杯问费副官:“我要请教一件事,你看湖南的战争,该不会蔓延到大后方来罢?”

陈登云一面洗脸,一面接口说:“我看不会!至低限度,四川是安稳的,只要宜昌打得好,日本鬼子窜不进三峡来。”

“凭我们学过军事的看,宜昌方面并不重要,只算一种牵制战。倒是湖南那一股,是主力。敌人的企图,现已判明,是在争夺飞机基地。因此,我们可以想到零陵、桂林、柳州,都不免危险。不过敌人越深入,供应线越长,山地越险峻,我们防守倒越容易些。但我们的短处也多,交通不便利,增援困难,机动性太小,大部队不便使用,尤其可惜的,就是没有重武器,坦克车早已没有,连守要塞的大炮也没有,寥寥几门步兵炮,中啥用!”

刘易之道:“报上不是登过,守衡阳时,曾经有过两团美国炮兵吗?”

“报上并没登过。仅只有过这种传说罢了。后来证明了,并不确实。谈何容易,美国的炮兵就开到前线,条件不够得很!只是美国的新武器运到印度的真不少,并不如一般人所说,必等滇缅路打通了,才能大批运来,而是使用这种武器的人,须得加以训练,这是那位联络官阿克森亲口告诉我的。他并且说,顶吃亏的就是中国士兵的体格同学识都太差。曾经在昆明训练过中国兵的美国军官,无一个不叫苦。就拿炮兵来说罢,连角度这个名辞都不懂,还能说数学、弹道学、气象学、物理学吗?若要一一从头教起,真不晓得学到何年何月?”

刘易之拍着掌道:“哦!我才明白为啥闹了几个月的知识青年从军,连我们领袖的大老少都报了名!”

“就是啦!我这半个多月来,忙得不开交的,就是办理这件事。已经初步训练好的教导团,要飞,我们得联络民众团体,办理欢迎欢送,说空话,赠奖品。一方面又要指导各地方的学校,如何仰体领袖至意,鼓励学生,踊跃报名。再而,还得向一般糊涂虫下功夫去指示,如何观察那般思想不纯正的分子,慎防他们利用机会来传播毒素。说起来,真真头痛!中国事情老是有里有面。倒是面子上的事好办,顶恼火的,便是里子上的事。你要禄位高升吗?那你就该力有专注了,吓!吓!”

“依我讲,这倒是多余的。”费副官同大家一齐抽着主人送上的菲立浦纸烟,散坐在阶沿上,悠然说道:“训练兵士的第一要义,就在服从命令,就在不准许各人用脑经。唯有顶老实的乡下人,两眼墨黑,一字不识的,最不会用脑经,也最合乎兵士资格。这是我们有经验的话。满清时候,若果不办新军,哪会革命?赵尔丰若果专用巡防兵,同志会也早打垮了!我们艰苦抗战这几年,虽然越打越恼火,但一直没有闹到兵变,最近如苦守衡阳四十天,听说连盐都没有吃的,大家宁可战死,也不出降,可以说,得力就在兵士们的脑经简单。自然,脑经简单的,就不能再要求啥子学识。如今要依赖美国朋友,不能不听别人的话,把自己十几二十年的好经验丢了,把些认得字的学生招来当兵。这时倒好,只怕将来不容易指挥,你要他们向东,他们偏有他们的主意,却要向西;或许就听你的话,向东了,但是走两步,脑经一转、立刻回头的,也未必没有。这样,还能用啥子兵,还能说指挥之要,须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总之,兵士一有了脑经,就不容易指挥,凭你再训练,终归枉然。在抗战初起时,我曾在学校里当过几个月的教官,恭喜发财,莫把人怄死了!比方说,你要他们绝对服从,他们就敢于问你,为啥?从前我们在学堂里,教官认别字,你教官写个马字,却指着说这是牛字,我们得一齐念牛字,不敢问他为啥?要是问了,立刻受处罚。如今哪行!他们不但要问,还会笑你念别字。你就处罚了,他也未必心服。心里不服,你还能改造他的头脑吗?”

嵇科长叹道:“凡事都有利有害,难得两全的!因为要借重别人,只好听从别人的话了!别的且不忙考虑,光只穿吃两个字的支出,就不得了,听说现在好些军队已经受了影响了,饭要白米饭,每天还要配够多少油,多少豆类、多少蛋,”

“这倒不见得,”陈登云道:“今天,我进城时,就看见南门大街一大队兵,正蹲在人行道上吃饭。我亲眼看见一大甑饭,还不是霉得变红了,又有砂石,又有糠稗的八宝饭?我车子挨着饭甑走过,好一股臭气,比我喂鸡喂狗的东西都不如!菜更没有,那些兵全是捧着这样一碗饭在干塞。”

“或者是尚未编制的新兵。”费副官作一种更正的语气说:“正式作战的军队,对于营养一层,已渐渐在注意了,这是受了盟军的影响。不过,还未能如嵇科长所说,配备得那们够。嵇科长说的,是军政部根据专家所拟的一种命令,也只能说是一种命令。若要贯彻实施,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女主人已收拾齐楚了,出来向着众人带笑说:“时间还早,来四圈麻将,打五抽心,人数刚够。”

头一个借口不赞成的,就是嵇科长,他有礼貌地说:“丁丁,今天实在对不住,不能奉陪!我是从茶店子一直就到你们这里来的,一个整天,还没有回家,今夜又要到罗罗家去跳舞。如其此刻不再抽空回去走一趟,真不免要发生问题的。”

“当真你太太管得这样严么?”丁丁还是笑嘻嘻地说:“我们先生就不这样,没笼头的马样,要咋个就咋个。”

“丁丁,你不能这们比,第一,你的先生就姓马,有笼头没笼头,是你自家的事;第二,各有家法不同!”

陈登云忽然笑了起来道:“没笼头的马回来了!”

马为富果然从穿堂上走进来。

“啊!对不住,没有赶回来奉陪!老杨,泡茶,拿纸烟来!啊!啊!久违了,嵇科长!”

“不用你招呼,我们已经酒醉饭饱了。今天有啥特别消息没有?”嵇科长这样问。

“我们做生意的,有啥消息?倒要请教你们在机关上的。”

“不然,现在我们机关上得来的,不是好听的面子话,就是惊人的谣言,倒是从你们的号信上,或者长途电话上,还有些真消息。不说别的,只须知道那一条路的货价涨跌,就推测得出那一条路上的战争情形如何,这比啥子通讯社的消息,还真。”

“这样说吗?那我可以奉告,广西的情形颇不好。我们抢运东西的汽车,已由贵阳派出去了。卫作善已接了无线电,明天坐飞机赶回重庆,说是另有要务,你就可想前方是怎样的吃紧。果如你所说,报上的消息,真没有什么,除了看外国打仗的新闻,我是不大注意的,没头没脑,简直弄不清楚。”

丁素英已把皮拖鞋拿来,又从小马手上接过他的西装上衣,一面说:“这下,麻将牌还是打得成的,角色够了。”

费副官把小马肩头一拍道:“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等了你好久了。”

陈登云也趁势站起来道:“我先失陪!”

“怎吗!陈五哥,你安心拆台吗?”丁素英颇不高兴的问。

“你不到舍下去跳舞吗?”

“今天恐怕不行,若果霍大夫要在我那里消夜的话。”

“陈三姐不是全好了吗?”

“好是好了,但霍大夫说的,得再将息几天,今夜大概是最后一次复诊。”

小马也站起来说:“请你告诉霍大夫,一切诊费药费,全开出来交给我,让我直接送去,出卫作善的帐就是了。”

“何必呢?那是莉华一时的气话,后来说清楚了,她对卫作善也没有什么。车子赔了,车夫的医药费全给了,已算尽了人情,莉华那方的费用,算我的,不必再向他提说。”

“你这漂亮,操得不对!该卫作善出的,为啥不叫他出?人情还人情,责任还责任,将来见面时,再请一次客,两方面都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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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现代阴狠毒辣,手段极多的火家大小姐火无情,穿越到一个好色如命,花痴草包大小姐身上,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火无情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脱衣秀。周围还有一群围观者。这一发现,让她极为不爽。刚刚穿好衣服,便看到一个声称是自家老头的老不死气势汹汹的跑来问罪。刚上来,就要打她。这还得了?她火无情从生自死,都是王者。敢动她的人,都在和阎王喝茶。于是,她一怒之下,打了老爹。众人皆道:火家小姐阴狠毒辣,竟然连老爹都不放在眼里。就这样,她的罪名又多了一条。蛇蝎美人。穿越后,火无情的麻烦不断。第一天,打了爹。第二天,毁了姐姐的容。第三天,骂了二娘。第四天,当众轻薄了天下第一公子。第五天,火家贴出招亲启事:但凡愿意娶火家大小姐者,皆可去火府报名。来者不限。不怕死,不想活的,欢迎前来。警示:但凡来此,生死皆与火家无关。若有残病者火家一律不负法律责任。本以为无人敢到,岂料是桃花朵朵。美男个个很妖娆一号美人:火无炎。火家大少爷。为人不清楚,手段不清楚。容貌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有钱。有多多的钱。火无情语录:钱是好东西。娶了。(此美男,由美瞳掩饰不了你眼神的空洞领养。)火老爷一气之下,昏了过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二号美人:竹清月。江湖人称天上神仙,地上无月。大国师一枚。美得惊天动地。火无情语录:美人好,尤其是自带嫁妆又会预测未来的美人,娶了。(此美男,由东de琳琳领养)三号美人:轩辕子玉。当朝七皇子,游历四国。一张可爱无敌的脸。单纯至极。火无情语录:可爱的孩子好,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更好。可爱乖巧又不用给钱的孩子,娶了。(此美男,由刘千绮领养)皇帝听闻,两眼一抹黑。他的儿啊。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四号美人:天下第一美男。性格不详,籍贯不详。火无情语录:谜一样的美人,她喜欢。每天都有新鲜感。娶了。(此美男,由告别的爱情li领养。)五号美人:天下第一名伶。火无情语录:解风情的美男,如果没钱花把他卖了都不用调教。娶了。(此美男由伊眸领养。)六号美男:解忧楼楼主。相貌不详,身世不详。爱好杀人。火无情语录:凶恶的美人,她喜欢。娶了。(此美男由陈铭铭领养)七号美男:琴圣。貌如谪仙,琴音杀人。冷清眸子中,百转千回,说尽风流。(此美男由伊眸领养)夜杀:天下第一杀手。(此美男由静寂之夜领养)
  • 带着狼儿去寻亲

    带着狼儿去寻亲

    本书已经加入五折书库,全文订阅也就一块多钱。感谢亲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谢谢大家!我,温碧柔,关于什么和算了算了么关系地自传~~~~什么?老爸刚娶了后妈就要把偶赶出家门?算了算了么关系,偶走就走!什么?偶一出家门就被汽车给撞死了?算了算了么关系,偶还可以穿越!什么?偶头一次穿越老天爷就把偶扔在了一个大森林,更恐怖地还是偶娘居然是一头狼!算了算了么关系,偶忍!什么?偶居然还有一哥哥,而那哥哥是头大白狼?算了算了么关系,好歹不是白眼狼!什么?偶地哥哥不是普通地狼,还想嫁给偶?算了算了么关系,好歹它还能变成人!什么?你是说,眼前那一个一个地大美男都是偶地夫?算了算了么关系,反正偶亲人还么找到,就先让偶把他们都养起来就是了!什么?偶还要供他们吃穿住,偶哪有那么多钱啊?算了算了么关系……可是,偶真的是没有那么多钱啦!所以,亲们,收藏偶地文文,给偶票票啊~~~~偶地书友圈:http://m.pgsk.com/,欢迎大家光临新文家有“妖”妻:链接简介:某鸟在天上小心翼翼地飞啊飞,飞啊飞,“扑通”一声掉地上。晕晕糊糊爬起来,继续飞啊飞,飞啊飞。某孩:爹,你看,天上有只笨鸟在飞!某鸟:你才是笨鸟!话音刚落,一头磕在了屋梁上。摸摸脑袋,继续飞啊飞,飞啊飞。某孩翻翻白眼:好笨的麻雀哦!某鸟:我才不是麻雀,我可是南方神兽朱雀,是朱雀!太过激动,一个不稳,一头扎在了某男怀里。某孩:嘿嘿,笨鸟就是笨鸟,正好拿回去做汤!我本来是一只很可爱很可爱的朱雀啦,但是在偷练老妈的法术时却不小心将自己的法力封掉,更郁闷的是在把自己法力封掉之后,忘掉了解法,本想找玄武大叔帮忙,却因为一时大意,掉到了这片陌生的大陆!无法穿越时空,就无法找老妈,就无法恢复法力,也就无法回到我最喜欢的21世纪啦!不过,因为有他,即使永远都要留在这里,也不错啦!本来是养尊处优的少爷,一夕之间却惨招灭顶之灾,历经艰幸寻找到父亲的好友,求救未果,却差点儿被烧死在客房,逃脱生天,他到底应该何处何从?虽然日子难过,不过,总算有只笨鸟总是相陪左右…如无意外,每天晚上八点准时更新,亲们可以先点击“放入书架”,等到养肥了再看。呵呵~
  •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宝庆十九年春,大佑国皇太子大婚,大将军之女入主东宫。一个不是淑女的将门千金遭遇一个不是文韬武略的中庸太子,到底是佳偶天成,还是冤家路窄?成婚一年不足,太子忽然休妻。迷影重重,生死茫茫,这样一来,还是不是大团圆结局?
  • 哭有啥用

    哭有啥用

    本文囊括了哭有啥用,空屋,秀色满,白骨说了假话,尖叫,我的心空如大海,乡下人进城出城的经历,星星闪耀在村子里,涂色几大部分,讲诉了何翠红,秀英,赵晨曦等人物为主线发生的小故事,来体现种种现实社会的生活。
  •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